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看着黛玉淡淡的神情,不禁眯起了眼睛,再上下打量一下弱不禁风的她,淡淡的问道:“怎么,对你的救命恩人,你连一句新年的吉祥话儿都舍不得说吗?”
黛玉被他一问,心中莫名奇妙的一紧,说什么呢?她慢慢的低下头,依然有些苍白的唇抿了抿,依旧没说出那句奉承的吉祥话。
“你还真是挺特别。”水溶不怒反笑,有些被黛玉气傻了的意思,暗想自己今儿怎么了,大年初一,跟她叫什么劲儿?于是摆摆手,对边上的卢氏和笋儿说:“送林姑娘回去吧。”
笋儿和卢氏二人一起上前,拿过那件斗篷给黛玉披好,浅紫色的蝴蝶宫绦打了个漂亮的结子,笋儿又拿过暖帽给黛玉带上,和卢氏二人搀着她往外走。走至门口,黛玉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对着水溶轻轻一福,依然没说话,便转身离开。
水溶在她回身万福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原是盼望着她能说些什么的,可她又偏偏什么都不说,依然那么冷漠的转身走了。他的心便如跌入千年寒潭之中,眼睛里的雾气似乎都要凝结成霜,狠狠地瞪了一眼翩然落下的石青色织锦门帘,转身进内室,倒在床上赌气一般睡去。
黛玉依然坐了那顶小娇,由四个粗壮婆子抬着,一晃一晃的回了竹影阁。竹影阁的小丫头自己守在屋子里一夜,屋里百合大鼎里面的沉水香几近焚完,小丫头全然没有察觉,依然歪在地上靠着桌子腿儿打瞌睡。笋儿和卢氏搀着黛玉进门,瞧见小丫头还在睡,于是轻声叱道:“小蹄子,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小丫头猛然惊醒,慌忙起身,连声说:“好姐姐,我刚打了个盹儿。”
“还不去拿了香片来焚上?”卢氏轻声吩咐着,瞧着笋儿搀着黛玉进了卧房。
“是……”小丫头忙转身下去拿香片,卢氏往里面瞧瞧,见黛玉又褪下斗篷,自往床上躺下。笋儿给她盖了锦被便转出来。
“嬷嬷,这大年初一的,姑娘也不用药。我这这儿守着,您去歇一歇吧?”笋儿和卢氏都值了一个晚上,此时二人皆十分的劳乏,但总要有人守着黛玉,所以笋儿请卢氏先下去歇着。
“也好,这屋子里暖和的很,你那件衣裳披一披,就在那边的榻上歪一歪罢了,姑娘一叫你便能听见。”卢氏指了指墙角处的一张贵妃榻,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嬷嬷睡去吧。”笋儿点头,送卢氏出门。瞧着小丫头添了香,便叫她也下去歇着,自己便拿了一件银鼠披风,歪在书案前的那张玫瑰小椅上闭目养神。
黛玉却再也睡不着。屋子里越是安静,她心中越是纷乱,闭上眼睛都是水溶那张冰冷的脸和似笑非笑嘲讽的眼神。翻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睡,铜鼎里哔哔啵啵的声音,又让她想起他自己跟自己对弈时,玉棋子落在沉檀木上的声音。
于是干脆起身,自己披上斗篷,轻着脚步出门。
因为是大年初一,府中的家人都守岁守了一夜,这会儿都寻着机会补眠,所以四处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黛玉慢慢的出了小院,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小路边上的绿萼梅花。清冽的香气不时的随风钻入鼻孔之中,甘甜的仿佛直到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