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包裹了闫健,眼前的景物一花,他就来到了一小片空旷的林场上。还不待露米娜将他放下来,他就惊呼着挣扎起来,“要死了要死了,希姐你千万别放手!”
“死什么死,我们到了。”露米娜被他逗乐,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看向被自己拎在手中的胖子,目光又柔和了下来。她看的出胖子挺依赖希瓦的,从他下意识叫出口的名字就能感觉到。
如果是希瓦,这时候会怎么做呢?踢他的屁股?露米娜对于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冲动感到深深诧异。
“哦...”胖子被放在了地上,轻轻地应了一句,联想到先前的怂样,红着脸蹲了下来,一副缓不过劲儿的样子。
“老舅你是第一次被传送嘛。”蕾娅嫌弃地看向他,“你瞅瞅你自己,真掉面儿。”
“不许这么说老舅!”他急头白脸地争辩着。
在地上蹲了好大一会儿后,胖子才站了起来,但犹感觉脚下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他打量着眼前的林场,一幢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场中央,边儿上种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花朵,花瓣稀稀落落地掉了一地。房子后身还有一大块药圃,里面的药草也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他认得其中一种,李天告诉过他那是一种含有抑制成分的植物,多用于制作镇静剂。
房前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脚印,大小不一,从数量上看,进出屋子的人竟有十好几个。他突然看到泥地上有一张白色的纸,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一张报告单,上面写着“狼人诅咒变异性研究”,上面签着一个精灵文写成的名字。
“蕾娅,这几个字念什么?”他拿起那张报告。
“雷菲尔德。”蕾娅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雷菲尔德·熔核。”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她摇着头,“我要是得认识每一个精灵,那我得多累呀。”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呢?”他又看向了露米娜。
“这里有祝福的味道。”她盯着眼前的房子,“地上总共有两处,这是其中一处。似乎是个人类。”
“人类?”胖子扔掉手中的报告单,“应该是那些实验的受害者吧。”
他架起圣盾,小心地推开门,以防有精灵躲在屋内给他一记“开门杀”,过了那么几秒,确认没有其他的精灵后,他才召出一颗光团,将屋子照的透亮。
桌上都是瓶瓶罐罐的彩色药剂,这让闫健想起了高中的化学实验室。屋子正中央用玻璃堆起了一个隔离间,里面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赤着身子的女孩,长得干干净净的,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她的脸白的吓人,紫青的嘴唇上有几个孔洞,还在往外渗着血。
“干,为什么精灵总喜欢把人家的衣服脱光,他们都是变态吗?”
“老舅才是变态,盯着别人的身体一直看!”蕾娅气鼓鼓地怼了回去。
“对不起...老舅不是针对所有的精灵。”
他满是歉意地摸了摸蕾娅的脑袋,打开玻璃门,脱下外套给躺着的女孩披上,又解开了束缚着她的那些绷带,才轻念起祷文,为女孩注入圣光的力量。
在恢复术的作用下,女孩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恢复了平稳。不多时,女孩嘴唇上恢复了血色,渐渐苏醒了过来。她看着胖子的脸,还以为是那些精灵回来了,急急地往后挪着身子。若不是闫健手快,他就要从手术台上跌下去了。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嘛。”胖子拽着她的胳膊,悄悄地释放出宁神术,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卡怜终于看清了他的人类模样,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那些精灵呢?”
“被打跑了。”他维持着宁神术,尽量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学着电影里面解救人质的口气说,“你安全了。”
“安全了...”卡怜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像是一只受伤的羔羊一般蜷缩成一团,又紧紧地抓着胖子的手,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吧。胖子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半天,伸出手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他注意到手术台旁边有很多空着的试管,那里面残留着一些绿色的液体,那气味和他所知道的那种草药一模一样。
卡怜哭了半天,安静了下来,可身子还是不停地颤抖着,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怖经历中缓过来。闫健让蕾娅唤出和煦的暖风,为她驱逐了身上的寒冷,又召唤出好几颗硕大的光团,将屋子照的犹如白昼。做完了这些,他看向女孩渐渐恢复上神采的眼瞳,轻轻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卡怜,我叫卡怜。”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可怜。胖子有些心疼。
“你也是被他们抓过来的吗?”
卡怜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样,也是被抓过来的,不过老舅把我救出来了!”蕾娅踮起脚摸着她的头发,“虽然老舅差点被吓个半死,但是他还是挺厉害的!”
“前半句可以省略掉了!”胖子咳了一声。
“精灵...?”卡怜看到蕾娅的尖耳朵,有些杯弓蛇影地尖叫起来,“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冷静,冷静!”胖子再次释放起宁神术,“那些狗东西早就跑了,她只是个小孩子,跟他们不一样。”
“哦...对不起。”
“你是牧师大人吗?”卡怜注意到胖子使用的圣光。
“姑且算是吧。”
“那您能救我吗?他们在我身上种下了可怕的诅咒。”卡怜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他们把我变成狼,又强迫我喝下那些东西,在狼和人之间变来变去。他们,他们...站在一旁看我发了疯地叫喊,只是不断地记录着什么东西。”
卡怜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们是魔鬼!”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魔鬼,你先冷静下来。”胖子加大了圣光的输出,他发现这个女孩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就连宁神术都快压制不住了。
“露大人,您看这姑娘怎么办?”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露米娜摇了摇头,“祝福只能给予,无法收回。而且她的祝福已经扎根地太深了,我想...”她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胖子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
“这样啊...”他垂下了眼帘。
“怎么了...我是不是没救了?”卡怜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牧师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以前的村子里有一位老牧师,我们有什么病都去找他,他可厉害了,三两下就治好了。您这么厉害,一定能治好我,对不对?”
“但是...你的情况有些特殊。”
“可您是牧师大人啊...我知道了,您在考验我的诚意是吗?我会给您钱的,我会让我爸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您,只要您把我治好!”
“你别说了...”
“若是钱不够,我可以把自己押给您,我还年起,身子还能长起来,”卡怜的声音越发地颤抖,“您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我肯定乖乖地听话。”
“你别说了...”闫健鼻子一酸,眼睛也模糊了起来,“求你了...”
“为什么...”卡怜的眼泪连成了线,“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救我呢...”
“...对不起。”
“为什么!”她凄厉地叫了起来,“教会的人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回报过我们的期望!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村子里的教堂每年都要向我们收税,却从来不顾我们的死活!你们才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你们才是——”她满是怨毒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直直地挺起身子,长大了嘴巴,身上突然闪起了腥红的光。
“喂!你怎么了!冷静下来啊!”闫健慌乱地念着祷文,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使人镇静和恢复的法术都用了出来。可是无济于事,卡怜全身的皮肤沁出了鲜红的血珠,身体机能被强化到极限,忽然拔高的血压使她浑身的毛细血管破裂,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她痛苦地嘶吼着,喉咙里面发出的却是狼的嚎叫,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爆发开来,连玻璃都被她震碎。凄厉的叫声在狭窄的屋子里回荡,仿佛穿耳魔音,让人感觉耳膜都要破裂。黑色的皮毛如同蔓延的瘟疫,一眨眼就遍布了她的全身,她的脸颊诡异地向前隆起,獠牙也从嘴巴里冒了出来。她已经完全是一副狼人的模样了。
“不...”闫健看着她的模样,难过地跪了下来。他十分想救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他发誓他比任何人都想救。可他没有这个能力,作为祝福的始作俑者,连露米娜都做不了什么,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甚至不能阻止卡怜狼化。
“呜!”狼人冲他吼叫着,像是在咆哮,又像是在哀嚎。它的眼睛涌着猩红,脸上全是愤怒和哀伤,它狰狞地张着嘴,猛地朝着闫健的脖子咬了过去。
“老舅!”眼见胖子毫无作为,蕾娅惊叫着冲了过去,召出一面厚厚地风墙挡在身前,她手上凝起了青光,一圈圈锐利的风环绕起来,把她的手变成了最锋利的剑。她并拢五指,狠狠地朝着狼人的心脏刺了过去。那些紧实的肌肉丝毫不能阻挡她,她的手直直地刺了进去,又从背后刺了出来,竟贯穿了狼人的心口,喷出一大片血雾,像是黑玫瑰一般在空中绽放。
那些鲜血泼在风墙上,被锐利的风吹开,一滴都没有溅在他们身上。蕾娅缓缓抽出手,在风的包裹下,她的手上竟没有沾上一丝血污。那狼人的心口被掏出个大窟窿,心脏早就被捣地粉碎,再无生还的可能。
它躺了下来,挣扎着哀嚎了半天,渐渐没了动静,它的身体又散发出猩红的光,黑色的毛发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属于人类的光滑肌肤。
卡怜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安祥地闭着眼,仿佛一个睡美人一样。她的血从胸口喷洒出,却穿不过那道风的屏障,风墙前后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
“对不起...”闫健跪伏在地上,用力地捶打着地面,眼泪滴落下来发出嗒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