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和三年的五月,楚国记上是这样记载这件大事的:宁和五月中,楚武圣帝日朝昏阕,群臣惶恐。屡求见圣颜而不可得,过二日,京中谣言甚嚣尘上,言,帝薨。群臣惊疑,遂再次求见。
赵慕白,帝之知交,幕僚,一人力辩群臣,言帝之风寒不可众臣惊扰,又指帝命查国公入内探视,查国公为三朝重臣,德信威广。出,言帝无恙,挥斥居心否测者言帝之不吉。
群臣皆服,又有各部尚书各司其责,谣言遂平息矣。
……
“甘露殿”里,欧阳箬与赵清翎两两相对苦笑,此时已是楚霍天昏迷之后第三日的正午,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恰似行走在刀尖之上。
赵清翎往日容光焕发的面上疲惫之色日重,欧阳箬几乎认不出他就是方才那激辩群臣的那个人了。
要不是他一人力拦,又急中生智将查国公装模作样地请进来,还不知道今日的局面到底怎么撑得过去。
想道此处,欧阳箬对他柔声道:“赵先生且去歇息下,皇上由本宫看顾,等过了一个时辰后再叫醒先生。”
赵清翎苦笑道:“皇上一日不醒,微臣哪里睡得着?倒是娘娘这几日吃得少,也睡得少,倒是要好好歇息下,微臣是习武之人,娘娘身体单薄,还是去休息才是。”他看向她憔悴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怜惜。
欧阳箬看着楚霍天的沉睡的面容,轻叹:“本宫哪里睡得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连连。还不如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倒更心安些。”
赵清翎轻叹,转身叫宫人端来冷水敷了面,振奋了精神,又坐在一边为楚霍天把脉,施针,汤药呈上来,两人又合力将药给楚霍天灌了下去。
过了一会,楚霍天又是“呕”地吐出一堆鲜血,血色转红了不少。赵清翎心中大慰,对欧阳箬道:“如今皇上体内之毒已经去了五分,微臣要为皇上运功,娘娘且回避下。”
欧阳箬点头,出了内殿,想想又叫李靖才进去伺候。自己在外殿依着椅子坐着,只呆呆的,几日的劳累袭来,她终于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殿外有内侍大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欧阳箬猛的惊醒,扶了胸,只觉得心在砰砰乱跳,皇后竟然来了?!
她忙整理下面容,快步迎了上去。
皇后走得甚急,见欧阳箬迎上前来,眼中寒光一闪,忽然“啪”地一声狠狠地一巴掌甩向欧阳箬的面上,怒道:“贱人!皇上如果真的醒来怎么不着人禀报本后?难道你仗着皇上宠你,就敢如此藐视本后吗?”
欧阳箬被她着突然一巴掌甩得跌在地上,连日的昏沉的脑袋也重重撞向一边坚硬的楠木椅子上。
眼前只觉得金星乱撞,皇后这一巴掌甚是用力,欧阳箬只觉得血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心中怒极,伏在地上半晌才忍耐道:“皇后娘娘息怒,是臣妾的疏失,本来要禀报皇后娘娘的,只是皇上需用药,臣妾一时便急得昏了头了。”
皇后听了连连冷笑:“皇上若真的醒来,本后今日便要去看看,赵先生能拦得住那些老古董的大臣,本后今日看看他能否敢拦本后?”
她说完,抬脚便要往里走。欧阳箬大惊,连忙膝行她跟前拦住道:“皇后娘娘还是明日再来吧,如今赵先生正在里面为皇上施针呢,皇后进去恐不便。”
皇后正愁她不来拦,一见她如此,便怒道:“来人,将此目无本后的贱人拉下去重重的打。”
欧阳箬大惊,心底一股寒气蔓延到心口,她看着她冰冷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她今日所来不单单是要试探皇上是否醒的虚实,还想将自己致于死地。
皇后见她眼露惊恐之色,不由得意道:“怎么,怕了?”她冷冷的俯下身,在她耳边狞笑道:“上次有皇上来护着你,这次本后倒要看看,皇上还怎么来护你!哈哈……”
她笑得张狂无态,欧阳箬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当宫人上来要拖她之时,欧阳箬猛地立起身来,眸中含冰,对他们怒道:“你们敢?!本宫这几日日夜伺候皇上,不得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就不怕皇上责罚?皇后娘娘就是这般治宫有道的吗?”她最后一句却是看着皇后说的。
皇后面上顿时变得难看,她正待再呵斥,忽然内殿里传来一道疲惫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都吵什么?皇后是这样来看朕的吗?!……”他未说完,又咳嗽几声,似喉咙沙哑难受:“滚!朕要好好歇息,都给朕退下!柔婕妤进来伺候便可!”
皇后与欧阳箬顿时都惊得呆了,皇后的嘴巴更是惊得合不拢,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皇上既然……要歇息,臣妾……不便打扰,臣妾告退!”
她说完,惊慌万状地走了。欧阳箬心中激动万分,只低低唤了一声:“霍郎……”便踉跄地奔入内殿。
只见楚霍天半躺着,身上披着一件玄色龙袍,正低着头,似喘息十分辛苦。
欧阳箬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不由扑上去牢牢抱住:“霍郎,你终于醒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似要把这几日的惊恐与委屈都哭出来。
她身下之人一动不动,只任她抱着。欧阳箬哭了一会,忽然李靖才不自然地轻咳几声:“娘娘,这个……这个不是皇上……”
欧阳箬闻言半天没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赵清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欧阳箬猛地一惊,啊地一声,慌忙退后:“你你……”她“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