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了早饭,她跟母亲说去找小云问个事去。母亲问她分配工作的事怎么样,她说早着呢。
母亲说:”你不如找翠平问问,叫她问问她爸,能不能够着上面的人,托人说说,能不好点吗?咱们多年邻居住着,你们又是从小同学。”
张红说:”她爸就是乡里的一般干部,谁知道行不行啊,问问就问问呗,正好她也在镇上上班,我顺便问问。”
张红和翠平还有小云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学初中都是同学,小云初中毕业不久就在家里安排下嫁人了,之前翠平还拉着张红出主意,让小云逃婚躲出去,让家里找不到她。
小云听了她的话,就藏了起来。后来,翠平那当大队妇女主任的妈妈,看她一连几天都偷偷摸摸的从家里拿吃的,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在村边一个废弃的小屋里把小云找回了家,后来大家都把这当笑话说了好久。
翠平不仅人长得好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又很甜,见谁都有说有笑的,爸爸又是当干部的,所以,她到哪里都是中心人物。
相比之下,张红除了学习成绩优秀外,她不太爱说话,见人就脸红,最多就是低头一笑,就是考上了大学,邻居们才认为她心灵,念书就像喝书一样。
翠平和他们家人遗憾的就是,她想考中专,可是初中复习了好几年,也没考上。正赶上县里招聘财政干部,要求高中毕业,她那在乡里当干部的爸爸不知怎么给她弄了个高中毕业证,又不知怎么就考上了,在镇上财政所上班。
在张小云家,张红说了让银珠多了解一下何明亮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人品怎样。
银珠说:“就是生意上的伙伴,觉得人还不错,我再给你多打听打听,反正就一条,先不要花钱,真正办成了再感谢他。到上面找人,你要是不放心,叫小云跟你一路,你们两个就不怕了。”
张红又说:”想再找翠平问问她爸能不能找到上面的人,这样双管齐下,是不是保险点?”
银珠说:“要是何明亮舅舅在上面,她就能管着下面的,从上往下压着,就好办事。翠平爸爸在乡里,就是有人也得往上找,没有钱能管吗?因为你是往上面巴结人家,给钱还不一定管用。
我不是说,你才从学校出来,这里边的事你不懂。我话说没有学问,但经验大似学问。何明亮这边因为他满口答应帮忙,又是有上面格劲的人。翠平这边你问问也行。”
翠平见了张红喜笑颜开热情招呼,但她心里不免发酸,跟张红比,自己什么都比她强,而张红是大学生,自己高中毕业证还是托关系走后门花了好多钱买来的。
听了张红的来意,她有些迟疑地说:“这样吧,我问问我爸上面有没有人。不过这事不容易,都是要花钱的,没钱办不了事。空口白牙的,这年头就是这样。要是我爸当家,这都不用讲的话。
再说,咱们这多年的邻居又是好朋友,有啥可说的?不是有一句老话说吗?亲戚盼着亲戚好,邻居盼着邻居好。你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毕业,家里这么困难,能帮忙哪能不帮?可我爸也不是有多大的权,我说的都是实话。”
听了翠平的话,张红觉得还是银珠说的有道理,本来她也就是问一下,也没抱什么希望,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失望。陪她一起来的小云说:“既然咱们三个又见面了,都到我家吃饭吧。”
翠平眉开颜笑地说:“张红大学毕业,咱们应该给她庆贺一下,应该我来做东好好庆祝一下。可是不巧,今天上面来检查,中午我要陪他们吃饭,这些人,不侍候好就找你的岔子,所以今天就不陪你了,等改天,我专门请你们好好叙叙。”
张红和小云告辞,从翠平的办公室出来。路上小云说:”看人家多会说话,还是吃商品粮的人,比我们会说会来事。不过,你马上一上班,也就是吃商品粮的了,就我是个老农民了。”
张红心想,这哪是吃不吃商品粮那么简单的事,很明显,翠平比他们俩都成熟会来事多了,小云是凭着真诚对待人,她张红自己,只是个初出校门单纯而又怯生生的小鹿。
未来的路,究竟在哪里?张红心中充满了惆怅!
这一天,张红按照银珠给的地址,找到了何明亮的粮食收购门市部。按照银珠的了解,何明亮是粮食局下属单位的一个职工,专门收购议价粮的,有个漂亮的妻子,在棉织厂上班,没孩子。
他文化不高,人很能干,也很热心。他确实有个亲戚在上面当什么干部,何明亮能到粮食局下属单位,就是他亲戚安排的。
看来不妨一试。于是在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后,她找到了何明亮。
何明亮正在门市部里收粮食,见她来了,让她先坐。忙完了活儿,坐下来跟张红说话。
聊到找请他帮忙找工作的事,他十分有把握的说:“我舅舅是上面地委行署计划委员会主任,简称计委主任,直接管到我们县上的计委,县计委王主任,,一把手,我好几次找他办事,哪回都能办成。”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既然相信我找我,我就给你说说这次行动计划。”
张红听了他的话不禁感到好笑,“行动计划”?像是策划什么秘密行动似的,但只是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掠过,她忍住没有笑出来。
他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继续说:“第一步,先到地委找我舅舅,我给他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就说你是我父亲这边的亲戚,这样他也不知道,我要说是我母亲这边的亲戚,他会说他怎么不认识?哈哈,对不对?啥都得有逻辑性。”
张红微笑一下,说:“对对,你考虑的周到。”
何明亮继续说他的计划:“我舅舅只要能给王主任写个条子,然后咱们拿着这个信,去找王主任,王主任能接信,事情就成了。就这么简单!”张红听了这话,也很受鼓舞,看起来工作的事大有希望!
这一天,张红和小兰起了个大早,来到汽车站跟何明亮汇合,他们要一起去地区行署找何明亮的舅舅。两人来到汽车站,不一会儿何明亮到了,张红心想,这么早肯定都没吃早饭,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坐车吧,就说,让你们辛苦了,咱们简单的吃点东西吧。
当地的早点非常丰富,价廉物美,路两边的早点铺子都大冒热气,油条、包子、油饼、油酥烧饼、水烙馍卷土豆丝,稀饭、豆浆、豆腐脑、油茶(也叫呼啦汤)、撒汤(这个字很难写,读sa打不出来,暂用撒代替)。
最有名的是油酥烧饼和撒汤,是这里的特色小吃,油酥烧饼是用面饼卷了生猪油剁成糊状调了葱泥等调料,用手拍成椭圆形薄饼,上面撒上芝麻,然后贴在在特制的炭火炉的内壁上烤制而成,出炉时外焦里嫩,一层一页的,香糯可口。正宗的撒汤是用熬制了一夜的老母鸡汤冲鸡蛋,风味独特。
何明亮说:”那好,先吃点,我们到附近三叉路口,那儿有一家小吃铺味道不错。是一家用帆布搭起的棚子,摆了许多小矮桌,有好多人吃饭。
三人找地方坐下,张红问何明亮说:“”何大哥,你吃什么?‘’何明亮经常来这里吃撒汤,撒汤比其它的都贵,因为一碗里面要冲一个鸡蛋,考虑到张红肯定不会让他付钱,就说,天怪热的,不能喝咸的,就喝稀饭吧。
小云要了一碗呼啦汤,说我喜欢喝呼啦汤,咸也要喝。
张红要了一碗豆浆。张红想要包子,几个人吃。何明亮阻止说””出门时忌讳吃包子。”
小云和张红不解其意,他笑说:”生意人出门忌讳吃包子,像打麻将,都被你包了,能好吗?不吉利。咱们是出门办事的,就要图个吉利。”
张红腼腆地说:”还有这个说法?‘’小兰笑说:”你还这样迷信?”于是要了油酥烧饼,何明亮要了水烙馍卷油条。还有免费的辣椒油,咸菜,自取自用。
从汽车站坐车到地委去,路两边是绿油油的庄稼地,这里是平原地带,满眼的大豆玉米。车子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福阳地委所在的福阳市。
福阳地区是一个大地区,下辖超过十个县市,处于中部省的西北部,号称中部省的西伯利亚。几个人来到了地委行署办公大楼,找到了他舅舅,这位老干部双鬓斑白,但脸色红润精神很好。
何明亮给他介绍说,这是他乡下一个亲戚,刚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找不到熟人,想请舅舅帮忙。
张红心中忐忑,她想,自己两手空空就来找人帮忙,他会不会推脱,因为这些天来她耳朵里灌满了只有花钱才给办事的理念。
老干部听了之后,当下取了纸笔,用毛笔蘸了墨汁,用小楷书写了一封短信,信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今有张红同学某某农学院毕业,想到某某局工作,系我老家亲戚,承望王主任帮忙,不胜感谢!等等之类。写好后,又征求张红的意见,问这样写行不行,张红忙不迭的一连声地说:“行行行!”
老人待到墨迹干了,才把信折好,放入信封,交给张红,又说:“你们来晚了,早些来能要个编制就好了。”张红不懂什么编制不编制的,不知道编制的重要,这就使得她以后的人生截然不同了。
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从进入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张红心中轻松了很多。何明亮说早回去还有事,三人就告别他舅舅,走了。
出了地委行署大搂,来到大门外,张红看回头看了看这座威严的大楼,整个大楼刷成青灰色,给人一种高冷和不可亲近的威压之感。她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
就在张红转脸的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穿过边门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这幢威严的大楼。她心中疑惑?他开始报到上班了吗?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她在心中感叹道。
他们出来,走到汽车站,天已近中午,张红请何明亮和小云在路边小餐馆吃饭,人家帮自己办事的,总不能让人家饿肚子,可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母亲给他借了一点钱,除了来回车费,早餐费已经所剩不多,心中打鼓,怕吃多了连回去的车费都不够。
正踌躇,何明亮说:”一人吃一碗面条就行了。”这话可救了她,于是,一人吃了一碗面条。
回来之后,何明亮让张红过两天来城里,跟他一起去找计委王主任。然后各自回家了。张红心想,都说社会上贪污腐败,搞不正之风,这些人还都不错。她还没认识到,自己托关系走后门,不是搞不正之风是什么?
他们拿了上方宝剑回来,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开头的月夜送礼的那一幕。
现在,计委这一关是过了,也如自己所愿分到了粮食局,可在局里这一关却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