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心中石头落地,陪着笑坐下后,感到胸口一阵阵疼痛。方才巡抚被吓得七魂只剩下五魄。但这一关,好歹是过了!今日要不是李莲英突然开腔先提醒老佛爷茶叶的事,老佛爷还说不定什么反应!这时候,巡抚突然想起来赵继名来。这小子,真有命啊!天下第一号大太监没想到帮了他一把,一个跑堂伙计一步登天,挂上了母仪天下的老佛爷!这次回去,看来自己也只能向这个小伙计卖好了,而且,还要小心侍候。
巡抚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众位大人吃茶后都连连称赞,心中看着宫女给自己上来的那茶,一想到赵继名,将茶杯狠狠放到桌上,再不想碰!
戏唱完,大臣们向慈禧跪安。巡抚随着众人出来,换了出入南院的令牌,然后坐上自家轿子,感到浑身疲累不堪,算计着明日一早去找赵继名,还要和一个小伙计称兄道弟,皱了皱眉头,又想了想,所谓形势比人强,自己不忿这情绪可能得罪赵继名,对自己并无好处,官场几十年,自己这棱角怎么还没磨掉。反过来想,要不是赵继名有这门手艺,今日慈禧老佛爷能给自己单独说了这许多话?这实际应该算是赵继名功劳。这么一想,巡抚心里就觉得舒坦多了。不行,自己应该更重视他一些,还要在自己任内给赵家一些好处,将赵继名正经扶持起来,做成自己在陕西这一任巡抚的政绩!自己也能趁机多捞些钱,还能升官。虽然没有自己独自将赵家都吞掉赚得多,但也只好知足了。
现在,还是要卖赵继名的好,而且要卖的夸张,卖的足,卖的他赵继名诚惶诚恐才行!想到这里,巡抚命令轿夫道:“不要回府了,去赵家。”然后巡抚又想了想,道,“走赵府北门小门,不要去正门。”轿夫吃了一惊,楞了一下,立即答应了。轿子转向,向前走去。
此时四周已经全黑,轿子快速向前行进,巡抚心中盘算着见到赵继名,怎么报喜才能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李莲英方才主动先说的功劳,当然要安在自己头上,要让赵继名明白两点,一是老佛爷不是非要喝这口黄金砖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二是今日为了捧他的黄金砖,自己是冒了风险的,别不知感恩。想到这里,巡抚觉得准备也差不多了,随着轿子轻轻颤抖,将眼睛闭起来养神。
不一刻,巡抚轿子行进到了赵府后门附近,四周一片安静,月光洒地,赵府门前石砖街道一片银光。四周传来知了叫声,一丝风都没有。天空墨蓝黑色,大大的银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空。巡抚走出了轿子,深吸一口气,感觉方才小睡了一会,精神好了许多。
巡抚让衙役去拍门,衙役刚要答应,突然突然听到外面响起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巡抚皱眉,向那方向看去,吃惊看到骑马追来的人,好像是一个太监。
巡抚眼角一跳,连忙向前迎了几步,看到是李总管身边贴身一个当红的小太监,连忙抱拳迎上去道:“这位小公公,是来找老夫的吗?”
那小太监将马停下,翻身下来,道:“大人,李总管有几句话让我带给您。”说到这里,小太监转头警惕看了看巡抚身边跟随的随从,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巡抚看小太监表情严肃,心中疑惑,连忙答应了,跟着小太监向墙角那里走了几步。衙役看到巡抚大人脑袋低着,小太监附耳在巡抚耳边,用手遮挡着嘴说了好长时间,巡抚脸上表情惊疑,眼睛瞪着,精光四射,随着小太监说话,巡抚不住点头。小太监终于说完,身子稍稍后退。巡抚向小太监抱拳道:“回去后,还麻烦小公公向李总管带一句好,告诉李总管,下官已经知道了,会稳妥处置。”
小太监声音带着阴阳怪气调调抱拳道:“那就有劳大人了,奴才这就回去了。大人告辞。”
“告辞。”
小太监抱拳作揖后,抱拳上马,调转马头骑着离开了。巡抚站在原地看着小太监走远,想了想,回到轿旁道:“回衙门。”
轿夫吃了一惊,问道:“大人不进去了吗?”
“哪那么多废话?当然还要进去,但只凭我们几个,能把这么大个赵府封了吗?现在我们回去,去调人!别让人跑了,我们快走!”
慈禧坐在铜镜前,李莲英侍候着给老佛爷卸妆拆旗头。慈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抬起来,摸了摸额头上的皱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唉……哀家老了。”
“老祖宗诶,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有福之人,您看您这皮肤滑溜的啊,和那些个十七八的女子,奴才是看不出什么区别。”
慈禧笑着带着点怪罪的口气道:“就你会说话。”然后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今日你这黄金砖茶,让我想起我几十年前,还未出阁的时候事情。那时候,哀家和额娘两个人相依为命,喝了那黄金砖就觉得是天大的享受了。一转眼,哀家为大清朝操持主事有多少年了?也有二三十年了吧?哀家虽然没有先帝那个死鬼陪着,有些孤单,但这天下好东西,哀家是真的尝了不少。读书人说话怎么说来着?”
李莲英陪笑着低头说道:“老祖宗是想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慈禧听了李莲英说话,又笑了起来,道:“就你这个奴才,总能猜到哀家心思。”然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当年那念念不忘的味道,喝到嘴里,可怎么觉得也就那么一般呢?你这茶叶献给哀家,哀家知道这是你一片孝心。但哀家又有些怨你。”
李莲英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怎么老佛爷为何这么说?!但脸上一丝异样怀疑也不敢露出,连忙陪笑道:“奴才没有侍候好主子,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