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水再次叹息,轻声道:“你的身体也只是凭着一股执念才存活至今,你现在就去后山的圣泉中浸泡。七天之后才准出来。”
郗雨婳微微滞留,顾惜水看出了郗雨婳仍牵挂着荒天,出言道:“若你死了,或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那么我就会杀了他。”
郗雨婳一震,目光复杂,有歉疚,有震惊。所以她只能自己步行去到圣泉,而看到郗雨婳走向圣泉时,顾惜水才是背起荒天来到了山谷的深处。
那里是一处大洞,洞口有绿草虚掩,洞内也是漆黑一片,冰凉十足,顾惜水背着荒天慢慢走进,知道眼前突兀有光,一个别有洞天的山谷再次出现。
山洞之中的山谷有着氤氤氲氲的绿光,谷底全是星光闪烁一般的草坪,没有奇花异草,唯有一圈未燃的白烛。
顾惜水心情沉重,这百烛台乃是百烛山庄的至宝,是顾家传家之宝,拥有着为将死之人续命的功效,而前提只是将死之人是否拥有魂灵。
将荒天放在白烛圈内平躺,顾惜水拿起火折子,看着荒天冰冷而又毫无生气的脸庞,道:“答应雨婳救你我便尽全力施救,但为将死之人续命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我能点燃百烛,那便是你复苏之时。”
说罢,顾惜水吹燃了火折子,从荒天的头顶处开始点燃白烛,而第一盏烛台点燃时,山谷内微微起风,顾惜水继续点燃第二支,第三支……
风力也随着烛台的点燃而越发强大,烛火也微微摇曳……
花去数个时辰,顾惜水终是点燃了第五十盏烛台,此时的风虽能引得烛火摇晃,却不能扑灭,而烛火的燃烧照亮了荒天一半的身体。
荒天只觉得身体有一股暖流入体,而冰凉的血色红光被暖流逼退,身体似乎开始恢复了生机。
“这是什么力量?竟然在修复着我的身体?”潜意识中的荒天惊诧道。
顾惜水依旧在点燃着烛台,第八十支时狂风大作,烛火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扑灭,而这百烛台续命的前提便是一百只烛台同时燃烧,而且还要在百烛共燃中持续到续命之人恢复意识之后才能算是完成。
在顾惜水的记忆中,百烛台几乎很少有人能够成功续命,根据每个人的命格不同,烛台点燃时伴随的风力也会不同。
在为荒天点燃八十只烛台时才有狂风大作,这已经让顾惜水吃惊了,毕竟一般人而言,十只已经是极限了。
“还差二十支烛台,不过前五十支的功效应该足以唤醒他体内还未离体的魂灵,可还要醒来必须点燃剩下的二十支烛台。”
顾惜水说罢便是点燃着第八十一支烛台。
“熊!”
狂风再度加剧,顾惜水双眼微眯,随即继续点燃八十二只烛台。
“熊熊!”
八十二支烛台瞬间在剧烈的狂风下差点熄灭而又复燃,倒是吓到了顾惜水,都已经坚持到了这个地步,作为医者,他还是希望荒天能够坚持下去。
……
“九十了。”
顾惜水点燃第八十九支烛台后大汗淋漓,点燃这个百烛台对于点燃者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这代驾便是自己的生命。
百烛台能够续命,而这续命并不能无中生有,唯有将点燃者自身的生命贡献分给续命者。
没点燃一只烛台,点燃者的生命就会一点一滴随着烛火照耀进续命者的体内。
而百烛台的极限是一个月,顾惜水也付出了一个月的生命,可是生命这种抽象的存在,想要抽离谈何简单。
没抽离一点生命就对顾惜水身体造成一点负担,积少成多,而且时间托得也久,可以说,顾惜水其实从不自己为人点燃烛台。
这还是顾惜水第一次为人点燃烛台,可是竟然还是一个郗雨婳那么牵挂的人,顾惜水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医者仁心,可是耗损自己的生命救情敌一命真的是讽刺啊!
“唉!”
顾惜水长叹口气,自我释怀,接下来的十支烛台会处在暴风之中,能不能让烛火在暴风之中不被熄灭,多半情况靠的还是续命者本人。
荒天意识已经苏醒,顾惜水只希望荒天自己能够支撑自己,如果荒天自己对生存都没有什么渴望了,那么百烛台可能会在九十数的烛台处瞬间熄灭。
顾惜水凝视了荒天一眼,随即继续点燃烛台。
……
潜意识中,荒天看到了一片血海,血海之上是一道血色的圆月,他的世界被氤氤氲氲的血色红光充斥,可是他十分惊讶,因为这十七年来,这片空间从来都是冰蓝的,而大海也是冰蓝清澈,而现在那一轮圆月也是蓝月,冰蓝清澈的大海也变成了血海,这是怎么回事?
血海潮汐,荒天在血海中央的礁石之上,有着被血海随时吞没的趋势。
血海波澜起伏,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荒天所在的礁石很小,距离血海面很近,血腥味充斥了荒天所有肌肤,慢慢向着心田而去。
一股压抑感让荒天感觉呼吸都是沉重的,血海有着无尽的威压,荒天还是头一次进入这样的世界,比起自己十七年来习惯的蓝月空间而言,这个世界简直就是末日景象。
荒天只觉得好冷,拳头攥紧也能感觉到手掌处传来的寒冷,心田似乎也被血腥味侵占,视线开始模糊,波澜起伏的血海此刻似乎有海啸高高而起。
“我这是要死了吗?”荒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可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散失,那股唤醒他的暖流不知在何处。
“九十九!”
荒天在血海的礁石上豁然睁眼,顿时飓风掀翻即将扑来的海啸,奇异的火光在自己的心田中燃烧,直接蒸发了入体的血腥,暖流再一次袭遍。
不等荒天反应,那道飓风直接将荒天刮走,须臾之后,荒天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睁不开眼,也无法行动,仿佛回到了身体一般。
顾惜水点燃第九十九支烛台后暴风已经快把九十九支烛台给卷起来了,烛火也一副随时扑灭的趋势,所幸荒天的脸色恢复了红润,顾惜水见状才是松下心来。
“还以为会失败,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成功将魂灵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了。”
“那么这最后一根烛台点燃之后能不能醒过来就全靠你的命格了。”
顾惜水此刻已经脸色煞白,体力也达到了极限,颤颤巍巍地点燃着最后的烛台。
“熊熊熊……”
暴风直接将顾惜水吹飞了出去,烛火瞬间爆燃,直接形成了火海,吞没了荒天的身体,山谷居然颤动,顾惜水只觉得有着山崩地裂之势。
顾惜水重任忍不住而昏睡过去,而火海之中,百烛化作森森白骨搭建成了一张网,包裹了荒天的躯体,火海不侵。
黑暗之中,一道火光燃起,一具人形的白骨出现在荒天的视野,而它的出现也驱散了黑暗。
荒天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的白色纹案,从脚开始迅速蔓延,最终在荒天的额头上凝聚出一道三片花瓣,花瓣呈现多刺圆状,并无连体之相,相互散开。
“彼岸师……”
那白骨竟是出了声,而且居然还是直接叫唤着彼岸师三字,荒天心头万般诧异,彼岸师应是后灵界秘辛,可是这次下山竟然听到了两次。
夜崆背后有着极大的势力,能够知晓自己是彼岸师已经让荒天诧异,而眼前这个白骨人竟然也能够叫出彼岸师之名。
“敢问阁下到底何方神圣?”荒天道。
“呵呵,想不到没有了枯冕,连奴家都察觉不到了,你可真是让奴家失望啊!”白骨呵呵笑道,多有嘲讽意味。
荒天不以为然,继续问道:“阁下既然知晓彼岸师名,难道此地乃是天陵帝国?”
“天陵帝国?”白骨突然觉得好笑,旋即语音突转,道:“天陵帝国那么个小地方怎能容纳奴家这尊庞然大物呢!”
说罢,烛火与白骨融在一起,白骨竟是长出了血肉,一座女子模样雍容华贵,身着一身白衣,眉心有着三数的白色花瓣,一头黑发上有着无数发饰,气场有如王者,就连荒天也是颤抖。
“你是魂灵?”荒天震惊地看着女子。
“不错,不愧是彼岸师,一语中的,怎样,亡灵不去彼界而就在尘世,这让你惊讶了?”女子妖艳,声色撩人,可是那种气场却是堪比王者不假。
天陵帝国在后灵界已经是庞然大物,可是眼前的女子却是不屑一顾,而这有如王者的气场,加上魂灵的强大,荒天已知此人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不用多想了,奴家存活在凡尘俗世之中定然是经过了彼岸师的洗礼,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认出了你的身份呢?”女子见荒天沉思,便笑道。
“你也无须担心,奴家对于彼岸师并无恶意,何况是一个濒死的彼岸师。”女子目光如火,远了想要近观,近了却只怕焚成灰烬。
“凡尘之中已有人为你点起百烛台,欲为你续命一月,奴家也是冲破血域时才知道你的身份,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纹盘枯,还完美继承了彼岸师的能力,比起仙螟算是强多了。”女子随意一说却引得荒天激动。
“阁下认识家师?”
“当然,那个活了五百年的老怪物也算是奴家的旧识了,不然你以为奴家是怎么辨别彼岸师的呢?”
女子的话意轻松,仙螟乃是仙圣亘境强者,可是女子竟然丝毫不惧,彼岸师是引领亡魂进入彼界,既然是与相识,没理由还能存在后灵界,难道她的实力到了仙螟也无法超度的地步?
荒天细思极恐,一般而言,魂灵存活在凡尘中越久,其枯冕就会越强,眼前这有着王者气场的女子居然说出五百年一词,要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一个仙圣亘境,难道她也是仙圣亘境?
不可能!
荒天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想,若是成为仙圣亘境便是踏足永生,那可是超越生死的强者,仅凭此境便能自行完成复生,成为拥有永恒生命的不世强者。
“莫要作过多猜想了,等你醒来自会明白身处何地,又是何人相救,现在留给奴家的时间不多,彼岸师小大人还是先专心听奴家说件事吧!”
荒天满眼惶色,淡淡道:“阁下请说。”
女子哼笑道:“倒是干脆,放心吧,这件事对于小大人你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奴家只是想请小大人为奴家超度一魂。”
“一魂?”荒天神色凝重。
“不错,一个执着却又残缺的亡魂,他不需要小大人动用任何枯冕,只要小大人愿意祭出返世镜即可。”
荒天垂头,现在的他并不是不想用返世镜,而且根本无法使用,因为神魄被完全侵蚀,荒天如今已经无法使用枯冕。
可若是非要动用返世镜这并非不可能,代价也不大,只是这会让荒天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