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眼就到了深秋。
大地穿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外衣,枯黄的树叶从枝头凋零,一片片飘落下来,好像是无数只彩蝶在飞舞。深秋的寒霜裹满了树林,大地、树枝和落叶都沾染了一片白茫茫地粉晶。清晨的时候,刚刚睡醒的太阳公公,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洒下一道道柔和而温暖的阳光,被寒霜装扮成一片洁白的大地,立刻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毫光,仿佛像是永远没有兵戈祸乱的佛国净土一般庄严殊胜!
一大清早,王定光手下的士卒就开始训练了。他们正在演练团队攻防作战,校场上一片厮杀喊叫与木质兵器相互撞击的声音,到处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王定光正在与吴殳练习戳革。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每日五百次对扎的训练,技艺提升很快。随着动作幅度的变换,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洒下,后背心已经湿透,汗水化作一丝丝热雾气,蒸腾而出。
“光哥,光哥!大事不好了!”李猴儿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
王定光停止对扎,将大枪树了起来:“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他带着头盔,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显得有些怪。
李猴儿跑到近前,站住脚步,右手叉着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一边向他解释:“定王跟刘宫女的事情,被彭二丫给发现啦!”
王定光觉得有些气闷,将头盔摘了下来,不以为然地说:“发现就发现呗!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对面的吴殳也取下头盔,批评他说:“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春秋齐国君主的一段昏话戏言岂可当真?三妻四妾,那是不守礼法之徒的行径!古人云:“诸侯无二嫡”,意思是即使是天子诸侯也不能同时娶两个妻。所以,无论任何人,都只能有一个妻子,其它均为妾。”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狗血来!
我去!无论是三妻四妾,还是一妻多妾,都特么说的是同一个龌龊的事实,好不?
一般而言,拥有优良基因的物种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拥有更多交配的权力,这个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哥理解!
但是,古人的礼法还真是高明啊!如此龌龊不堪的一个社会现象,纳入等级观念和纲常名教之后,经过礼法的一番包装,立刻就显得冠冕堂皇了!
王定光只好无可奈何地向吴殳做检讨:“好吧!吴先生说的对!是我说错了!”他又问李猴儿:“然后呢?彭二丫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他现在已经脑补出来,彭二丫这个正妻原配正在暴打刘宫女这个不要脸的小三,而定王正在原配与小三的撕逼大战中惶然无助!
王定光对这些家庭纠纷实在是兴趣缺缺!
李猴儿眨了眨眼睛说:“呃,彭二丫的确是又哭又闹来着,不过,她可没有去上吊!”他咽了一口唾沫,有点儿紧张地说:“她派内侍把刘宫女给勒死了!”他啧啧有声,颇为惋惜地说:“真是可惜了的!刘宫女都怀了定王的孩子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可惜就这么……唉,一尸两命啊!”
王定光愕然了!没有原配与小三的撕逼大战?这就逼死人命了?古人的思维模式咋就这么血腥暴力呢?
他赶紧追问:“那现在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李猴儿挠着头说:“定王肯定不肯善罢甘休呗!然后他两口子就干起架来了!”
“打起架来了?”王定光与吴殳面面相觑。
王爷和王妃向普通恶妇俗夫那样拳脚相向?这场面也太他么狗血了吧?
“嗐!也不算打架!”李猴儿指手画脚地比划了起来:“定王刚一听说刘宫女被内侍勒死的时候,被气坏了!伸手给了彭二丫一巴掌!结果彭二丫就不依不饶地打过来了!”他指着自己的红肿的腮帮子说:“你们看!这一拳就是俺替定王挡下的!”
王定光仔细一看,李猴儿的脸上果然中了一记泼妇拳!
李猴儿表完了战功,拉着王定光的手说:“快走吧!光哥!定王叫你去救驾!”
王定光嗤之以鼻:“这也叫救驾?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他甩开手,拒绝道:“不去!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去搞定!”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不想掺和这破事!
李猴儿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石碾子带着两个内侍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内侍对王定光拱了下手说:“王把总,彭总兵和方先生请你去殿下那里一趟!”
王定光这些日子经常去定王那里,所以对定王身边的几个内侍都很熟悉,这一次派来的两个内侍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心里有些奇怪,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敢问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彭总兵和方先生唤我前去,所谓何事?”
这个身材高大的内侍谦逊地回答:“好说,好说!咱家叫樊开山。彭总兵和方先生唤你何事,咱也不知道。”说完,他又打出一个请的手势来。这个樊开山原本是彭万年的亲兵小队长,彭万年听了周崇礼的奸计,将他们这些有家属亲眷的一小部分亲兵阉割了之后,派到定王身边做内侍,以便更好地监视控制定王。
这下,王定光可不好推脱了!他除下护具,穿上外衣,同吴殳、李猴儿一起跟在樊开山等人的后面,往定王那里去了。
王定光还没进到屋里,就听见有个女人在呜呜地哭。等他进了门之后,只见彭二丫正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指着定王哭骂。她本就长得又胖又丑,这会挺着一个大肚子,活像一个吹足了气的气球,显得十分的滑稽!
她一见王定光走进来,立刻调转矛头,开始攻击:“就是你!王定光!要不是你弄那什么劳什子香皂,定王怎么可能被那狐狸精勾了魂儿去!”
王定光一头黑线!
我勒个去!哥的香皂跟你们两口子干架,有理智上的关系还是有情感上的关系?能不能讲点法理依据?
他面带无辜地说:“呃,这话怎么说的?”
定王抢过来话茬,回击道:“你这泼妇!别胡乱攀咬人!这事儿干光哥什么关系?”他俊俏白嫩的面庞上显出几道血溜,明显是被蓄留长指甲的妇人挠的!
彭二丫振振有词地说:“他要是不做香皂,不跟你讨要香料,你哪里能接触到那个贱婢子?俺日防夜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还是让那骚狐狸给钻了空子!”
定王听她又在肆意侮辱已经死去的宠爱之人,小白脸儿涨得通红,脸上的血溜子更显得娇艳欲滴!他大吼道:“你住口!不许你再侮辱刘艳芳!”
“呸呸呸!”彭二丫朝着定王连连喷出几口口水:“兴她勾引俺男人,还不兴俺骂她了?俺就骂她!骚狐狸!贱婢子!活该她不得好死!”
定王被她的挑衅式的谩骂刺激地失去了理智,也顾不上去擦脸上的口水,大喝了一声:“不许你再侮辱她!”他扬起右手,就要抽彭二丫一个大耳刮子。
彭二丫立刻双臂护住脑袋,夸张地叫了一声:“爹呀!他又打俺啦!”
“住手!”从定王的身后传来一声雷震之喝!
王定光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屋里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彭万年蒲扇般大的手掌攥住了定王的胳膊。他略略加了一点力道,立刻在定王白嫩的胳膊上留下几道铁箍般的淤血痕迹。他怒气冲冲地责问:“二丫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能动手打她?”他一松手,将定王的胳膊丢下。
定王揉了揉发痛的手臂,不服气地辩解说:“刘艳芳也怀有身孕,但是却被她害死了!”
彭万年冷哼了一声:“那个贱婢!怎么能同俺的闺女相比呢!”
周崇礼也在一边装腔作势地说:“就是啊!那个贱婢怎么能同王妃相提并论呢!就算殿下您想收纳那个刘姓宫女,那也要王妃这个嫡妻正室同意才行啊!哪能如此苟且行事呢?”
定王被他一句话说出了光火:“什么苟且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孤了!”
彭万年又哼了一声,瞪着眼睛,生硬地批评说:“你行不端,做不正!别人规劝你一句有什么不对!”他语带威胁地说:“你可别忘了!是俺把你拥戴到定王这个位置的!俺拥戴你为的是抗击满清,恢复明朝!可不是让你骄奢淫逸,玩弄宫女的!”
定王被他一顿义正言辞的批评和赤裸裸地威胁,说的无言以对。
阎尔梅站在旁边,气得浑身直哆嗦,不停地摇着头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定王还是彭二丫,或者是这屋子里出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方以智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哎呀,彭总兵!小儿女辈们闹纠纷,咱们做长辈的,劝说两句就是了!何必如此介怀呢!”他话锋一转,又替定王开脱起来:“再说了,定王乃是天潢贵胄,三宫六院,开枝散叶,那是迟早的事情!王妃可不宜太过善妒啊!”
古代男子休妻,有七种理由,妒便是其中的一种。古人认为,妻子好忌妒会导致乱家,亦即认为妻子的凶悍忌妒会造成家庭不和。而许多看法中,更认为妻子对丈夫纳妾的忌嫉有害于家族的延续。
所以,方以智的最后一句话,那是绵里藏针!
彭万年是个粗鲁的武夫,一时间哪里有措辞去驳斥通行于古代的七出婚俗条例呢!
彭二丫转了转眼珠子,立刻接口道:“方先生教训的是!俺可不敢善妒!定王是天潢贵胄,开枝散叶那是理所应当!”她叫了一声身边的贴身侍女:“如花!似玉!”
旁边搀扶着她的两个侍女立刻应声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在!”
彭二丫假作贤惠地对着定王说:“俺现在身怀六甲,难以侍奉殿下,就让这两个婢子暂时伺候殿下吧!”
站在旁边的王定光听见她说出如此深明大义的话语来,心下有些怀疑,略略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细打量那两位婢女。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狗血来!
特么这是要亮瞎哥的钛合金狗眼吗?
两位叫做如花、似玉的婢女,长相竟然如此戒淫!让观者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自切小丁丁的冲动!
好色弄淫者若得妻如此,必叹曰:女色嘛,亦不过如此了,断淫又何妨?
果然,定王甩袖转身,弃之如弊屡地说:“谁稀罕你的虚情假意!”
彭二丫开心地哈哈一笑,得意地冲着方以智说:“方先生,您可看到了!是殿下自己不要,可不是俺善妒!”
方以智头大如斗,勉强应付道:“好了,好了!此事就此揭过!”他又告诫说:“王妃迟早会母仪天下,总要拿出些风范来!你们夫妻二人要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然后,他又招呼彭万年:“彭总兵,蔡总兵所部粮草的事情,咱们再去前边商议一下吧!”
这段时间,投奔榆园军彭营的人过多,而张存仁开始实行侯方域的剿抚十议的方略,榆园军的粮草供应便有些短缺了。彭万年和蔡乃憨因为这事儿已经吵了好几次了!
彭万年迟疑了一下,也没心思再在小儿女辈的事情上花费精力了。他点点头说了个好,就朝着周崇礼打了个眼色,率先出了房门。方以智和阎尔梅也对视了一下,一起出去了。王定光可不想再受池鱼之殃了,立刻也溜了出去。
彭二丫顶着个大肚子,路过定王身边时,故意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她见两个岁贴身婢女没有及时跟出来,便站在门口,尖声恶气地呼唤:“如花!似玉!”她指桑骂槐地斥责:“你们两个贱婢子!还不赶紧死出来!赖在里面做什么?殿下又不稀罕你们!”
两个丑陋的婢女赶紧低头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彭二丫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定王,眼睛、鼻子、眉毛、嘴巴在脸上摆出一副凯旋得胜的场面:“哼!谁也甭想跟俺争夺定王!定王就是俺自己一个人的!”她开怀地笑了一声,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校场阅兵似得走了!
那丢了命的刘宫女,像只不小心被人踩死的小虫子一样,再也无人提及了!只有在屋里独自黯然神伤的定王还在牵挂着她!
良久,定王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眼里泛出点点泪花,默默自责:艳芳,都怪孤没用!连你和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他突然仰起头来,悲怆地喊了一声:“都怪孤无能啊!”
他奋力将门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悲伤一直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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