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张红按照上次同陈鸿宇的约定,又一次来到城里,两人约定在一中附近的新华书店门口见面。陈鸿宇已经到了,他骑着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把车锁在门口,进了店里。
看到张红还没有到,就在店里漫不经心地看书。张红来到之后,他们计划一起去粮食局,帮张红去问工作分配的事,然后再去陈鸿宇农业局去问情况。
陈鸿宇推着自行车,他们边走边聊。
从主路上下来,拐上一条长长的甬道,这是通向局办公大楼的专用甬道,县城的大街上还都是柏油路面,而这里却是高级的水泥路面,和粮食局漂亮的地标式建筑的办公大楼一起,彰显出它的傲视群雄的优越地位。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大楼下的场院静静的,旁边车棚里整齐地摆放着自行车,还有少量的摩托车,附近还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那应该是局长的坐骑。
陈鸿宇在车棚里挤了一个位置把自行车放好。张红说:”我自己上楼去吧。”
正要走去,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男子,个子不高五官很清秀的。陈鸿宇见了忙打招呼说:”李明明?怎么是你?”
李明明也惊奇地说:”陈鸿宇?不是说你分到福阳地委了吗?怎么还没落实?”
陈鸿宇没有细说,只是说:”没有,早呢。还不知道分到哪去呢!”
说着两人互相递烟,都客气说:”抽我的抽我的!”
陈鸿宇拗不过,只好接过李明明的烟。见是有名的好烟,自我调侃说:”跟你一比,我的烟就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李明明上上下下打量着张红,张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转向陈鸿宇问到:“你们这是——”
陈鸿宇介绍到:“哦,这是我女朋友张红,分到局里来了。今天来看看具体分好了没有。”又对张红说:”这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李明明,省工业大学毕业。是你们李局长的公子。今天见到了,还真巧。”
张红听到是局长的儿子,不禁另眼相看。这不能怪她,人们对当官的和当官的儿子总是心存敬畏,尤其当他们能决定你的命运的时候。
李明明淡然地说:“哦,分到局里来了?那好,你们去问问吧。”说着就要抬腿走。
陈鸿宇跟上一步说:“这样明明,你哪天有空,咱们还找几个同学一起坐坐。”
李明明说:”好的好的,咱们改天再说吧。我今天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等有机会我请你们。”说着匆匆走了。
陈鸿宇说:“你看他,好像怕咱们找他办事似的。‘’
张红说:“谁也不找了,他也不能左右他爸爸。再说了,你我又没有什么权利资源可以和他交换的,也送不起大礼。”
陈鸿宇说:“同学嘛,在一起聚聚还是可以的。”张红说:”聚聚当然可以,只是别谈正事。”
陈鸿宇说:”你上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你。”
不一会儿,张红就下来了,无奈地说:”问了,还是说没研究呢,叫等着。不过说人事科的女科长说,不会太久了。”这时的张红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焦虑,一个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还有就是身边有了个可以商量的人,有了精神依靠似的。
然后,他们又一起来到位于十字街口的农业局,这里属于闹市区。陈鸿宇把车子放在外面街边的梧桐树下,张红正好在树荫下等着。
陈鸿宇上楼,他已经不害怕否定的结果了,这不知来了多少趟了。但心中不免忐忑。他来到局长室,局长不在,又来到人事科,人事科的人都认识他了,见他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就调侃说:”呦,陈领导来了?什么时候你当县长了可要帮我们一把啊!“
陈鸿宇自我调侃说:”就看你王科长先当县长,也好提拔提拔咱们。”王科长说:”还是你们前途远大,将来还得求着你呢。”
陈鸿宇知道他是指那次自己说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还不知道谁用着谁呢,何必这样卡着?那是他刚开始时有些急躁说的话,还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就被人家当做笑料来调侃。
陈鸿宇不接这个茬,反正话已出口,收不回来,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就像当地土话说的:再改也是个左襟子。陈鸿宇问:“局长不在啊?“王科长语带讽刺地说:“你不早通知,局长好等着啊?“
陈鸿宇尴尬地笑道:“我还是来问一下,分配的事怎样了?“王科长这时说:“都还没研究呢,别急别急,不会这么快的。“
陈鸿宇说:“这都快毕业三个月了,再等三个月就到九十年代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科长说:“唉,这都是领导的事,领导工作忙得很,可就这一件事呢?在你们是大事,想尽快分好上班。可是领导的事千头万绪,这事就不是那么重要,再等等吧。”
陈鸿宇告辞出来,就听到后面传来笑声:好大的口气啊,将来谁还用不到谁?好像他以后能当县长似的。另一个说:”刚出校门,还是毛嫩,不懂人情世故。”
陈鸿宇听了,心底哼了一声。后来这句话在当年的毕业生中广泛传播,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以想见,当陈鸿宇以后成功的时候,这句话就是他有志气的表现,如果他不成功,就是他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谈。
出来后,张红忙问:”怎样了?“陈鸿宇说:“还不是跟你的结果一样?还没研究好呢,耐心等着吧。“虽然这是预料中的结果,但两人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失落。
他们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九月下旬的上午的阳光在这个中东部地区的上空依然咄咄逼人的普照着。陈鸿宇提议说:“这样吧,不如到我家去,我做饭给你吃。“
陈鸿宇的父亲在县城一个商业单位上班,是个小头目。他母亲还有哥嫂都在农村老家务农。张红心想:就我们的关系还不到去他家里见家长的地步。
自尊心和矜持不允许她去他家里。就拒绝了,”不去,我还是去车站坐车回去吧。”
陈鸿宇坚持说:”去认认门,以后你来城里,就去找我,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比你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强?”
这个理由很有吸引力,张红每次来城里问工作分配的事,完了之后都没有地方可去,有时中午到王晶晶那儿休息一下,可是人家还要上班,不能总是去人家。
车站的汽车每天只有一来一回一个班次,还只能到镇上,离她家还有十多里路。她每次都得等到下午四五点才能回去,中间这几个小时,她都没地方可去。
但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到他家去。陈鸿宇见她犹豫,继续开导她说:”你不必怕我父亲,他这几天没在家,回老家有事去了。就是他在家,也没什么,就说是同学到家里来玩的怎么了?”
听说他家里没人,张红放松了心情,想到离下午坐车还有好长时间,总不能就在大街上瞎逛吧。
“那好吧,在你家休息一中午,下午坐车回去。”
陈鸿宇见张红同意了,高兴地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握了拳头向空中挥了一下,嘴里说:yes!
为了散步,他们并不骑车,陈鸿宇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给张红介绍着沿街只要建筑。张红虽然在这里上了几年高中,只是在学校附近转悠,尽管县城不大,只有纵横几条街,但也不是太熟悉。
恋人们在一起时间总是很快。他们从西往东穿过县城的东西主街,沿街店铺林立,邮局,商业局,百货大楼,再往东就是县政府的大楼。两人从门外经过,驻足仰望着这座威严的象征着权利中心的灰色深沉的大楼,感到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然后往北一拐,就到一个菜市街,陈鸿宇买了菜。说:”你是今天第一次到我家来,我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吃。”
他买了排骨,鱼,等等。张红说:”不用做那么多,天热吃不完就坏了。”
他们来到了陈鸿宇家,这是他父亲单位的家属区,是一处沿街的很简陋的房屋,正房是平房,为了扩大居住面积,每家都往外扩建了一间小屋作为厨房。邻居们都是门挨着门,进了屋一墙之隔,锅碗瓢盆之声相闻。
见陈鸿宇带一个漂亮清秀的女孩子来家,正在在门口做饭的邻居女孩小丽大方的问到:”呦,鸿宇,带个女朋友回来了?”
陈鸿宇笑笑,不置可否地说:”哦,你在做饭啊?”说着便开门进了屋。小丽跟过来,在门口对张红说:”没事过来坐啊?”张红笑说:”好好。您进来坐!”
小丽对陈鸿宇说:”陈叔还没回来?就你们两个,不如到我家吃吧。”陈鸿宇说:”不了,我买菜了,一会就好。”小丽说:”那好你们忙吧,我做正饭呢。”
和陈鸿宇家相似,小丽父亲跟陈鸿宇父亲一个单位,都是在商业部门工作,她母亲也是在老家务农,为了想生儿子,她妈妈生了五个女孩,她是老大。中学毕业后在城里当临时工。
她小就跟陈鸿宇熟悉,她比陈鸿宇大两岁,很喜欢陈鸿宇,后来陈鸿宇上了大学,终究两人有差距,她暗暗喜欢的心在有了男朋友后,就收心了。
在陈鸿宇懵懂的记忆中,小时有一次,星期天,他和几个邻居小伙伴到北边不远处的涡河边钓虾,突然下起了雨来,伙伴们四散奔逃,只有他和小丽跑到了岸边一个破旧的小屋里躲雨。
那雨没完没了的下着。他们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雨像线一样绵绵不断地落下。
小丽不时地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头。一会儿又当着他的面,扒开裙子和短裤,低头用手挠挠大腿根部,嘴里说怎么腿上痒痒呢?陈鸿宇清楚地看到她那儿红瞎瞎的一片,还有稀拉拉的黄毛。
小丽挠完痒,拉好裙子,扭过红红的小脸羞羞地对他一笑。他这傻瓜就像看到人的脚手一样,居然没有一点感觉。
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居然对这少年时代的一幕选择性的遗忘了,在后来的突然的一个早晨,这一幕又如一幅画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在他眼前冒了出来。
他因此见了小丽些不好意思,他希望小丽能够彻底忘记这一幕,不然两人还真不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