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头领彭万年率先回过神来。他转身向军师周崇礼请教:“周先生,你见多识广,可识得这个宝贝?价值几何?”
周崇礼走上前一步,靠近桌案,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起翡翠手镯,只觉入手处一片沁凉,映着阳光一照,里面满是碧绿色的通透水灵,泛出一层油**光,通透如水,一片碧绿。他伸出右手,屈指弹了一下,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如击玉磬,恍若天籁之音。
“好宝贝!”周崇礼右手捻着颌下的一缕鼠须,摇头晃脑地说:“翡翠有玉中之王的美称!此物其质也异,其色也齐!入手处一片沁凉,油****附冷峻之色!玉质透明,颜色艳丽,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老种玉”啊!”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翡翠手镯,又评说道:“这雕琢打磨的手工,亦是不可多见,必是名匠之作!”
“俺只知道这宝贝好,却说不出这许多好处来!军师果然好见识!好口才!”候国财咕噜吞下去一口口水:“不过,这宝贝如此之好,到底能卖多少钱?”
“这个……”周崇礼拽着稀稀落落的鼠须沉吟了一下:“虽然我也见过一些珠宝,但这翡翠手镯的质地、成色、品相、做工,实在罕见!它的价值嘛,我只能大略估算出一个范围……”
候国财迫不及待地问:“那到底是多少?”
周崇礼砸吧了一下嘴,报出了一个含糊的数字:“总要数千金吧!”
明清时,实行银本位货币,单说一个金字,就是代指白银。如果是黄金,则不会单说一个金字。当然这个金字还含有钱财或是喻指财富的意思。比如说某人多金,就是在夸某人有钱的意思。
“哇,数千两白银!”众人一片惊呼!
“王定光,你作何解释?”彭万年的眉毛勾在了一起,面含微怒。
王定光已经从他的眼睛里解读出了杀伐之意!
坏了!哥现在纵然是浑身长嘴,也他么的说不清是非了!
“大……大头领,你……你听说解释!”王定光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个翡翠手镯,是一个官家小姐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编,接着编!”候国财摆出一副洞察万物的表情:“干脆你就直接说,满清的狗官不但奖赏给你财物,还把女儿也一并许诺给你!等你把俺们榆园军全部害死,就攀着狗官的尾巴,飞黄腾达了!”
“我干你姥姥!”王定光目眦欲裂:“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啥你总是陷害我?”
“啊呸!”候国财吐了他一脸口水:“从你一开始出现,劳资就怀疑你小子的来历!现在看来,你小子就是满清狗官安插进俺们榆园军的内奸!还他娘的说什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狗屁话!劳资跟你是私仇吗?你这种内奸,人人得而诛之!”
站在候国财身后的斗鸡眼,恰到好处地叫嚣着:“杀了内奸!给兄弟们报仇!”
其他众人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七嘴八舌的乱嚷起来。
“干!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内奸!”
“我就说嘛,这次搜查内奸都快一个月了,一直都查不出来!原来内奸根本就不再营内!难怪查不出来呢!
“尻!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内奸!”
“杀了这小子!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娘的!劳资最恨内奸了!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红还是黑?”
关键时刻,小明挺身而出:“你们别冤枉光哥!我可以作证,他说的都是实话!”
“切!你个小屁孩说的话也能当真?”候国财冷笑一声:“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帮别人作证吧!”他步步紧逼:“你为啥在攻城的那天私自出营,跑进大名府?你被抓了之后,也是毫发无伤的出来了?而且还拖了一个月之久才回营!你跟王定光一样具有嫌疑!别跟俺说,你们两个具有嫌疑的人,可以互证清白!”
小明辩解说:“我去大名府是因为彭大头跟我打赌,要在普照寺碰头。至于说我被抓了之后毫发无伤地出来,那你就说错了!我就是因为受刑伤了脏腑,所以才养了好些天的病!”
小明和彭大头打赌在普照寺见面的事情,彭万年早就听说了。这个宝贝儿子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是不舍得责罚的。但是现在,小明将此事在这议事大厅当众讲了出来,却让他感觉十分的难堪!
无论是彭大头偷听军事机密,还是他泄露军事机密,都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再这么问下去,必然要牵出此事!,这就会让他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题,是当一个好父亲?还是当一个好头领?
彭万年有些恼恨的望着小明,却不好当众就此事责怪他。他将目光转向了军师周崇礼,希望他能化解这道难题。
周崇礼立刻心领神会,接过话题来,和蔼地问:“小明,那你受刑养伤的事情,谁可以作证呢?”
小明挠了挠头:“呃……,呃,好像只有光哥可以作证!”
候国财随即接口说:“看看,看看!俺刚才就说了吧!他们两个具有同样嫌疑的人,互证清白!真他娘的可笑!”
小明有些恼怒地说:“还有吴姐姐可以作证!”
候国财冷笑着说:“你说的那个吴姐姐,不会就是王定光嘴里的那个官家小姐吧?她一个满清狗官的女儿,说的话谁敢信?”他扭头问身后的斗鸡眼:“你敢信吗?”
斗鸡眼像唱双簧一样地随声附和:“清狗说的话,打死俺也不敢信!”
旁边有几个人也同意斗鸡眼的观点。
“就是,清狗说的话,谁敢信?”
“没错!清狗的话,不能信!”
“清狗的鬼话,不可信!”
“满清刚入关的时候,那个叫个什么多儿子滚蛋的狗屁摄政王,一开始还说不剃发,可是没过多久就说话不算话了!还下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那么大个王爷居然说话跟放屁一样!杀了那么多不愿意雉发剃头的人!劳资干他祖宗!劳资头发也留,脑袋也留!劳资偏要脑袋上留着头发,把你们这帮狗鞑子赶出关外去!”
斗鸡眼不失时机地喊起了口号:“杀光清狗!恢复明朝!”
厅内的许多人都跟着他喊了起来:“杀光清狗!恢复明朝!
斗鸡眼不着声色地将矛头对准了王定光:“杀死内奸!报仇雪恨!”
厅内的更多人都跟着他喊了起来:“杀死内奸!报仇雪恨!”
王定光已经看到厅内的大多数人都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剩下的一小部分人,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他,仿佛想用仇恨的火焰煅烧他!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大口狗血!
这尼玛是传销大会吗?
哥悔呀!哥后悔当年怎么没去参加传销培训呢!现在这个场面与其何其相似!手法何其雷同!
王定光趁着间隙,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们这些笨蛋!我不是内奸!”
斗鸡眼直接向他开炮了:“杀死王定光!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大厅内掀起了海浪一样的呼声:“杀死王定光!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大头领彭万年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变成了一个沉思者!
自从攻城失败后,城内的榆园军被神秘组织救出来,就已经明确告知,榆园军内部有奸细!因为自己是这次攻城的发起人和组织者,所以其他榆园军各营都认定奸细出在自己的彭营!并且在曹州张营的挑唆下,一致要求自己赔钱、赔物、赔人、交出奸细!
但是奸细到底是谁呢?都快一个月了,一直也没有查出来!这一个月的内奸调查,抓了许多可疑的人!但是一点儿确凿的证据都没有!最后只能把人都放了!
人虽然放了,但人心却凉了!散了!最近几天已经开始出现逃兵了!现在营内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人举报!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周围的人!哪怕是平时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再这么搞下去,不用满清发兵来打,只是这种内耗,就足以让彭营倒旗散伙!
但是可以停止肃查内奸吗?很明显不可以!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各营的忍耐都是到了极限!如果自己还迟迟交不出内奸,各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自己能够抵制曹州张营的鲸吞,那也无法避免以后彭营将会被榆园军其他各营排斥于外的命运!那彭营离灭亡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当家人不好做啊!
彭万年在心内暗暗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在了王定光的身上。
这个王定光无论是身份来历,还是出现的时机,亦或是传达的口信,都十分的可疑!而且他言谈古怪,行事处处与众不同,更加增添了令人怀疑的成分!
彭万年用左手摸了摸下巴,继续沉思。
但是,正因为王定光的言谈古怪,行事处处与众不同,恰恰证明他不是内奸!试想,谁会派一个言谈古怪,行事处处与众不同的人当内奸呢!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况且,王定光还帮他成立了熬硝作坊,内奸绝不会这么干!
是放还是抓?彭万年心内有一丝丝的犹豫!他用眼神瞟向军师周崇礼。
周崇礼对目前彭营的局势自然是了然于胸,对彭万年的脾气秉性也了若指掌。他敏锐地嗅摸到了彭万年内心的那一丝犹豫,立刻附耳低声说道:“明公!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位者,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做决断,而是要以对大局的利弊来做决断!现在有两个方案:
一、放了王定光?他不是内奸,当然应该放了!但是对目前彭营所遇到的危机有帮助吗?完全没有!
二、抓住王定光?将他定为奸细!可以应付榆园军其他各营的责难!可以安定营内众位兄弟的人心!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暂时平稳渡过危机!而且还可以让真正的内奸放松警惕!我们则外松内紧,等他露出马脚,一举铲除这个内奸!”
周崇礼放缓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明公!我只是一个谋士,只能献计献策!至于该作何选择,请明公自断!”
彭万年在心内泛起一阵难言的苦笑!
军师说的多好啊!上位者,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做决断,而是要以对大局的利弊来做决断!
彭万年伸出大手,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吼道:“将他二人绑了!”
桌案上摆放着的令箭架、签筒、笔筒、笔架、黑红砚台等物品,齐齐被吓得跳了起来!厅内的乱喊乱嚷的众人也被惊地闭了口!
王定光大声呼喊:“大头领,我不是内奸!我是冤……”
他一句话没喊完,就被候国财一脚踹在腿弯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旁边的几个亲兵一哄而上,将他摁在地上,七手八脚地绑了起来。
等他被架起来的时候,看到小明也被人倒剪双手五花大绑着拖了出去。
等他被拖出去的时候,听到彭万年下令:“将他二人绑在大厅外的旗杆上!明日正午,将他们挖心摘肝,祭奠死去的兄弟!速速派人去通知各营:内奸已经抓到!请他们过来一同审问、观刑!”
他还看见候国财望着他阴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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