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宇目送翠平走出办公室,如果平时他对翠平的暧昧还很享受的话,现在真是兴味索然了,都说温饱思***看来人在得意的时候也是如此,失意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兴致了。
他又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他头脑一片空白,两眼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窗户,窗户外面是几根稀疏的钢筋横竖焊接在一起用于防盗的,其实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正的小偷是防不住的。
他的目光从西到东地数着窗户上的钢筋:竖着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正好十根,横着的,从上往下数,一二三四五六,正好是六根,再数窗户上的玻璃,是双扇木框的活动窗户,镶嵌着几块玻璃,一二三四,另一扇接着数,五六七八,正好是八块……
他就这样无聊的数完一遍又从头数一遍,然后再倒过来数一遍,像得了强迫症似的。
就像久远的年代学过的一篇课文中的开头一句话: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从窗子到门也是七步,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这时候在他脑中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同样冒出来的还有鲁迅一篇文章开头的一句话:我家后园有两颗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脑子里没有一个成型的思想,就这样七零八落地胡乱冒出来平时做梦也梦不到的句子,就像他从没注意到他住了两年的这间房子的窗户一样。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窗户上收回,努力把思想集中到今天的事情——不,应该说是事件上来,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有隐隐的怀疑自己会不会这么顺利的就此走上了镇长的位置,但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闪念,自己也认为是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不大,可事实还是发生了,让他猝不及防,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明明横刀夺爱,如果是别人,他还能在以后的工作中跟他一争高下,甚至把他挤走也不是不可能,可为什么偏偏是李明明呢?配合他,还是不配合他?这让他很为难。
“这事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哪怕给我通个气?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这样措手不及啊,对了,即使王县长不好及时跟我说,余强为什么也没有给我通一下气呢?哪怕安慰一下呢?”
可是,谁会花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安慰失败者呢?鲜花和掌声从来都是给成功者准备的,头破血流的人只有自己躲在角落里去舔伤口的份,哪儿都不相信眼泪。
他脑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有必要找余强侧面了解一下情况,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自己不能糊里糊涂的就这样了,总要问个明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咚咚咚”,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陈鸿宇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平静的声音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李明明,他依然是那么骨骼清奇书生意气的样子,酒色还没有从他原本白净的脸上褪去,使他的脸色呈现毛红色,陈鸿宇从沙发上站起来,“明明——哦,不能这样叫了,应该叫李镇长,李镇长请坐!”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地自然随意,指着沙发说。
两人同时拿出烟来递给对方,陈鸿宇为了表示自己主人的地位笑说:“到我这儿抽我的。”然后自己到办公桌边把椅子挪个方向,面对着李明明坐着。
“我中午喝多了,睡了一会还没醒过酒来!没想到乡里喝酒这么厉害,我看着他们那么喝酒,心都紧着。”李明明很亲近地说。
“这还好点呢,你要是到了村里,跟那些村干部,那才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呢,我开始到村里去,几次都被灌倒了。”陈鸿宇顺着李明明的话说。
这时的陈鸿宇有一肚子话想问明白,你李明明在县委办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来当这个代镇长了,但他不能这么直白的问他,那样显得太没有涵养了,自己且听他怎么说。
果然李明明不打自招了,“我在委办干了两年多了,当个办公室副主任,本来不想下来的。可是我爸说,以后提干都看基层的经历,没有基层的经历,很难得到机会,就想让我到镇里锻炼两年。正好,这里的杨镇长想到粮食局任副职,正好在我爸手下,我爸就跟县里说,让我到镇里接替他的职位锻炼一下,然后我爸局里接受杨镇长就任副局长。”
一席话说得陈鸿宇是豁然开朗,原来弯弯绕绕地在这儿,这不成了权利交换了吗?他当不上这个代理镇长真是一点也不亏啊,人家的内幕在这里了。
杨镇长想到这个热门的局里挂个副局长的职养老,得到一个好的待遇,就必须李明明的父亲李局长同意,李局长因此机会活动给他儿子谋了个镇长的位置,虽然在委办也很好,但镇长毕竟也算一方大员,有了这个经历,将来对升职是绝对有好处的。
这是当初杨镇长给陈鸿宇透漏消息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
陈鸿宇脑海中翻腾着一些想法,事情还真有些复杂啊,看来今后工作中还只能帮他,不能有丝毫的拆台,如果不好好的乖乖的配合这个李大镇长工作,他回去跟他老子告状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好,那岂不是给张红挖了坑?他反过来想,一个局长,不至于跟一个下属的小职员过不去吧?但自己只有支持这个李镇长的好好的工作了。
陈鸿宇一时陷入了沉思中,这时李明明征求说:“快上班了吧?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熟悉,你陪我到各办公室去,跟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好开展工作。”
陈鸿宇心想,他对自己来说就是个闯入者,不知道他李明明是真的不知道吗?
他只好答应道:“那好,我陪你到各办公室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