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华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谢迁府邸时,后者便已经带着自己的儿子谢丕早早迎了出来。
按说以王华今时的身份以及地位,远远不如谢迁,还真当不得如此大礼。不过以王谢两家世代交好的关系,两人又是同乡兼好友,如此做派倒也算不的上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谢迁拱手一礼道,“德辉兄,请了。”
“于乔兄客气了。”王华笑着拱手道,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这位是犬子守仁,还不快见过你谢叔父。”
王守仁不卑不亢道,“守仁见过叔父大人!”
谢迁见状微微颔首,又颇为感慨道,“一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差点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在京城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来拜访叔父,莫不是嫌弃老夫没有照拂你吗?”
王守仁赶紧道,“守仁不敢,只是不敢打扰叔父而已。”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只要我等行得正坐得直,他人的谤言又算的了什么?”谢迁也是猜到了王华父子的心思,显然这些年甚少拜访,却也有着避嫌的意思。
“叔父教训的是!”王守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谢迁点了点头,回头对着身后的儿子吩咐了一声,“丕儿,还不快见你王叔父还有你王世兄。”
一旁的谢丕拱手道,“丕见过叔父大人,王世兄。”
“贤侄不必多礼,还未恭喜你今年科举高中,一举夺得探花之位呢。”王华夸赞了一句。
谢丕笑着谦道,“在叔父您这个状元郎面前,丕这个探花只不过是微末而已,实在是自愧不如。”
王华道,“贤侄过谦了。”
“有话还是到里面说吧,德辉兄还有贤侄快请进。若是被人看见,定要说老夫待客不周了。”谢迁笑着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
“请!”
谢迁与王华在互相谦让之中联袂进去了,王守仁与谢丕两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跟后上去。
前厅之中,待谢迁与王华先后落座,王守仁则与谢丕二人站于其父身后。
“不瞒于乔兄,某已经打算辞官回乡了。不过在走之前,对于犬子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厚着脸皮希望贤弟能够在朝中照拂一二。”王华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谢迁一惊,看向王华有些不解的询问了一句,“德辉兄何故如此?”
王华忍不住长叹一声,“自先帝去世之后,朝中的局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而且某已经年过六旬,也不想再卷入其中的是是非非之中去了,所以才想上疏辞官。”
谢迁闻言也是默然,朝廷的局势不要说王华了,就是连他也看不太明白。
设立大内侍卫局以及内务府,将二十四衙门合并为八大衙门。接着将锦衣卫改为大明军事情报局,东厂改为大明国家安全局,整编亲军以及京军。推行强制退休计划……
皇帝的这一系列的举动看的人是眼花缭乱,谁也闹不清楚皇上现在到底要干什么。而且其中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逾越之举,朝廷文武百官想插手也没有任何机会,最后也只能被动的去接受。
想到这些,谢迁也是一脸郁闷之色。
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的劝说道,“这次推行退休计划,朝中老臣大半都要退休致仕。而正值朝廷用人之机,德辉兄怎可如此不顾大局,只为自己私利而弃皇上与朝廷于不顾呢?”
“这……”王华闻言一时也有些犹豫,“可华已经年过六旬,不说能否留下还是一个问题。即使留下在朝中也呆不了几年了,又能够为何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呢?”
“世兄莫要说丧气话,凭你的才华只要待在朝廷一天,总能够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只是看你是否有心而已。”
见王华还是犹豫不决,谢迁也是直接撂下了一句狠话,“若是德涵兄执意如此,就算迁看错你了,我也没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朋友,割袍断义永不往来。”
谢迁也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王华闻言也是一惊,赶紧起身拱手道,“是华糊涂了,某留下便是了,于乔贤弟莫要如此。”
“世兄请坐。”
待王华坐定,谢迁轻叹一声,“莫要怪某说话过激,只是这次陛下弄出个退休计划,待明年之后朝中老臣就要散去大半了。迁虽竭力阻止亦不能如愿,又深感独木难支,所以希望你能够留下来,也好帮衬着维持着朝廷大局。”
“今日听贤弟一眼,某深感惭愧啊!”听到他这番话,王华也是长叹一声,深感谢迁的不易之处。自己若是遇事总想一走了之,却不曾想到留下来的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今日闲着无事,不如你我一同去拜访震泽先生如何?”谢迁突然对王华说了一句。
“震泽先生回京了?”王守仁下意识询问了一句,不过随即莞尔。若是没有回京,谢迁又怎会赶着前往拜访呢?
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震泽先生乃是当世大儒,拜访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此次朝廷准备廷推人选入阁,只有震泽先生一人尔。”谢迁又道出了一个事实。
王华有些迟疑道,“正逢此时前往拜访是否有所不妥?”
谢迁回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道,“德辉兄是否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不敢前往?”
迎着前者有些戏谑的眼神,王华也知道若是自己再拒绝,岂不被人有沽名钓誉之嫌?
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
“诸位大人请回吧,我家大人今日不适,不便待客。”
王鏊府邸前,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拦在大门前,阻止着门前眼前这些手拿着礼物的一干官员。
“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杨廷和从自己的官轿之上下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说了一句。
“说的好!”一声叫好之声从旁边传了过来。
杨廷和回头望去,却发现是谢迁谢阁老,赶紧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谢阁老。”
“你也是来拜访震泽先生的?”谢迁询问了一句,颇有质询的意味。
杨廷和指了指一旁的严嵩,笑着道,“这位是下官的门生严嵩,由于其所写诗文颇受震泽先生的喜欢,所以带他前来拜访,没想到却是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哦?”谢迁有些惊奇地看向一旁的严嵩,这位不是被皇帝任命为大明国家安全局的那位翰林院庶吉士吗?
这位竟然能够得到王守溪的赏识,想来定是才华不凡,可惜却职掌了那种污秽之地,可惜了。
“下官见过阁老大人。”
谢迁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谢丕却主动的朝杨廷和行礼,“学生谢丕见过座师。”
谢丕与严嵩都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而当时会试的主考官便是杨廷和。按古代科举场上的潜规则,得中的进士或举人,把录取自己的考官称恩师或座师,这也是两人为何如此称呼杨廷和的原因。
不过这次会试原定为吏部侍郎王鏊任主考,正值后者父丧回家守孝,便改由杨廷和任主考,这也是为何谢迁会带谢丕来见王鏊的原因了。
“有你父亲在朝中照拂,我这个座师倒是在朝中帮不了你太多了。”杨廷和笑着说了一句。
谢丕道,“座师见笑了。”
谢迁也紧跟着说了一句,“杨春坊既然是吾儿的座师,一切自然就拜托您了,老夫也是管不了哪了多了。”
杨廷和正想说些什么,只见另一顶官轿上又下来一人。
“见过杨春坊。”这时候王华也从另外一顶官轿下来,见是杨廷和赶紧过来打招呼。
杨廷和虽然和王华并不是太熟悉,不过也还算是认识,拱手道,“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什么侍郎不侍郎的,你我平辈相交即可。”王华颇为客气的说了一句。尽管他已经是礼部右侍郎兼詹事府詹事,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员。不过却比杨廷和晚了一科,年龄却是比前者大了足足十三岁。抛开帝师的身份,无论人品才华还是声望,也是值得他如此对待的。
杨廷和坚持道,“朝廷礼数不可废。”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王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跟在自己身后的王守仁引荐给杨廷和,“这位是某的儿子王守仁。”
王守仁恭敬道,“见过左春坊大人。”
“贤侄不果然长得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当年名动京师的少年俊杰。”杨廷和夸赞了一句。
这话倒也不假,当年王守仁赴京赶考也是名动京师,被认为有状元之才。虽然二十二岁时考进士不中,不过内阁首辅李东阳却对其笑道:“你这次虽然不中状元,下一次科举必定会中状元,试一试为下一次科举作个状元赋。”王守仁拿起笔就完成了,朝堂上的元老们都很惊奇他的天赋才能。或许也是因为声名太盛的缘故,导致他之后屡试不中,虽然最后还是科举高中,却也不是状元及第,渐渐不复当年盛名。
或许在心胸狭窄的人听来,觉得这话有些讽刺的意味。不过王守仁经过这些年的大起大落,心态早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恭敬道,“杨大人谬赞了。”
“今日既然我等有缘在此相遇,震泽先生又拒绝见客,不如我等寻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如何?”
听到了杨廷和的提议,谢迁看了一眼王鏊府邸围堵在门外的官吏,点了点头,“也好,不知德辉兄意下如何?”
王华自然也不会有意见,答应下来了。
一同六人便在不远处寻了一家酒楼,三位朝廷大员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当今朝廷局势之类的,感情之类的也是更为增进了。而另外三位年轻之辈则坐在另外一边,更多说的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之类的,相互之间却是更为熟识了。
当然谁也不会知晓,这些人会在日后的朝堂之上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令人完全不敢忽视。尤其是军方之内,更是令人感觉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