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宇把自行车停稳,弯腰看了一下倒在地下的这个老人,大约六十多岁,穿着还算整齐。他灰白的头发,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一脸痛苦的表情,四肢僵硬,很是吓人。
“他也是有家有院有儿有女的人,如果他的家人知道了自己的亲人倒在路边,被人冷漠地围观,没有人施以援手,最终遭遇不测,该是多么伤心啊?”
“不说什么良知,也谈不上什么正义,那都太大太远太虚了,但起码的人的善良之心还是应该有的吧?同情之心还是应该有的吧?古道热肠还是应该有的吧?”
陈鸿宇没有犹豫,蹲下来试了试老人的呼吸和脉搏,还有反应,他用力掐着老人的人中,希望他能够缓过来。因为不知他得了什么病,也不敢随意动他。
他在路边招手,拦下一辆面包车,请司机送一下病人。司机说了一个价钱,虽然有点贵,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行行,你下来帮我一下,把病人抬上车。”司机下来,围观的人们见陈鸿宇这么热心,受了他的感召,也搭把手帮着。
特别是那个说要送医院的五十多岁的红脸男子,更是积极地帮忙,大家小心地把老人抬到车后座上。陈鸿宇坐上去,在一旁扶着。
送到医院,陈鸿宇把车钱付给司机。
在急救室,医护人员紧急施行了急救,老人慢慢地缓了过来,但还是虚弱无力,不能讲话,必须进一步检查,住院观察。
医生三十来岁,很沉稳的样子。他开了单子让陈鸿宇交款:“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的话,你父亲就没有命了。”
呵,救人还救出个爹来,这事弄的!陈鸿宇不免无奈。
“医生,您搞错了,我也不认识这个老人,我是路过的,看到老人躺在路边昏迷不醒,把他送到医院来的。我也没带这么多钱啊?”
“哦,是这样啊?你这小伙子不错,热心。那怎么办呢?”医生也有点为难。
“等老人清醒了,能说话了,让他家里来人,不就行了吗?”
医生点点头:“只好这样了,但今天晚上怎么办?要有人陪床照顾老人啊?”
“我来陪,好事做到底,好人当到底嘛。”陈鸿宇爽快地说。
感觉医生态度很好:“医生,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刘,刘成飞。”
“哦,那就拜托刘医生了。”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职,不需要你拜托。”刘医生平淡地说。
“呵呵,那是我多嘴了。”
陈鸿宇帮着医生,跑来跑去给老人做检查,直到安顿好挂上吊瓶,才算闲下来。
一看手表,十点多了,肚子咕咕叫,才记起来没吃晚饭呢。
他请临床的病人家属给老人看着挂水,自己出去吃点饭。走到医院门口,才想起自行车忘在那路边了。
他在医院附近吃了一碗拉面,匆忙赶回病房,看到老人平稳下来,睡着了。吊瓶里的药液缓慢的往下滴,陈鸿宇这才感到疲惫不堪,疲乏至极。
上午在山上玩了半天,又骑车在坎坷不平的路上来回骑行了一百多里路,又马不停蹄地在医院上上下下跑了多少趟,他真想回家好好洗个澡,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可是不行啊,想到老人的家人不知怎么着急呢,他心里很不安。老人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开口说话?他家究竟在哪里呢?
紧挨着县政府办公大楼,一墙之隔的县委家属大院,是一排排青砖灰瓦起脊的房子,周围栽满了一丛丛的冬青。在这些房子里住的人都是让老百姓羡慕仰视的人。
那次张红随着何明亮一起来找王主任,就是这个地方。
在最前面一排最东边的一家,平时经常是高朋满座,但今天却是异常安静。院子里灯开着,堂屋的门也打开着。
一个很富态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焦急地在客厅坐着,大彩电里兀自放着节目。老太太心神不宁时不时走到大门口打开院门向外张望。
她和老伴都是退休教师,应儿子和儿媳妇的邀请,暑假了从外地来儿子家里做客,顺便上大学放假在家的孙女一家人团聚。
老伴王老师每天傍晚都要出来到河边散散步,开始时她还跟着出来走几次,后来就不想出来了,都是老头自己到河边转转。已经开学了,孙女去了学校,老两口过几天也要回去了。
不知道今天怎么搞的,以前出去一两个小时,最多吃晚饭前就回来,可是今天饭都摆上桌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都到七八点了,儿子媳妇这才急了,赶紧出去找,也没找到,这才招呼邻居朋友秘书等人,听说王县长的父亲失踪了,自然知道的人就主动加入了寻找的队伍,沿途拉网式的搜寻。
王县长夫妇可是急坏了,没想到让父母来小住一月,尽尽孝心,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王县长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他妻子汪莉是县妇联主任,温婉可人,陪着丈夫一起寻找,见丈夫着急,提议说:
“要不通知附近的派出所,让民警帮着找?”
秘书余强急急地从大闸上下来,他走得一头汗,“王县长,河边都找了,没有,要不你和汪主任先到车上歇会儿,叫大家沿街店铺问问,有没有见到这样一个老人?”
“老父亲真要遭遇不测,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怎么见人?”王县长自责不已,心想,“实在不行,就得兴师动众到河里打捞了。”他胡思乱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就按小余说的,把大家招呼过来,沿街店铺问一问吧。”
大家分片包干,路东路西,往南往北,兵分四路,分头行动。
红脸男子帮着把晕倒的老人抬上车后,围观的人群议论着走散了,见小伙子的自行车还停在路边上,就推到自己的五金店门口,等着小伙子来找,他想,不能让做好事的人还丢了自行车。
他比平时打烊都晚,就是等着那个救人的小伙子来找车子,眼看快十二点了,还不见来人,就动手把车子推到店里面,想着明天再推到门口路边上,如果他来找,能看见。
就在这时,过来两个年轻人,问他:“大叔,有没有见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余强如此这般描述了一番。
红脸男子听后,就把傍晚时一个老头在他门口的路边晕倒的事告诉了余强。
余强一听,有希望,连忙问:“知道不知道送到哪个医院了?”
“这不知道。”红脸男人摇头说:“反正这城里不就两个医院吗?二院离这儿最近,应该到二院了。”
余强不敢怠慢,连忙回头找王县长。红脸男子想起自行车的事,在后面说:“见了那个小伙子,告诉他车子在这里。”
王县长大大松了一口气,司机开车来到二院,首先来到急诊室,王县长一五一十的问了个清楚。
老人此时还挂着吊瓶,尽管人困马乏,陈鸿宇也不敢睡觉,看着老人吊水。这时,急匆匆进来几个人,见了老人喊爹叫爷的,又是欣喜又是责怪。
陈鸿宇问到:“你们是老人的家人吧?”
如果陈鸿宇家里有电视,如果他经常看地方台新闻,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但这时他还只是个陌生人。
陈鸿宇看到这几个人都不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其中一个气度不凡的人中年人,国字脸,目光犀利,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左耳边长了一个小肉柱,民间叫做栓马桩,据说,这样的人有出息,看眼前的这个人,是对这个说法的最好证明。
他迈步向前,双手伸过来拉着陈鸿宇的手,真诚地说:“年轻人,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助人为乐及时把我父亲送医院,还不知道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呢,你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这下好了,老人家没有危险了,再住院观察就行了。”
王县长说:“今天叫你受累了,改日有时间一定登门感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既然你们来了,老人也安全了,我就走了。改日我再来看望。”
“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做好事也要留名嘛。”
“不必要。那你们照顾老人吧,我就告辞了。”
说着,陈鸿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