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远处高墙上有人说道:“什么英雄之宴,我瞧是狗熊之会!”他说第一个字相隔尚远,说到最后一个“会”字之时,人随声到,从高墙上飘然而落,身形奇高,行动却是快极。屋顶上不少人发拳出剑阻挡,都是慢了一步,被他闪身抢过。大厅上不少人认得,此人乃是“穷凶极恶”云中鹤。
云中鹤飘落庭中,身形微晃,已奔入大厅,抓起谭青,疾向薛神医冲来。厅上众人都怕他伤害薛神医,登时有七八人抢上相护。哪知道云中鹤早已算定,使的是以进为退、声东西击之计,见众人奔上,早已闪身后退,上了高墙。
这英雄会中好手着实不少,真实功夫胜得过云中鹤的,没有五六十人,也有三四十人,只是被他占了先机,谁都猝不及防。加之他轻功高极,一上了墙头,那就再也追他不上。群雄中不少人探手入囊,要待掏摸暗器,原在屋顶驻守之人也纷纷呼喝,过来拦阻,但眼看均已不及。
乔峰喝道:“留下罢!”挥掌凌空拍出,掌力疾吐,便如有一道无形的兵刃,击在云中鹤背心。
云中鹤闷哼一声,重重摔将下来,口中鲜血狂喷,有如泉涌。那谭青却仍是直立,只不过忽而踉跄向东,忽蹒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来,十分滑稽。大厅上却谁也没笑,只觉眼前情景可怖之极,生平从所未睹。
薛神医知道云中鹤受伤虽重,尚有可救,谭青心魂俱失,天下已无灵丹妙药能救他性命了。他想乔峰只轻描淡写的一声断喝,一掌虚拍,便有如斯威力,若要取自己性命,未必有谁能阻他得住。他沉吟之间,只见谭青直立不动,再无声息,双眼睁得大大的,竟已气绝。
张云见此刻情节完全与原著相同,一时心中又觉有趣,又觉得无比沉重,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只见云中鹤缓缓挣扎着站起,蹒跚着出门,走几步,吐一口血。群雄见他伤重,谁也不再难为他,均想:“此人骂我们是‘狗熊之会’,谁也奈何他不得,反倒是乔峰出手,给大伙儿出了这口恶气。”
乔峰说道:“两位游兄,在下今日在此遇见不少故人,此后是敌非友,心下不胜伤感,想跟你讨几碗酒喝。”
众人听他要喝酒,都是大为惊奇。游驹心道:“且瞧他玩什么伎俩。”当即吩咐庄客取酒。聚贤庄今日开英雄之宴,酒菜自是备得极为丰足,片刻之间,庄客便取了酒壶、酒杯出来。
乔峰道:“小杯何能尽兴?相烦取大碗装酒。”两名庄客取出几只大碗,一坛新开封的白酒,放在乔峰面前桌上,在一只大碗中斟满了酒。乔峰道:“都斟满了!”两名庄客依言将几只大碗都斟满了。
乔峰端起一碗酒来,说道:“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哪一位朋友要杀乔某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凛,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各人均想:“我如上前喝酒,势必中他暗算。他这劈空神拳击将出来,如何能够抵挡?”
一时之间无人敢第一个上前,玄难走上前去,道:“出家人不能喝酒,从此之后,少林寺与你再无半分瓜葛!”说罢将酒洒在地上。乔峰端起酒碗一口干了,向旁挥了挥手,命庄丁将酒斟满。一时之间往日与乔峰有交情的人纷纷上前喝酒,
乔峰连饮三四十碗,竟然面不改色,只肚腹微微鼓起。张云见乔峰威风凛凛,被他气势所感染,顿觉满胸豪气,更加决定今日与乔峰携手大干一场,至于其他,统统跑到九霄云外。张云走到薛神医身边,道:“今日大哥单刀赴会,我决定助他一把,待会斗将起来,你们三个谁也不许动手,给我退到一旁保护那位阿朱姑娘。”薛神医闻言一愣,见张云其意已决,不由深感为难,康广陵听到张云吩咐,道:“老五,师叔说什么,我们照做便是,我瞧这乔峰英雄了得,不像是坏人。”薛神医跺脚道:“这英雄大宴是我发的请帖,一会我反而相助乔峰,这叫我今后如何再在江湖中行走啊……”张云道:“你不用相助乔峰与我,你只需两不相帮,保护好那个小姑娘,待事情过后,你要将她治好,这是命令,懂了么?”薛神医叹道:“全凭师叔吩咐。”
张云走上前去,与乔峰相对,乔峰微微一笑,道:“三弟,你我在一起虽然时日无多,但乔峰认为你是一条好汉子,真英雄,乔峰初逢大变,你还陪在我身边,做哥哥的感激不尽,此刻中原群雄决意与我为敌,你不淌这趟浑水,我能够理解,来,干了这碗酒!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待会我还要好好领教你的功夫!”张云微微一笑,道:“大哥,谁说我要喝这碗绝交酒了?当初结拜,说什么来?此刻大哥有难,做小弟的,自当与你共进退!”
乔峰心中感动,大声道:“好!乔某有你这样的兄弟,今生无憾!左手拿起一坛酒,道:“来,兄弟,陪我喝了这酒,我们痛快大杀一场!”张云也从地上抄起一坛酒,道:“大哥放心,今日不论结果如何,薛神医定会将阿朱姑娘治好。”乔峰道:“如此多谢了!”仰头将一谈烈酒喝的精光,乔峰跃入院子,酒意上涌,大声喝道:“哪一个先来决一死战!”群雄见人了神威凛凛,一时无人胆敢上前。乔峰喝道:“你们不动手,我先动手了!”手掌扬处,砰砰两声,已有两人中了劈空拳倒地。他随势冲入大厅,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张云见乔峰出手,当下也不闲着,脚踏“凌波微步”,手上“一阳指”点出,每出一指,必有一人被点倒,一时间大厅上登时大乱。
游骥叫道:“大伙儿靠着墙壁,莫要乱斗!”大厅上聚集着三百余人,倘若一拥而上,乔峰张云二人武功再高,也决计无法抗御,只是大家挤在一团,真能挨到二人身边的,不过五六人而已,刀枪剑戟四下舞动,一大半人倒要防备为自己人所伤。游骥这么一叫,大厅中心登时让了一片空位出来。
乔峰叫道:“我来领教领教聚贤庄游氏双雄的手段。”左掌一起,一只大酒坛迎面向游骥飞了过去。游骥双掌一封,待要运掌力拍开酒坛,不料乔峰跟着右掌击出,嘭的一声响,一只大酒坛登时化为千百块碎片。碎瓦片极为峰利,在乔峰凌厉之极的掌力推送下,便如千百把钢镖、飞刀一般,游骥脸上中了三片,满脸都是鲜血,旁人也有十余人受伤。只听得喝骂声,惊叫声,警告声闹成一团。
忽听得厅角中一个少年的声音惊叫:“爹爹,爹爹!”游骥知是自己的独子游坦之,百忙中斜眼瞧去,见他左颊上鲜血淋漓,显是也为瓦片所伤,喝道:“快进去!你在这里干什么?”游坦之道:“是!”缩入了厅柱之后,却仍探出头来张望。
那厢张云身边已经倒下十数人,张云此时武功绝不在乔峰之下,少林寺玄难大师等高手又围在乔峰身边,是以张云所到之处,几无一合之将。张云又点倒几人,忽然间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这一掌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