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光一向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尤其对是一个正直、忠诚而又富有学问的先生,更是值得让人尊敬。他先躬身行了一礼:“方先生,您好!您这是要去哪里?”
方以智冲他微微一笑:“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商量件事情!”他向王定光招了招手:“来,我们边走边谈!”
王定光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受宠若惊地说:“哦哦!方先生有什么事情,只管派个人来唤我一声便是!怎么敢劳驾方先生亲自过来!”
方以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非常重要!”他向左右望了望,发现人来人往,有许多榆园军的士卒从这里经过,沉吟了一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详谈!”
王定光点点头说:“好!不如我们先去帮罗大胆儿‘解消息’吧!那里很少有人经过,非常的僻静!”
“好!那就请你前边带路吧!”方以智同意了他的建议。
王定光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他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一个物件,一个长柄的木把还露在外面。他不禁好奇地问:“方先生怀里揣着什么宝贝?”
方以智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哦,你说这个啊!”他从怀里取出那个物件,原来是一把手铳:“这是一把手铳,二十步之内,可以射穿铠甲。以前的手铳外形一般都是枪棒式、凸式、拐子式,不方便拿握。我按照鸟铳的式样,缩小了比例,制成了这样一把手铳,可以单手持握打放,较为方便。”说着,他将手铳递给了王定光。
王定光接过来仔细观看,这把手铳与后来西方的手铳样式大致相仿,唯独打火机构略显臃肿,显得有些碍眼。不过这也是这把手铳的独特之处了!因为王定光在榆园军里见到的火铳都是用火绳点火,而这把手铳却是用火石来打火。虽然只是技术上的一点小小的改进,但却减小了火枪在实战中的危险性,增大了便利性。
由于火绳枪要用点燃的火绳来打火,火绳枪手就必须一直保持火绳处于点燃状态,这对身上挂满火药袋的火绳枪手来说,是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曾经就有火绳枪手因为不小心引燃了自己身上的火药袋,而将自己烧成重伤!
所以,火绳枪手们为了避免不小心引燃同伴身上的火药袋,就必须增大队伍的间隙,这就减小了单位面积的火力输出密集度。而且在阴雨或大风的天气下,用火绳来打火就变得不靠谱了。另外就是,由于火绳一直处于点燃状态,亮光和烟味也使火绳枪手很难有效隐藏行迹,也就很难伏击敌人。
但是用火石打火的遂发枪就没有这些缺点了。
“嗯,好东西!如果能把火绳枪都改成这个模样,那就变成战场上的大杀器了!”王定光摆弄了一下手铳,指着打火机构说:“这个打火机构是不是有些太过庞大了?”
方以智接过手铳,叹了一口气,解释说:“以前戚继光大帅曾经创制过一种钢轮发火的装置,不过形体太大,只能装在地雷上使用。后来,毕懋康也曾经做出来用火石发火的打火机构,用在鸟铳上,可惜失传了!”他将枪机拉开,演示了一下:“我试验了很久,才做出这种用火石发火的打火装置,但是还不太成熟,还有些缺陷,形体过大,影响瞄准目标,而且发火也不是太稳定……”
他演示完了之后,将手铳收了起来,顺嘴问道:“我听说熬硝的方法是由你提供,看来你对泰西之学也颇有研究?”
王定光敷衍地说:“哪里哪里?我师父对泰西之学有所涉猎,我只学到了一点皮毛!”
方以智又问:“哦?那令师……”
“哦,我师父已经圆寂了!”王定光怕他刨根问底儿,赶紧把话题扯开:“对了,方先生。你刚才说有事找我商量,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方以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他向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便说:“是这样。彭营的军师周崇礼向阎用卿透露了彭大头领有意将爱女彭二丫嫁给定王的意向,想请他从中做媒。阎用卿不敢做主,便来找我商议。我们二人认为,如果能用联姻的手段来加固定王与榆园军的关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担心定王不同意这桩亲事,所以想提前和你统一口径,一起劝说定王!”
啊噗!王定光一口口水喷了出来!
我擦!你们这纯粹是他么乱点鸳鸯谱!话说老朱家经过三百年坚持不懈的基因改良,到了定王这一代,那成果是相当的斐然!定王长得那叫一个俊儿!那叫一个白!那叫一个水灵儿!如果娶了彭二丫这么一个丑女,那他么以后还有脸出门逛街吗?
“啊,哈哈,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情啊!”王定光既不愿得罪方以智,也不想得罪定王,就打起了哈哈儿:“这件事儿呀,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插嘴呀!”
“哎?这是说的什么话?”方以智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你和定王殿下曾经同生死、共患难,情同手足!怎么说是外人呢?”他责怪说:“现在定王殿下根基浅薄,你是殿下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助于他!”
听了如此热情的说辞,王定光也不好意思再把自己择出去了。他苦着脸说:“方先生,你可能还没见过彭二丫吧?她的长相确实有点儿对不起观众啊!定王殿下非常讨厌她!就算是咱们一起劝说,他也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
王定光见方以智有些不快,知道光用长相说事,很难打动他,便想了另外一个借口:“再说了,榆园军又不是只有彭营一家,干嘛非要跟他联姻呢?难道其他各营就找不出合适的未婚女子了吗?”
方以智一边倒背着手向前走,一边皱着眉头分析说:“现在定王殿下手中无兵无将,根基浅薄,必须要用联姻的手段来巩固地位!榆园军共有八营,从实力和兵力来看,曹州的张营为最,濮州的彭营次之。按说曹州的张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听阎用卿说,这个张七为人毒辣,嚣张跋扈,曾经想吞并汶上的蔡营,极其富有野心!假如定王殿下与他联姻,恐怕要重蹈隆武帝之覆辙!”
他停下脚步,侧着脸对王定光说:“而彭营势力较张营小,这次又经历了攻城失败的事情,对他的兵力和威望都有所打击,他非常渴望通过联姻来提高他在榆园军各营中的影响力,他第一个倡议翊戴定王便是明证!他的实力虽然并不是最大,但正因为他的实力不够强大,所以也就没有变成郑芝龙的可能。张营虽然实力最大,但却没有定王的名号,彭营虽有定王的名号,却没有张营实力强大。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使他们之间互相牵制,不至于一家独大,而将定王视为傀儡!”他最终下了结论:“所以,我和阎用卿商量之后,认为与彭营联姻最为有利!”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口水!
不就是一个联姻吗?怎么经过你轻描淡写的描述之后,就变得如此复杂了?哥都快被你绕晕了!
当了个当的!现在就开始玩起政治平衡啦?这他么妥妥地帝王之术啊!你果然不愧为帝王之师啊!
我勒个去!看来榆园军内部非常的不和谐啊!
王定光挠着头说:“方先生,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非常的有道理!但是彭二丫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定王殿下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方以智摆了摆手,颇为不满地说:“娶妻求淑女!岂能以美丑来作为择妻的衡量标准!”他面色严肃地说:“况且这次联姻可不是用来选美的!现在形势严峻,定王殿下在榆园军中没有半点根基,唯有靠联姻这个手段,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彭营与我们结为利害相关的一体!”他拍着王定光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这对定王殿下来说,有些勉为其难了!所以才需要你同我们一起劝说殿下!”
王定光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
方以智见他还要拒绝,立刻将家国道义这个大棒挥舞了起起来:“为了二祖列宗,为了大明三百年国祚,你一定要帮我劝说殿下同意联姻!”
明朝人习惯将明太祖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尊称为二祖,其余皇帝尊称为列宗,合在一起的简称便是二祖列宗了。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口水!
尼玛!方老夫子!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把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都搬出来了!说什么为了二祖列宗,说什么为了大名三百年国祚,你也不问问哥,哥是明朝人不?
整的好像哥要是不答应,就变成了千古罪人一样!哥的脑袋小,扣不起这种大帽子!
王定光转念一想。
嗐!算了!反正也不是给哥娶媳妇儿!哥管球儿她彭二丫长相有多凶残呢!联姻就联姻吧!关哥鸟事!
王定光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我就同你们一起劝说定王殿下。”
方以智见此行的目的达到,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忠厚善良、深明大义之人!”
王定光被他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艾玛!你再这么夸下去,哥就要受到良知地拷问了!
王定光又把话题岔开:“陷阱就布置前边的树林里,我们去把机关拆了,然后就一起去劝说定王殿下吧!”
“好!”方以智点点头,然后跟着王定光走进路边的树林里。
王定光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仔细寻找陷阱。他大概往前走了十几步远,果然发现以前曾和罗大胆儿一起埋设陷阱的地方被布了机关。他停下脚步,对方以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乱走,然后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陷阱的机关拆了下来。
王定光站起身来,扭头对方以智说:“前面还有一个陷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左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你跟紧我,别乱走!”
方以智点了点头,继续跟在他的后面往前走。
大概又走了十几步远,王定光又停下来仔细寻找陷阱,果然又让他发现剩下的那个陷阱,还是布置在以前的老地方。他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来,准备拆除机关。
忽然,他听见身后二十几步远小路上,有人在低声呼喊:“候头领!候头领!”
王定光听见这喊话声,不自觉地有些心生厌恶!
咦?候头领?貌似彭营里的头领,只有候国财这个贱人才姓候。
王定光不由得留心起来。
这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哦,哥想起来了!就是昨天在议事大厅里喊口号喊的很凶,要杀死哥,给死去兄弟报仇的斗鸡眼!
“俺听见了!你他娘的别叫那么大声儿!小心别人听见!”另一个声音从路的另一头传过来。
王定光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这独具河南特色的方言是从候国财口中说出来的!
王定光心生疑窦!
咦?这两个狗东西怎么青天白日的还搞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