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贯彻执行农村土地承包三十年不变的政策,镇里及时召开了村级干部会议,陈鸿宇在会上传达了会议精神,主要就是以规定的时间为期限,在期限之内,按各家当时的人口为基数分配土地,分配好之后,在以后的三十年里,无论是婚丧嫁娶,出生死亡,土地不再变动,通俗地说,就是添人不添地,减人不减地。
这个分地的期限,以当年年底为限,满打满算,还有七个月的时间,已经怀孕的,孩子还勉强能分到地,就算临时怀孕的,除非早产,也分不到了。
政策甫一出台,农村便掀起了一场空前的突击结婚运动。但凡家里有男孩的,怕结婚晚了分不到地,以后三十年都吃亏,即使有的才十七八岁,也想办法结婚,就是为了多分一个人的地。
母亲这时也着急起来,她发愁的是小强的婚事,他也不小了,人家跟他差不多大的,都结婚有孩子了,上门说亲的人倒不少,可女方一听说没有新房,就推辞了。
单凭小强的人才,那是不错的,长得高高的个子,吃苦能干,可是一年一年的,就是挣不着钱,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哪有闲钱呢,没有新房,就是有人提亲,人家一听说没房子,连见面也不愿意见,要是房子盖好了,就不愁了,这边给小强说好媳妇,那边就托人给小玲提亲,人家给小玲的聘礼,正好给小强说媳妇用,也不用另外多花多少钱了,人家有钱人家都是这样办的,别说咱们家了。
母亲想着聘礼的事不用愁,反正有小玲的聘礼顶着,不用另外多出多少钱,但让母亲发愁的是小强的房子,那可不是仨钱俩豆就能盖起来的。不及时盖好房子,就娶不了媳妇,娶不了媳妇,就分不了地,以后小孩没有地就不说了,媳妇也没有地,那以后小强一家大人小孩就一个人的地,那不是亏大了?
这天,母亲对小强和小玲说:“我明天去城里你姐那儿,你姐上次说了,盖房子的时候她给钱,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样的政策,要不赶快盖好房子娶上媳妇,到时候少分一个人的地,不是三年两年,是三十年都没有。你没看西院的毛蛋,才十七,还有东头的小华,也才十八,他爸他妈就给张罗介绍对象了,赶到分地之前娶来家,能多分一个人的地。这两天,你俩把豆子地里的草薅一下,给棉花打打药,我去找恁姐去。”
大强四口子分开单过了,早上,母亲到大强家带着孙女毛妮说:“走,我领你到大姑家去玩两天。”毛妮很高兴跟奶奶去了。
从家里坐上车来到城里,下车后,为了省两块钱的三轮车钱,便拉着毛妮走着去,小女孩四岁,走累了,要奶奶抱,奶奶抱了一会,也累了,就说:“咱们在这路边坐一会歇歇吧。”于是,祖孙二人就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下来歇着。
这时走过来一个妇女,三十多岁,农村人打扮,走过来问母亲说:“你这个大娘,我向你打听个地方你知道不知道?”
母亲问道:“啥地方?”
那个妇女说了一个地名,母亲摇头说:“我也是来这儿走亲戚的,这地方我不知道。”
那妇女发愁说:“你看看,俺一个亲戚在外地工作,给俺寄来的打棉花的药,说打了这个药,棉花还不生虫还能高产,让我给他丈人家也送一些过去,可我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愁死我了!”
就在这时,又过来一个妇女,母亲没注意,她一直就在不远处站着,听了她的话,过来问她:“是啥药?说得那么神,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先来的那个妇女说:“就是好,好得很!”
“看你说得恁好,求求你,匀给我一瓶吧,多少钱都我都要。”后来的那个妇女央求说。
“你真想要?那就给你二十块钱一瓶吧,我也找不到地方,就卖给你一瓶。!”她有些不情愿地说。
于是后来的那女人给了二十块钱,买了一瓶。
那卖药的妇女对母亲说:“我找不到地方,也不给他送了,可惜这药真是好得很,去年我试过,打过之后,棉花还不生虫,长得还好。这大娘你也买一瓶吧?”
母亲摇头说:‘’我不买。”后来的那个买药的妇女说:“买吧,这药好得很。”她又对卖药的妇女说:“我看这大娘也是个老实人,你就便宜点卖给她一瓶吧。”
母亲半信半疑,说:“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她想,家里打棉花也要买药呢。
那两人争先恐后地说:“好,真好,俺们也是种棉花的,不哄你。”
母亲迟疑地说:“我没有多少钱,就十块钱。”
那女人失望地说:“十块钱太少了。”那人想了想,“要不,你把手里的葡萄也给我吧。”
母亲想,葡萄也就是三块钱买的,划算,于是就买了一瓶。
......
张红正在家里给儿子喂奶,看到母亲带着侄女来了,很高兴,让她坐下歇着,给母亲倒水喝,她看到母亲比以前更衰老了。
母亲抱着外孙,毛妮也高兴地逗着他玩。
母亲问道:“你婆婆呢?”
“今天星期天,她信主,做礼拜去了,她自己的话说,学主去了,中午就到街里老头那儿去了。”
母亲就说了路上买药的过程,张红听了,说:“看你为了省两块钱的三轮车钱,连葡萄都被骗去了,这些小骗子,真没出息,不信你看吧,这药什么事也不管。”
两人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骗子连一串葡萄也不放过。
张红就到后面叫大玲来家里帮着做饭,说母亲来了。
吃饭时,母亲说:“现在发愁的是小强的婚事,他二十多岁的人了,人家跟他差不多大的,都结婚有孩子了。要说这一阵子,上门说亲的人也不少,可是人家女方一听说没有新房,就连面都不愿意见。要是房子盖好了,就不愁了,这边给小强说好媳妇,那边就托人给小玲提亲,人家给小玲的聘礼,正好给小强说媳妇用,也不用另外多花多少钱了,人家有钱人家都是这样办的,别说咱们家了。”母亲把她的如意打算说给两个女儿听。
张红听了,对母亲说:“我不是说过吗,盖房子时我支持,你不用愁。回去就找媒人说去,就说房子不愁,很快就可以盖。”
母亲听了,放下心来,又有些不安地说:“这都得叫你操持了,本来还能再等等,缓一缓,攒点钱,也好少问你要点,可是现在赶着分地三十年不变,人家十六七的小半拉撅,家里都赶着给娶媳妇,不然,过了时候再娶,就没有地了。”
为了让母亲宽心,张红说:“钱您不用愁,砖头就到窑厂拉去,到时候我结账,除此之外再给您两万块,足够了吧?”
“不要这么多,一万就够了,我到家再把猪卖了,还有宅基地上的树刨掉,盖三间大瓦房,就像样的很了。”她心疼女儿,挣钱也不容易,再说还有女婿呢,别要多了,两口子生气,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问张红要钱。
大玲说:“亏得姐姐搞承包挣了钱,不然,小强连媳妇也说不上。我是没有钱帮。”
母亲说:“你没钱也不要你帮。”
张红说:“也不要给小玲这么早定亲,也用不着她的彩礼钱。说媳妇时我再给。”
“那不行,小玲也不小了,不嫁出去,以后她婆家分不到地,地留在娘家,她也种不上,亏了她了。”母亲说,“家里都是这样的,你知道东院的大凤和他弟弟,就是的,大凤的彩礼来了,原封不动地就过给了她弟弟的对象家,都是这样。”
张红坚持给母亲两万块钱,说:“用钱的地方多呢,盖房子,还要说媳妇,结婚,先拿着吧,不够我再给。”
母亲回家又卖了猪,又把宅基地上栽了多年的树刨掉,有了钱,房子很快盖上了。
房子还没盖好时,就有人给大强提亲,母亲这边就让人给小玲说婆家,介绍的对象,母亲看着还行,农村人吗,不就那么回事,只要不憨不傻能干活就行了,男方就下了聘礼,正如母亲预想的那样,她把小玲婆家给的这些钱和东西,给了小强的对象家,这样,两桩婚事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