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上午巳时整,校场的鼓声响起了第一遍,王定光命人点数,结果发现谢松华和李金元依旧没按时到场。王定光的脸沉了下来。上次已经宣讲了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结果这谢松华完全无视军规,照样迟到,这已经不能用关系户来解释这种行为了!
待第三通鼓响完,谢松华和李元金才姗姗而来。
王定光板着面孔责问:“上次已经宣讲了军规,你二人为何这次还是迟到?”
谢松华嬉皮笑脸地说:“刚才出门的时候被张参将找了去,吩咐俺做些事情,是以来得有些晚了,王把总莫怪!”
“这么巧?”王定光沉着脸问:“吩咐你做什么事情?居然把校场点兵都给耽误了!”
谢松华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机密,机密!军机不可泄露!”
王定光从嘴里撂出一串冷笑来:“哼哼!我看你纯粹就是信口开河!校场点兵,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身犯慢军之罪!若不将你二人治罪,今后何以治军?”他对着旁边的人说:“将他二人拖下去,捆打二十军棍!”
旁边的几个士卒答了一声是,上前将二人绑了起来。
谢松华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俺不服!张参将唤俺有事,凭什么捆打?”
李元金也挣扎着乱叫:“就是,凭什么捆打俺们?”
旁边的士卒拖起他们就走,谢松华见形势不妙,大声叫嚷:“张参将,快来就俺!”
只听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只见张纪君带着几个亲兵走了过来。他走到王定光的跟前,摆出上官的嘴脸:“王把总,为何要将他二人捆打?”
张纪君虽然无能,但身为参将,比王定光的把总高了好几级,从职位的角度来说,确实有摆谱的资格。
王定光只好抱拳回话:“张参将,他们二人身犯慢军之罪,捆打二十军棍已经算是轻的了!”
张纪君故意瞪着眼睛说:“去!什么慢军之罪?是本官唤他二人有事,所以他们才迟到了!”他不耐烦地一摆手:“快将他们放了!”
王定光按了按心中的火气,命人将谢松华二人释放了。
谢松华和李元金趾高气昂地过来给张纪君叩首,倒打一耙地向他告状:“将爷,王把总明知俺们是被您唤了去,还要因为这事责罚俺们!求将爷为俺们做主!”
张纪君哼了一声:“王定光,你不问青红皂白,滥施刑罚,暴虐士卒!这次俺便不与你计较了,若有下次,俺一定禀告彭总兵,撸了你这小小的把总!”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狗血!
卧槽!哥还没把他俩怎么着呢,你就扣这么多的罪名!哥看你们就是串通起来演双簧的!
我勒个去的!还他么威胁哥,要撸了哥这小小的把总!
王定光深吸了一口气!
哥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想到这里,王定光挤出一副笑脸来:“张大人教训的是!”
张纪君横了他一眼,带着亲兵走了。
谢松华和李元金神气活现地回到了队列中,跟他手下的几个士卒吹嘘了起来,完全不顾王定光的感受。其他士卒见到这副场景,也都开始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新兵们嗡嗡嗡地讨论起来,看向王定光的目光中,也少了几许敬畏,多了一分轻视。
王定光忍着怒气宣布明日上午巳时整,在校场集合,安排编队事宜,然后就将队伍解散了。新兵里有一些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都跟在谢松华的身后拍马溜须,谢松华也非常享受大家对他的奉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一边口无遮拦地吹嘘起来,一边慢慢地向营房走去。
赵静虎、罗大胆、何宗林、刘志飞、谷峰等人围在王定光的身边,眼神不善地盯着谢松华和李元金那帮人。
“光哥,那两个狗东西是张参将专门安插进咱们的队伍里,破坏你的威信的!”罗大胆儿忿忿不平地说。
何宗林皱着眉头对王定光说:“这样下去,咱们的队伍可就没法带了!”
“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对付那两个狗东西!”刘志飞如是说。
“俺现在就去故意找茬,先打他一顿再说!”罗大胆儿撸起了袖子。
王定光拦住了他:“别添乱!再说了,你打他一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样一直捣乱?”罗大胆儿瞪着眼睛说。
王定光抱着胳膊,用手捏了捏下巴,冷笑着说:“哼哼!既然他们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用毒辣手段了!”
罗大胆儿一听就知道有内涵:“嗯?你有好主意?”
王定光对他笑了笑:“好主意没有!毒辣的坏主意,倒是有一个!”
罗大胆儿搓着手,兴奋地说:“哈,俺最喜欢坏主意了!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坏主意?要俺做什么?打闷棍还是下绊子?”
“都不需要!”王定光拍着罗大胆儿的肩膀,低声对众人说:“我的坏主意今天已经使用上了,这个坏主意的名字叫做郑伯克段!”
谷峰听了这个主意,顿时眼睛一亮!
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没弄明白是什么高明的主意。
罗大胆儿摸着后脑勺说:“一刀两断俺知道,你这什么郑伯克段到底是砍成几截?俺都没听说过!”
王定光神秘地笑了一笑:“走,咱们回去再仔细商量!”
几个人一起向回走去。
傍晚的时候,谢松华正斜躺在床上,用一根草梗剔着牙。李元金在门外叫了两声“谢头”,一挑门帘,进到屋里来。
谢松华坐起身来问:“啥事?!”他把草梗从嘴里吐出来,自言自语地骂道:“他娘的!最近这伙食也太差了点吧!劳资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李元金嘻嘻笑道:“谢头果然是有福之人啊!刚说完嘴里淡出鸟来,就有人巴巴儿地给您送礼来了!”
谢松华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礼?谁送的?”
“是这么回事。”李元金想起等会能够吃肉喝酒,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早上您借着张参将的威势,扫了王定光的面子,现在许多人都想来投靠咱们。这不,何宗林手下一个叫裴大拿的队总就来给您送礼来了!”
“何宗林?”谢松华扣了扣脑袋:“那小子现在可是王定光的走狗啊!”
“谁说不是呢!”李元金舔了舔嘴唇:“这次他们那一局的百总白继忠阵亡了,王定光打算把何宗林提升为百总。裴大拿就找了何宗林,希望他能给走个后门,推荐他为旗总,结果被何宗林给严词拒绝了。裴大拿今天看到你有张参将的路子,所以就巴巴地赶来送礼,希望能谋个旗总的位子。”
谢松华摸了摸下巴,考虑着说:“旗总的位子嘛,咱们局倒是还有两个!但是,那得看他的诚意够不够了!”
李元金笑嘻嘻地说:“那要不要见见他?”
谢松华点点头,李元金兴奋的叫了一声:“好嘞!”就出了门。
不一会的功夫,李元金就带着裴大拿进来了。裴大拿怀里抱了两大坛子酒,李元金手里则拎了许多吃食。
进了屋子之后,裴大拿将怀里的酒坛子放在桌子上,先给谢松华见了礼,谄笑着将脸变作一朵老菊花:“谢百总今日不畏强权,真是让小人敬佩!特意献上些酒食,不成敬意!”
谢松华面有得色地笑了一下:“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他用眼睛扫了一眼那些酒食,略略有些失望。如果仅仅只是一顿酒食,自己可没有兴趣替他谋取旗总的位子。他故意显摆地说:“你的事情,李元吉都告诉俺了。旗总的位子嘛,俺这一局倒是有两个位置,也就是俺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裴大拿掇臀捧屁道:“那是那是!您有张参将的路子,通着彭总兵呢!小小的旗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松华故作矜持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呢,这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裴大拿闻弦音知雅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根金簪,捧出来送到他的面前:“小小心意,略表寸心!”
谢松华伸出两根指头拈起金簪,仔细地观看。只见这枚金簪的簪头錾成凤呈展翅状,凤身、凤翅均镂空成细丝羽毛状,脊背上镂饰花叶纹,栩栩如生,十分的好看!
他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地说:“想不到你还有这好东西!”
裴大拿点头哈腰地说:“这是俺老娘留着跟俺娶亲用的簪子!特意用来孝敬您的!”
谢松华打着包票说:“嗯,你的旗总的位子,包在俺身上了!”
裴大拿立刻跪了下来,奴颜婢膝地说:“谢总爷成全!小人今后为总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恩,好好好!”谢松华将他扶了起来。
李元金眼馋地望着金簪,吞了一口水:“乖乖!好漂亮的金簪!这要是给了哪个女人,她还不得马上就自动爬到床上去?”
谢松华端详着这枚金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平日的相好——冯寡妇。如果将这枚金簪亲手插在她的头上,一定会讨得她的欢心,以后还不得予取予求,任君采择?
一想起冯寡妇在床上娴熟的十八般武艺,谢松华就觉得心头一阵燥热。他满意地对裴大拿说:“既然你能将这么贵重的物品孝敬俺,那你也就不是外人了!”他对李元金努了一下嘴,示意他把酒食拿起来:“把这些东西送到冯寡妇家去,再让她炒几个小菜,咱们哥几个好好喝几杯!”
李元金眉开眼笑地答应着:“好嘞!”
三个人勾肩搭背,一路说说笑笑着向冯寡妇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