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刚微微亮起来,屋外却已经开始传来鸡鸣了。爱丽丝抱着被子,蜷缩在床里侧贴墙的角落。
墙很冷,但很舒服。昨晚烧的柴火已经燃尽了,故而此时屋内没有太多光亮。爱丽丝不怕鬼,她以前亲手消灭的鬼魂也不少了,可此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因此她把被子披在了身上。被子很重,压得人肩膀生疼,但一想到四周不是黑暗而是被子,就觉得舒心了不少。
爱丽丝推开了窗户并微微探出头去。到了这个时间星星大多已经看不见了,只有那最后的一、两颗在月亮旁散发着黎明前最后的光芒。自己的身边本应也有一、两个听自己倾述的人才对,可或许自己实在是没这个福气,此时他们已经不在了。
回过神来,墙似乎已经不那么凉了,所以刚刚凉的必然是自己才对。想到这里,爱丽丝将手伸出被子,也许有人想与她十指相扣,却又害羞的缩回了手,最终她只触摸到了冰冷的空气。
她知道,那件让她躲了数个月的事,终究还是会找上她。慢慢的,她点上了灯,掀开了被子。
真好,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一点没变。
……………………
清晨,在旅馆用早餐,自己身旁坐着的是昨日别人见自己可爱送的一个小熊玩具。它和自己一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行人走走停停,各自想着各自的烦恼。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马上也要加入那些人当中了,而这小熊就不用担心太多,毕竟它没有什么想法。唉,没有想法真好。
将小熊留在座位上,出门。到了地点后才发现大门紧闭着,门内隐隐约约传来打铁的声音。
出奇地,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虑,反而能够沉下心来静静地站在窗外等。
正午,太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晒得人没有脾气,天空反而飘起了小雨。自己没有去下一餐的打算,适当的饥饿感反倒而可以让现在状态下的自己维持一个更清醒的意识。
过了一阵子,雨下得更大了,而门依旧没有开。饥饿感不再那么强烈了,不过并不是它消失了,而是自己已经慢慢地适应了它。
这感觉很奇妙,此时世界仿佛被分为了两个部分:自己和屋檐外的雨。
…………………
门终于开了,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工匠大师赖瑞-杰克森走了出来:“抱歉,你说了你今天会来,可我整个白天都实在是没有状态来接待客人。你一定饿坏了吧?我们去弄点吃的。”
“可以理解,我听到你的打铁声了。”爱丽丝接过了赖瑞随手递过来的伞。
“不,我想那些是我的徒弟们练习的声音。”赖瑞反驳道,“我上了年纪以后精力就大不如从前了,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我在白天也只能读读书了。晚上才是我每天真正工作的时候。”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伟大的工匠大师是个夜猫子?还是说达到你这个级别的匠人都只有在晚上才灵感飞溅呢?”
“不,我这种匠人啊,工作靠的可不是灵感,而是对自己白天无所事事的愤怒与自责罢了。好在我越是愤怒,下锤的力度便越大,打的铁也就越好了。”
“有时事实的真相真是讽刺啊,不过沦落到这个地步,我又有什么资格笑话你呢?”
“需要一点建议吗?”
“说说看。”
“我向想你需要去一趟拷问车轮。”
“以我现在的实力可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那里去。”
“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的,老友。”
…………………
吃完饭,爱丽丝回到了旅馆,和赖瑞的谈话是愉快的,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他从始至终没有因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表现出哪怕是一丝的大惊小怪。这是自己所做不到的,这也正是自己找他谈话的原因。
可一回到旅馆,爱丽丝的心便再一次沉了下去。她又开始疑惑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活下去的意义,就算是复仇了又怎么样呢?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又不可能重新来过。
但愿那个“拷问车轮”要名副其实才好。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自己却并没有觉得浪费了时间,反而长舒了一口气。难道现在自己所期待的便只剩下这日落和日出的无限轮回吗?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爱丽丝心想。
……………………
爱丽丝在还算明亮的灯光下奋笔疾书写着信,许久之后,她似是终于完成了一般,满意地扫了一遍信上的文字,然后将它放在烛火上直至燃烧殆尽。
每当她心中焦虑、感到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处开口时,爱丽丝就会把想说的统统写在信上,然后再烧掉。
这是她的好友——艾利克斯教她的方法。虽然她不常用,但在为数不多的使用经历中,这方法确实挺管用。
等爱丽丝回过神来时,夜已经深了,可雨依旧没停。
她此时正完成了最后一封想要些的信。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将信烧毁,毕竟漫漫长夜,她还有的是时间。
捧起有些褶皱的信纸,她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
短短两张信纸的文字,爱丽丝却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她的眼睛一旦离开这信纸,她就会失去同对方的最后一点联系。
毕竟自己写的文字最容易引起自己的共鸣,缓缓地,泪水滑落了爱丽丝的脸颊,她的思绪也逐渐离开了信纸。
椅子后面本应是空空如也的墙壁,可不知何时,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来到了椅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在深夜黑发长裙的她本应是有些令人恐惧的,可只要看到那柔和的双眼爱丽丝便会无比地安心。
“师父,这么久你去哪儿啦?”仍是那么轻松而又带有几分好奇的语调,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我只是有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了。”素伦岛上的夜晚是如此的祥和,除了外面的雨声以外旅馆内没有了任何令人分心的事情。只是那个深夜还在读信的少女对着烛台下意识地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她这几日毕竟一直独来独往,想不通这点小事也不会影响到谁。
雪怡呆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并上前从背后抱住了爱丽丝:“太好啦!有这么萌的妹子我一定要领养回家保护得好好的!”
“我好想你啊雪怡!”爱丽丝终于下定决心,点燃了信纸。
可火光一起,她便看到距离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那人。
她吓了一跳,可随即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苦笑于自己的幻觉。
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到了现实,只是隐隐约约一个声音传来:“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我下次不会再来了。”
“没事,我挺好的。”看着快要燃尽的烛台,爱丽丝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
爱丽丝终于躺在了床上,雨依旧没有停。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睡眠变得很浅,稍微有些细微的声响便会让她无法入睡。
此时屋外的雨声无疑是太大了,她唯有一直等,等到雨停的那一刻。可等得越久心中的焦虑与不安便越是争相浮现在心头,挥之不去,心中对寂静的期盼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
不知到了几时,雨缓缓地消停了下来,只剩下了唏嘘的几下滴水声。
“平原、薄雾、远方若隐若现的森林,”爱丽丝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一只可爱的小熊,有着无暇的双眼。”
闭上眼的爱丽丝甜甜地笑了,她知道今晚自己能做个好梦。
寂静,整个梦境的入口。
…………………………
冰封前的谈话
“对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对神夜评价那么高吗?”
“你还对这事儿耿耿于怀?”
“不,听你说了那么多我已经不再对他嫉妒了,我想不单是现在,就算是以后对那些我不够了解的人也会保持一颗谦卑的心。”
“这可不像是艾泽鲁的语调呢,那你为什么还关注我对神夜的评价呢?”
“你就当我单纯是好奇而已。”
“他是一个很坚持底线的人,可正是因为他坚持底线,就连我也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他能有什么底线?”
“他的底线就是自己对魔法的运用绝对不能越界,类似于以生命力为代价的法术或者是让人丧失理智的法术他是绝对不会使用的。”
“这有什么?”
“若仅仅如此他当然承不住我的赞赏,可他若是凭一己之力将这样的想法加之于大多数人身上呢?为魔法划分正统体系,支持沃津以体现正统魔法的强大,列出清洗名单来消除那些邪魔外道……他为了魔法的正统性做出的努力已经太多了。”
“但他的想法可不是对的呢,凭什么又要将这种错误的思想传播开来呢?”
“因为这种想法是最安全的。”
“是过于保守了吧,凭什么有一些领域就不让人触及呢?力量无非就是力量本身罢了,它无分好坏,就看人们怎么用它了。”
“很可惜的是,包括你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无法控制这种那些领域的力量。”
“哦?请说下去。”
“强如“死神”艾泽鲁你不是也进入了一阵思想上的迷茫期吗?想象一下吧,如果你死去的母亲过了数十年被人用魔法复活,她的年龄甚至比你还小。更有趣的是,因为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审美,你很可能会爱上她。”
“这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不过很容易让那些普通人发疯吧。”
“对你来说无所谓?那这个怎么样?神夜用复制的魔法将我的头脑加到世界上所有人的身上。”
“好吧,我想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艾泽鲁摇了摇头,他可不想看到世界上有成千上万个艾利克斯互相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