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亮和他老婆的矛盾由来已久,尽管何明亮每天辛苦上班,努力赚钱,回到家就干家务,可是仍然满足不了她对物质的追求,她嫌上班累,办了停薪留职,何明亮让她到门市部帮忙,她怕脏怕累,就是不去,大部分的时间就是逛街打牌,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些何明亮还能忍着,但她不高兴了就找茬吵架,在一般人看来,何明亮已经很不错了,但她还是骂何明亮没本事,挣不了大钱供她挥霍,后来她就和一个当包工头的老板在牌桌上认识后,两人臭味相投,当了那个包工头的小三,经常几天不回家,家也不要了。
对此,何明亮无法忍受,提出离婚。她毫不留恋的说:“好,你写离婚协议,我签字好了。
这天傍晚下班,何明亮来找陈鸿宇张红,到了家里,张红正在厨房做饭,见何明亮来了,张红很高兴地说:“咦——何大哥,你来了?”就停下做饭,请他到客厅里坐。
“怎么,陈鸿宇不在家?在乡里没回来?”
“他有事,他哥病了,带他到省城看病去了。”
“哦,什么病这么严重?还到省城去看?”
“我也不太清楚。”张红不想细说。
何明亮这时环顾室内,见客厅里一张旧的大方桌靠北墙放着,桌子油漆斑驳,花里胡哨的露出原木的颜色,桌子两旁两把藤椅倒是新的,他又站在卧室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有一张大床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别的什么家具也没有。
他疑惑问道:“窑厂也分了不少利润了,有钱了,怎么没置办一些家具?看你们这屋里,东旮旯打西旮旯,啥也没有,还两个大学生呢,你们工资也不少啊?怎么就不买一些使用的东西?”
张红有些尴尬地笑说:“唉,这不,窑厂分的钱按说也不少,但你知道的,当初不是办的贷款吗?欠钱总是不舒服,急着还钱,剩的钱又有别的用处,就没置办,慢慢会好的,不是一个电影里说的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她自嘲。
张红让他在藤椅上坐下,从桌下的暖水瓶里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
这时何明亮若有所思地说:“哦,哦,常言说得好,人无外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看来,当今这个社会,光靠工资,就是工资再高,又能高哪儿去?不过能过个稳当的生活,想发财,想挣大钱,还是得走出去,得做生意。现在改革开放十几年了,各个方面都发展得快得很,我都想辞职,到社会上闯闯。天天守着这个工作,名声好听,就是挣不了大钱。窑厂也才起步,咱们看着还不错,但跟人家挣大钱的一比,差远了。”
张红吃惊的说:“你想辞职啊?辞职了干什么去?一边干着工作,一边经营着窑厂,不是很好吗?你还想干多大啊?”
何明亮说:“只是有这个念头,还没想太清楚呢,等想好了再说吧。现在要是有哪个单位好,人们就钻窟窿打洞挤破头往里进,到后来单位就黄了。”
张红神情认真地听他说,嘴里不住地应承说:“就是就是。”
“就拿咱们粮食系统来说,原来才多少人?就你来这一年,又进了多少人?还是那么一锅饭,人多了,每个人不就分的少了吗?再加上得把的从中捞好处,工人就拿死工资。你看到的,你们公司里,那些重要岗位的,哪个不是走动骑着一万多块的大摩托,就凭他们一个月百十块钱的工资,他们哪来的钱买的摩托?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何明亮把烟头丢在水泥地上,用脚前掌把它碾灭,顺手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张红无可奈何地说:“唉,咱们人微言轻,收粮食的时候,压农民的称太多,农民意见很大,我曾写了个报告反映这个情况交给领导,到现在也没有下文。”
何明亮这时摇头笑说:“你还是太幼稚了,没人买乎你那一套的,你以后少干这样的傻事吧!你以为上司不知道这事?别犯傻了。”
张红迷惑说:“不会吧?领导知道不制止?”
何明亮这时说:“不说这些了,好多事不是咱们这些草民能左右的,咱们干好份内事就好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们的。”张红问他:“什么事?就凭我现在,帮不了你大忙。”
何明亮笑说:“这个忙你和陈鸿宇能帮,想叫你们给我写个离婚协议。”
张红大吃一惊,虽然听说过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就劝他说:“离婚可不是说离就离的,你别想到哪儿是哪儿。你刚才说辞职,这又说离婚,打两个炸雷,快把我震懵了。”
何明亮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仰脸向上把烟雾向上吐出,叹了一口气说:“都说定了,她跟人家跑了,你说,作为一个男人,谁还忍得了这个?不过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
张红说:“真要写离婚协议?”
何明亮说,:“那还有假?我说意思你写,我怕写不明白,毕竟你大学生,写这容易得很,我初中文化,上学的时候又贪玩没好好学又多少年不摸笔了,所以想请你或者陈鸿宇给写。”
张红说:“你看,只顾说话了,我先做好饭,咱们随便吃点,我再给你写,写好你就带走。”
何明亮说:“不用吃饭,我把意思说给你听,你就写,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走了你再吃饭吧。”
张红就依他,找来信纸和笔,按照他的意思,写了一页半的离婚协议,然后想读给他听,这时,外面敲门声响起,张红去开门,见是陈鸿宇回来了。
何明亮简单的问了一下,他哥哥的病,两人又谈了一下窑厂的的经营问题,随后说:“我来找你们给我写个材料,你不在,就叫张红给我写了,好吧,写好了,我走了,你刚回来,休息吧。”两人要硬留他到饭店吃饭,他说:“改天改天。我们再一起吃饭的时间有的是,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
他走后,陈鸿宇问张红,他又写什么材料,张红把他要辞职,又要离婚的是跟他说了,陈鸿宇说:“那次给她老婆写材料办停薪留职呢,这就要离婚了?还要辞职?还嫌赚得少想挣大的?”
张红说:“咱们倒是安分上班,不上班又能干什么呢?看人家有些人,这个单位好了就调到这个单位,哪个单位好了,就调到那个单位,换单位比喝凉水还方便,我从没想过调单位,就像从没想过离婚一样。”
陈鸿宇说:“你看人家调单位简单,人家背后做的工作你怎会知道?也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你知道我们单位的在办公室当秘书的那个,还是你同学,人家前一阵子不就调到税务局去了?人家有人。咱们孬好就只能一辈子待在一个单位,与单位共存亡。”张红感慨地说。
张红想起了,就又问:“大哥得住院多久?哎——我就奇怪了,他怎么得了这种病?这么顽固,好的时候,一点看不出来,不知怎么说犯就犯,要是治不好何时是个头?”
陈鸿宇不好跟她说办户口的事,就支吾说:“谁知咋得的病,说是在城里上班时跟同事有矛盾,后来就精神不好了,不过医生说了,这次住院能治好。”
张红叹气说:“又可惜了咱们攒好久的钱,本来就能做家具的了,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
陈鸿宇安慰说:”别急,很快窑厂再分红,钱就足够了,总能做上家具。”
……
签了离婚协议以后,何明亮办理了停薪留职。他想,老婆不是看上了包工头有钱吗?那自己就到建筑工地先干着,还能给窑厂联系业务,先看看门道,再图以后。
在工地上,他从搬砖头运水泥开始,边干边学,虽然自己也是农民出身,但这么多年没干过重活了,猛一干起来累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但他坚持着。
张红他们得知何明亮又是离婚又是离职的,一次因为窑厂的事几个人在一块吃饭,陈鸿宇笑着说:“你这是一不做二不休啊。”
何明亮随意问张红:“对了,好久没见银珠两口子了,你知道他们到哪去了?我曾去他们家找过,家里没人。”
张红说:“上次小兰又怀孕了,叫我找人帮她检查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就做掉,结果他们又舍不得,就躲出去了,这都几个月了。应该生了。”
“他们两口子,真是想不开,银珠说过,不生儿子不罢休。按乡里的话说,可别犯了九女星,那可有的生了。哈哈!”何明亮笑说。
……
银珠和小云为了生儿子,来到BJ近郊,以捡破烂为生,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医院有个知名的专家,专治脑瘫,他们抱着一线希望,带着儿子来到医院,看到好多脑瘫患儿,病情轻重不一,医生看了那孩子的状况,告诉他们说,别乱花钱了,给点饭吃能维持到何时就到何时吧。
两人步履沉重地抱着儿子出来,医生的话彻底给这个孩子判了死刑,本来也知道希望不大,可总是还抱着一线希望,但这回,他们彻底灰心了,七八年来,为了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花了多少冤枉钱,如果这个孩子是个正常的健康的,他们也不会为了再生儿子离乡背井流落他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想到这里,银珠对小兰说:“这孩子是没一点指望了,这样养活着还不如养个小猫小狗,小猫小狗还不要每天端屎端尿的,这何时是个头?不如把他丢了算了。”
一听这话,小兰生气了,说:“你说得倒轻巧,这八九年了我一点一点的把他喂这么大,你看他,个子多高啊,又白又胖的圆脸,要不是这个病,比别的孩子都高都胖。这么多年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何况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扔了?你有那个狠心我可狠不下这个心!反正不就是一天喂几顿饭吗?还不是我侍候得多?”
银珠发愁说:“不是光吃饭的事,要不是他拖累着,我们也能多挣点钱不是吗?上次又生个小毛妮,生下来刚三个月,就送回家给咱妈领,她给咱们领三、四个小孩,大的能上学了,要不是照顾这个病孩子,咱们两个一起干,也能给孩子们多攒点学费不是吗?就盼着你这次怀孕能是个男孩就好了,咱就能回家了,该罚多少钱咱也认了。”
小云把孩子换一个姿势抱,银珠接过来,说我来背着吧,说着把软塌塌的儿子驮到背上。小云说:“咱们还不如回家一趟,还找张红让她那个同学王晶晶再给我查查,看看到底是男是女,要是女孩,就不要了,省得生下来又得养活。”
银珠说:“算了,来回折腾啥,是男是女都要着!现在社会这么好,脚踢手拨拉也挣够吃了,不象解放前,饿死人。现在还有饿着人的吗?”
回到他们租的民房里,银珠不顾劳累,挑着担子去收破烂,废纸烂铁,破塑料酒瓶子有卖的就收。小云照顾孩子之余,帮着整理他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