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陈鸿宇在下派干部中的突出表现和在基层的口碑,王县长回去之后,想到当初推出干部下派基层锻炼,受到了不小的阻力,有不少的异议,有些领导认为这不过是个形式,这些人到了下面,还不是混两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此还受到一些非议。
现在看来,陈鸿宇走出了关键的一步,他推出并实践的“旱改水工程”对调整农村产业结构,是一个创新,是一个大胆而成功的尝试。从这一系列的运作、推进和实施来看,这个人不仅思路清晰,还有着很强的工作能力,是下派干部中为数不多的代表性人物,应该把他作为典型加以培养,让那些基层干部们看到,只有好好干,真正为百姓着想,干出成绩,让老百姓得到实惠,才能有个人前途。
他又联想到陈鸿宇在关键时刻能够对于昏迷在街边的陌生老人出手相救,说明了他的人品是好的,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很难得啊。
对于这样的人才,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埋没,应该压担子才行,把他提拔起来,不仅证明了下派干部到农村锻炼的正确性和必要性,也可以让更多的机关干部踊跃下农村锻炼,兑现当初入党优先、提干优先等等的承诺。
陈鸿宇就这样进入了领导的视线。
这天,牛书记告诉陈鸿宇,接到上面通知,最近组织部门将要来人来找他谈话,同时还要考察他的工作情况,要他做好准备。
按照组织程序,经过考察,陈鸿宇被提拔为副镇长,完成了他人生关键而重要的一步,只等着经过人代会选举之后,就正式实现了他第一次的升迁。
此时,距离他下派到乡里来还不到一年。
由于他的工作关系和组织关系还在原来的农业局,这天他到局里办理有关手续,每个人见到他的人都非常客气,笑脸相迎,比起他当初为了分配来找人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面孔。
“当初就感觉你陈鸿宇不简单,果然不一般,下乡不到一年,就当副镇长了,大有前途啊!”人事科长笑着说。
张红听说他当了副镇长,只淡淡地说:“哼,看来,驴嘴上挂的胡萝卜还真让你吃到嘴里了,也不知道是驴子的嘴长,还是驴的主人愿意给你吃。”
陈鸿宇说:“两者兼而有之吧。怎么?我当了副镇长,你难道不高兴?你也太喜怒不形于色了吧?”
张红说:“怎么,你还想让我一蹦老高地庆祝你?我只是劝你,走稳了,别摔着。”
陈鸿宇说:“看你说的,多大点官?难道那山上法师的话你忘了?省部级啊?早着呢?这才哪到哪?”
说得两人大笑起来。
“看来,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啊,你要好好更把握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稳了,别走歪了。”
听了张红的话,翠平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今后更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他真诚地说。
……
自此以后,陈鸿宇可以经常做坐着镇里的小车上下班了,如果不是太忙,晚上下班还能坐车回来,他看到和他一同来的下派干部们还要住在集体宿舍里来回骑着自行车,很有一些优越感。
以前安静的家里也慢慢热闹起来,不管陈鸿宇在不在家,总有一些人来找他,不是汇报工作,就是反应问题,再就是办什么事。张红有时不胜其烦,以前陈鸿宇在乡里有时好多天不回家去,她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他在乡里,现在,每天晚上回来晚了,他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时她都睡着了,他才回来,带着满身的酒味。
张红不满地说:“你回来不回来,也没有个稳定的预期,有时等你你不来,我就担心睡不着,有时我安心睡着了,你又很晚回来,又把我惊醒,长此以往我还不得神经衰弱?”
陈鸿宇:“现在不是事多吗?”
……
自从陈鸿宇当了副镇长后,翠平每次见了他都得意洋洋的,她跟他接触更频繁了,也更随意了。陈鸿宇要她注意别太招摇了,见面说话都要避讳些,免得让人议论。
翠平撒娇地嘟着嘴说:“怎么了?你怕了?我不怕!”
陈鸿宇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本来没事,就怕好事之徒胡说,我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名声要紧。”
翠平说:“怎么了?当官了,就胆小了?怕我缠上你怎么的?怎么叫本来没事?难道咱们没事吗?”一连串的问话如迫击炮一样,弄得陈鸿宇不知该回答她哪一个。
“看你说的,这算个什么官啊,咱们有什么事啊?”陈鸿宇错愕地说。
“装没事人似的!”翠平噘嘴说。
陈鸿宇想到张红的话:好好把握自己,别走歪了!心想,以后要离翠平远点。
翠平这时转气为喜,看看周围没有熟人,说:你高升了,我还没给你祝贺呢,走,我请你吃饭,给你祝贺祝贺。”
“不用不用,有什么祝贺不祝贺的。”陈鸿宇想推脱。
“那你请我,升官了要请客!”她不容置疑地说。
“好好,我请你。”陈鸿宇不太情愿。但碍于面子,只好答应。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镇上一个僻静的餐馆,找了一个位置相对而坐,录音机里传来流行的歌曲,是万人空巷的《渴望》主题曲。
陈鸿宇叫翠平点菜,嘴里说女士优先的话,翠平并不客气,笑说:“那我当仁不让了,今天就要大吃你一顿,要你这副镇长出出血!”
“我可是个穷人,别待会儿付不起钱,把你抵押给老板了。”陈鸿宇又忘了张红的话,跟翠平开玩笑说。
翠平站起来伸手拧他的胳膊,嘴里嘻笑说道:“叫你坏!”陈鸿宇夸张地大叫:“唉呀!疼死了!”
服务员进来问他们点什么菜,他们才规矩地坐下。
吃饭时,翠平又发高论:“你现在知道闹出点动静的好处了吧?要不然,叫他们鸦雀无声地就把稻子收割回家了,能有这么好的结果吗?不会有吧?你怎么谢我都是应该的!”
陈鸿宇说:“对,你很有头脑,像张红就是一个简单的人,虽然读了大学,但她好像不知世事,社会上的歪风邪气一点也沾染不了她,什么勾心斗角百般算计她一概不知。说她头脑简单思想单纯一点也不为过,没事的时候就知道写一些不成文的东西,外面的事她都不懂,她不适合职场,不适合竞争的环境。凡是需要竞争的事,她一定会败在人家手下,或者她根本就不跟人争,自己就退却了。把她放在一个竞争激烈的环境中,无异于把羊放入狼群。”
翠平端起饮料在嘴边啜饮了一口,又把玻璃杯轻轻放在面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听他说张红的口气满是怜爱,心里不免发酸。
陈鸿宇把一杯啤酒一口气喝下,又使劲从口中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希望社会不要伤害这样的人。”
“看来你不是真正地爱她,只不过是怜悯罢了。”
“这你就不懂了。”陈鸿宇反驳她。
“可是自古至今的社会,哪儿有一处不竞争的?她会有所改变的,不变,逼着她也要变,不然就当社会的淘汰者吧。”翠平有些不屑。
翠平端杯喝了一口啤酒,接着重申她的理论说:“无论什么时候,光知道埋头苦干有什么用?就像以前所说的,那叫光拉车不看路,不会表现,谁知道你有本事有能力,所以说溜须拍马也是一种能力,你还别看不起人家,人家哪还真叫本事,一般人你真不会呢。你缺少哪方面的能力,你就吃那方面的亏,就不要有怨言。”
陈鸿宇说:“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的人只顾埋头工作,哪有功夫去溜须拍马揣摩上司的心理,所以人哪有两全的?”
停了停,他夹了一口菜吃完又说:“现在改革开放十多年了,人们可选择的道路也多了,你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实现人生价值,比如下海经商,办企业挣钱,不然,拥挤机关仕途的人更多。”
翠平这时正色说:“你还别说:为什么人们心底里都有当官的欲望?因为当官能最大限度的实现自己的愿望,就是你说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当官了要发财最容易,还被人敬重,只要你有权,自然有人把钱给你送上门,推都推不掉,轻松自在地就把钱挣来了,不像那些经商的,办企业的,做生意的,挣点钱辛苦不说,还受气,今天这个部门去查,明天那个部门去罚,整天给人家说好话陪笑脸,像孙子似的。你说是不是这个情况?”
陈鸿宇笑说:“你这个想法危险,当官就想捞钱?这想法太不好了,我就要当个清官,两袖清风,为老百姓办事,现在难道还不如封建社会?那时候的官还知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翠平哼的笑了一声说:“常言说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你没听说吗?有一个L县的县长,生病住院了,下级好多人去看望,送了好多礼金,他出院以后,把这些礼金都交到纪委去了,结果,下次选举的时候就落选了,没人选他,你说这事弄的!”
陈鸿宇说:“我一定要当个好官清官,不当贪官,你看着就是了,我要是贪污受贿了,你尽管揭发我,检举我。贪官容易当,清官不容易当,但我就要当个两袖清风的清官,那怕一辈子受穷,又如何呢?”
翠平哂笑道:“哼哼,想当清官还想当一辈子?不可能的。当个几年说不定就当不下去了。”
从饭馆出来,翠平嘴里哼着“好人一生平安”的歌挎着陈鸿宇的胳膊走着。
陈鸿宇嘴里说:“你别挎我胳膊啊,让人看见不好。”同时,拿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与它拉开距离。
翠平在后面叫道:“你走这么快干嘛?臭小子!等等我!”说着,小跑着撵过去。从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