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就很热,太阳从东北方向升起,火红的一轮,刚一出来就显示出无比的威力。
早上点名时,骑自行车来的人都大汗淋淋,无一例外地埋怨着天气不正常的热,嘴里骂着:这是什么鬼天气,一大早的就这么热,庄稼都旱死了,这天还没有下雨的迹象。能下一场雨,缓解一下旱情,也降降温。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点完名,杨经理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工作,就要散会,这时,新晋的单位计划生育主任李霞说:“喂喂,女同胞们留下,说个事!”
原来,三个月一次的妇检又到了。
为了执行独生子女政策,防止单位里职工超生,每隔个几个月,生过孩子的女职工们都要集中到计划生育服务站去进行妇检,主要检查有没有采取节育措施,及时发现超计划怀孕的妇女,让单位督促做流产手术。如果执意超生,被发现了很可能开除公职,对夫妻双方的工作前途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如果男职工家属没有工作单位的,其家属也要跟本单位的女工一起去妇检,妇检结果报到单位。
反正多数人都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很少有执意超生的,妇检就妇检吧,妇检一次还有二十块钱的补助费,所以每到时候,只要单位里分管计划生育的人员告诉女工们去妇检,大家就自觉的去了,除非有想生二胎的,就自己想办法逃避妇检,疏通关系,躲避起来。
因为原来负责单位里计生工作的主任退休了,李霞多次找到经理,想接任计生主任一职,终于达成了她的愿望,当上了单位计生主任,她耀武扬威地通知女工们第二天去妇检。
女工们私下笑说:“这又得让人家掏一把了。”
另一个说:“娘的,每隔几个月就得让人掏一把。”
大家都笑。妇检的方法很原始,就是医生手工检查。
有一个说:“还想让人掏一下?前天我朋友去妇检,回来说不用手检查了,用机器照了,想让人掏也没有人掏你了。”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噢,还先进了现在。”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时,李霞表情严肃地叫张红说:“张红,你这次也要去妇检!”
张红疑惑说:“以前我都没妇检过,怎么也要我去妇检?我又没孩子?”
李霞正色说:“以前是以前,谁知你给了以前的主任啥好处她不叫你妇检?”
张红被抢白得张口结舌,“你这那下来的话?我为什么要给她好处?你还不如叫人家大姑娘也去妇检呢!”张红气愤地说。
“我问你,以前生过孩子没有?”李霞寸步不让。
张红辩解说:“我流产了。”
“我不管你流产不流产,你生过孩子,是还是不是?你只说是,或者不是!”
她像法官审问嫌疑犯一样。
张红气得说不出话。
李霞得理不饶人,“那就是默认生过孩子!这些猫腻想瞒我?就有一些人,想超生,或者说第一胎死了,还有说第一个孩子有残疾,想方设法超生,这些把戏我都知道!”说完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走了。
张红气得头发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想,她这是故意刁难,公报私仇。
就有这么一种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梅英走过来说:“这女人,发什么神经,为什么叫你去妇检啊?你又没孩子。听她的意思,好像你隐瞒有孩子似的。不过,叫你去你就去,妇检还有补助费呢。——你没怀孕吧现在?”
“哪儿呢,没有。”
张红还没有从生气中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
梅英说:“那就去检查一下,没什么,也不费自己啥事。检查一下,对自己也有好处。走,咱们一起去玩玩,犯不着跟她生气。真要怀孕了她也管不着,你又没超生。”说着,拉张红走了。
计划生育服务站在闹市区,全县各企事业单位分系统轮流妇检,系统内各单位也排好顺序,每个单位的女工都在同一天去妇检,这样比较集中,不乱。
检查张红的时候,医生把一种什么油似的东西涂在小腹上,用一个话筒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来回滑动,问道:“你没上环?还是环掉了?”
张红如实回答没上过环。医生又仔细在她肚子上查了一下,说:“好了,起来吧。”
......
还没到头伏,太阳早已显示出它加倍的威力,这个夏天实在太热,不仅热得早,还热得厉害,整个五、六月份就未下个过一滴雨,天气就这样累加的热下来,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
每天午后,从家里穿过单位场院到后面猪场的这一段距离,张红走过去都被晒得头昏眼花。
地里玉米大豆都快干枯,每到中午叶子就像火烤一样。
钟时准的鸡舍里每天夜里都有远远超出正常损耗的热死的鸡出现。
梅英每天把饲养员检出的死鸡弄到场外面的空地上挖坑埋起来,在值班室门口遇见张红就抱怨说:“你看,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死了多可惜!这个钟时准,你跟他说,他也不想办法,只说天太热造成的,让饮啥降温的药,开风扇,扇的都是热风,效果也不大。”
张红说:“这天确实太热了,也可以在房顶上铺一层草帘,用水管往上面浇水,起到一定的降温作用。
张红跟经理请示,买了许多草帘铺在屋顶上。张红和饲养员们一起,上到猪舍上面铺草帘,用水管往上面浇水,采取降温措施。
她带头上到猪舍屋顶,拿着水管在屋顶上喷水,正在干着,突然一阵头晕,就晕倒了,从房檐上跌了下来,幸好猪舍矮,没有摔伤,只是胳膊和腿上刮破了几道皮。
大家赶忙把她抬到值班室,大玲说;“看看,不让你下手干你非要干,这是中暑了吧?”
又忙给她用凉毛巾在头上敷着,有一个饲养员去骑了自行车去附近买冰棒,回来包在湿毛巾里敷在额头上,她就在值班室里躺着,半天才缓过劲来。
晚上,陈鸿宇从乡里回来,得知张红晕倒并从房上摔了下来,很是吃惊,要带她到医院看看。
张红说:“已经好了,就是擦破一点皮,没事。”
“怎么会发晕的呢?”陈鸿宇心疼地问。
“可能是热的吧,已经好了。”
“你一个技术管理人员,多让工人去干啊,何必事必亲躬?”
他爱怜地在她额头轻吻着。
张红想起前两天李霞让自己去妇检的事,就跟陈鸿宇说:“李霞这个人神经,人家都是有孩子的去妇检,她当了这个计划生育主任,第一次就叫我也去妇检,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就是记恨我以前监管她收粮食,现在报复我。”
陈鸿宇听了,心里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