人声在外面说了几句,脚步声响起,先是近了,但很快迅速移动开来,又找向远处,听不到了。赵令陕突然发现自己毫无办法,那种无力听天由命的可怕感觉,让赵令陕心惊不止。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赵令陕躺在冰冷地上,头斜着,一直看着前面地上的光线慢慢移动。终于听到来找自己的人又走回来了,扰攘一阵,突然房门被推开了,立即推门的平日照顾赵令陕起居的家丁看到赵令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吃惊呆立原地,然后立即喊其他人,之后立即过去,去搀扶赵令陕。
赵令陕毫无抵抗,无法说话,任凭他们折腾。
当天晚上,赵令陕吃了郎中开的药,又吃了点稀粥,左边麻痹现象毫无缓解,但脑子还能运转,嘴里也可以含含糊糊说一些话来。赵继宗中午时候急急忙忙回府看了父亲一眼,之后说外面有事,就出去了。赵令陕只看赵继宗从未见过的惊慌表情,就直觉知道赵家可能非常麻烦。晚上天黑后一直到很晚,外间响起开门声,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响起,同时儿子赵继宗的声音高声担忧的问道:“父亲情况如何?”
下人立即答话,一边跟着赵继宗急急忙忙进了里间。赵令陕立即右手不住颤抖的指着赵继宗,赵继宗看到,立即跑上来,和下人一起小心的把他搀扶起来。赵令陕看到赵继宗满脸严肃神色,心事重重,乌云密布的表情,就知道外面情况肯定糟糕极了。开口含混问道:“外面……市……市面上……”
“父亲大人,外面一切都好,您好好养病就好。”
赵令陕这时候突然觉得赵继宗好像突然比以前显得有担当,有力量的多,自己也似乎可以依靠他。突然眼泪就流出来了。赵继宗立即着急安慰赵令陕,命令丫鬟上来给父亲擦眼泪。赵令陕道:“继宗……外……外面情况到底……到底怎样,你告诉……告诉我……”
赵令陕道:“昨晚老佛爷为何离开南院,我派人到处打探消息,现在还没有回话。老佛爷离开南院后,住到了老巡抚衙门那边,那边是……是王家出银子整修的,老佛爷对那个院子似乎也不怎么满意,但没有说再搬走。昨晚闹腾了一夜,今早我去找巡抚大人,衙门的人一直回说大人在陪驾。还说不知道您的下落。幸亏师爷他们在院子里找到你。”
赵令陕听到这里,又控制不住开始流泪,自己多少年,从未如此悲伤。赵令陕立即劝阻他说:“我找了大夫给您看了,他说您福大命大造化大,在地上躺了一夜现在神志清晰,已经是最好结果了。左边有点不方便也不要紧,养些日子就能渐渐恢复。大夫还说中风后人容易激动,总是流泪,您看您不就是这样。”
赵继宗说到这里,把丫鬟手里手绢拿过来,给赵令陕仔细擦拭眼角。赵令陕立即又一阵激动,想要掉泪,但自己强自控制住,反倒露出笑脸点头。
“您不要着急。外面有儿子照看。”
赵令陕道:“市面上呢?”
赵继宗立即说道:“市面上幸亏官府那纸通告,粮价稳定下来。王家暂时没有动静,外面抛售也停下来了。我现在正在安排各处周转事宜。钱紧了一些,但还不会有什么大碍。老佛爷进城后,京城那边官员眷属商家还有大批百姓陆续都到了西安城内。马上就要入秋,我们定可以大赚一笔。”
“之前粮食抛售是谁做的查到了吗?”赵令陕声音颤颤悠悠问道。
“查到了,就他妈是王家干的!不过我今日下午见到了那个王守澄,他似乎受到了官府警告,答应和我们商量着慢慢散粮,一起发财,不再拼个你死我活。总之父亲您就是安心养病,旁的事情都不要担心。儿子在外面,都能处理妥当。”
赵令陕听到这里,心下稍宽,立即又想流泪,连忙强自忍住,点了点头。赵令陕立即搀扶他慢慢躺下,然后吩咐丫鬟好生照顾。赵令陕看赵继宗急急忙忙似乎还要出去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赵继宗没有对他全部都说实话,但询问质疑的话到了嘴边,赵令陕没有问出口,只是摆手说:“我这里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赵继宗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有些不舍的给父亲压好被角,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小心跨出门槛后回身把门关好,立即小跑着向前院走去。
赵令陕猜的没错,怎可能这种情况还能事事顺意?只是局面崩坏程度,远超赵令陕想象。慈禧移居到老巡抚衙门后,王守澄立即得宠,巡抚不等王守澄开口,主动大张旗鼓将告示撤掉。王守澄眼看赵家得宠失宠来得快,去得也快,深知西安现在老佛爷在这,她打个喷嚏下面就要死人,怕再有变数,立即命令王晋山在外面全力抛粮,市价一日再跌两成。并且王家放出风去,王家准备再放低粮价,务求全部抛出。
城内商家已经都得到消息,想买粮的人都是买涨不买跌,眼看着王家警告粮价还会跌,谁还肯提前买粮,白花钱?市面上立即粮食买卖几乎冻结。赵家族内人得到消息,立即都慌了手脚。赵家存粮太多!这不都要砸在手里,陪到血本无归吗?!还有慈禧老佛爷突然搬离赵家收拾出来的南院行宫,更给赵家人当头痛击,全都惊恐起来!
现在赵家门口已经被人堵住,纷纷要求退股退钱。所谓墙倒众人推,赵继宗原来在这些人面前是何等威风,现在钱没了,权势也就没了。这些人对赵继宗推推攘攘,非要给个说法。赵继宗去求吴宝华借些过桥银子,吴宝华明确告诉门房,就说自己不在,避而不见。赵继宗又去城内钱庄,一家一家谈。赵家的人怕赵继宗跑了,一直跟在后面,丢人景象立即传遍全城,说赵家内讧。钱庄自然一个子都不肯放出来,有的钱庄反倒也派人跟着赵继宗要他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