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一阵箭雨飞过,骑卫纷纷倒下,忠顺王惊的毛发耸起,心中暗恨:水溶,都是你害的本王如此狼狈,待本王回去再与你算帐!
天似沉墨,黑云罩地,风动白桦,疑有暗影。
小跑的步兵不时张望,就怕哪里再杀出伏兵。气不敢喘,脚不敢停,一鼓作气奔行数十里。待到金河边,刚要停下缓口气。却听身侧又是一阵号角低鸣,怎么又来!从忠顺王领地到庆州城,本就不眠不休地疾行了一夜,如今又受到如此惊吓,西南军个个觉得身负千斤,疲累不堪。
“杀!”马蹄声狂乱,西南风不息。
西南军丢下辎重,虽腿如灌铅,也不得不再度奔命。
骑马狂奔的忠顺王此时已经金冠半落,束发蓬乱。他低下头,躲过数支冷箭,狠抽马匹:“驾!”
风声鹤唳水滔滔,林暗月残路遥遥。
仓皇奔行数十里,过了金河界碑,追兵渐无。忠顺王微疑,勒马回望,只见身后尽是丢盔弃甲的西南军。他扶了扶金冠,暗自思忖:一路上只见小丛追兵,而且并未一次近战,追而不杀,这不是西北军的风格啊。半晌,他猛地瞪大眼睛,两腮微抖:糟,中计了!
忠顺王一挥马鞭,大声吼道:“传我帅令,回击繁城!”
“什么?”
“不是才逃出来吗?”
“回去送死?!”
声声质疑。
“违令者。”忠顺王无情地看向四周,“斩!”
人困马乏的西北军不情不愿地调转阵形,好似一条半死的蟒蛇,显得有些沉重。
“报!”身后插着窄旗的探子狂奔而来,半跪在地,“西北二十里外发现庆州城大军,人数约有十万!”
“十万!”忠顺王瘫坐在马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主上!”“主上!”身边的将官急急开口,“主上,保命要紧!”
忠顺王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转马头:“传我帅令,向丰州进发!”南安王,当年你吃败仗,本王为你求了个完全,今天该是你投桃报李了!
凉风习习,月到庆州城。
三筝提着剑,踏过横斜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在地上爬行的白子钊。
长风落叶,枯藤残花。西风萧瑟,入骨寒凉,这就是他记忆中的春夜。
星子坠天,凉露似泪。魄似蛾眉,清辉染血,这就是他记忆中的弦月。
“不……不……不要……”尖声入耳,让人的心越发冰凉。
三筝面无表情地拽起他的头发,垂下剑尖,一路拖行。
“侠士,你我无冤无仇,求您……求您饶了小的一命吧!”三筝嫌弃这哭音刺耳,用力将他扔到旋柳下。收起长剑,从地上捡起两枝长枪。冷冷勾起嘴角:“无冤无仇?”声音凉如寒冰。
“是……是……”他颤抖地向后靠去,“在下确实不认识侠士,何谈仇怨呢?”
转眸一笑,将长枪一边一枝插入他的腹侧,气走经脉,硬生生地将他挑起:“不认识?!”
白子钊嘴角抽搐,血如泉涌。
捡一把长枪将他撑在树上,慢慢靠近:“死之前看清楚点。”
“你……”血液从他的口腔里漫溢而出。他猛地瞪大眼睛,五官痛苦地挤成一堆:“是……是……”
三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并未听到最后的答案。
夜半鬼门开,终得血债还。
三筝捂着脸颊,鼻尖弥漫着阵阵腥味:本以为不再在这一天流泪,不再回忆,不再痛苦的。
脸颊微凉,手掌浸湿,他狠狠地抹着脸颊:本以为不再用泪水诉说哀伤,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许哭,不许哭,不许再哭了。
泪却似酹河水,拭过千行又万行。
心底越发的焦躁,越发的激狂,索性放下双手,望月嘶吼:“啊——!”
惨唳入云,闻之心碎。
“三筝!”叶碧落从马背上翻下,踏着延绵百米的尸体,向远处冲去。身后的夜妖看着血流成河的荒郊野岭,眉梢微动,心如锥刺。
柳林边,一个墨色的身影直直孤立着,仰头大喊,声音嘶哑:“啊!!!”
“三儿!”叶碧落心疼地抱住他,二人一起倒在地上,三筝倒在碧落的怀里,压着她的腿,抱着头,身子不停地颤抖。碧落坐起身子,搂住他,低哄道,“可以了,可以了。”
泪水如瀑,声声不绝。
“好了,好了……”叶碧落语带哽咽,两眼微红。
“啊……”力尽而倒,凄音断肠。
“可以了,可以了。”叶碧落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柔情说道,“睡吧,睡吧。”怀中这人缓缓地闭上双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
金鸡破晓,东方微明。水溶站在城头上,看着血染的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眉头紧紧皱起,一言不发。
王义已经带兵归来,此刻,跪在水溶脚下,匍匐在地,等候发落。
黛玉亦是一夜未眠,陪在水溶身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厮杀。
虽然一夜未眠,但众人都丝毫没有睡意。血腥的味道伴着微风在庆州城慢慢扩散,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让大家的血管里鲜血沸腾。
王义,带领五千精兵,在东丰镇破忠顺王两万人马,杀敌八千余人,俘获两千余人,剩余的不到一万人四散逃离,应该是和忠顺王的残部一起,往南逃走。
“王义,你起来吧。”水溶终于转头,从心底轻叹一声,王义此人,原是难得的儒将,今日之事不是他无能,而是忠顺王经营已久,全力进攻。已然以少胜多,此事也不宜深究。
“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王义重重的磕头,然后凛然站起。黛玉方看清这人的相貌——中等身材,身形亦不够强健。但一身正气浩然如虹,乃是难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