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楚霍天便宿在了“云香宫”。整个后宫又被皇上此举惊得回不了神,本以为柔婕妤早已是秋后的蚂蚱再也活不了,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她竟然来个惊天大逆转,将皇上的心牢牢抓在手中。
三皇子依然送回到“云香宫”由欧阳箬教养,只是皇上放心不下,几乎日日去看望,欧阳箬的身体渐渐好转,医补药补统统一起调养。
渐渐的,她面色如春,身上也丰腴了,只是眼中的那抹凌厉却始终不曾消去,多少宫妃含着嫉妒前来探望,都被她的眼神看得打起了退堂鼓,连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清翎一日给她诊脉,仔细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如今娘娘越发威仪了,只是还未得其位,不能露其锋芒。想来娘娘还须多多历练才是。”他说这话之时,含了浅笑,似临溪照水,自然而无痕,但是欧阳箬听了,沉默半晌才郑重谢道:“多谢赵先生提点。”
果然此后,她面上笑得越发温和,眼中的凌厉与寒意被她完全收起,藏在体内,再也了无痕迹。
欧阳箬身体日好,便每隔了几日去虞敬太妃处走走,与她聊点佛理,又拿了些从华国带来的小玩意与她一起鉴赏。
虞敬太妃甚是喜欢她,但是对那日所提之事情却再无一字吐露,欧阳箬也不急,只拣些玩笑话与她说了,解了她的烦闷。
就这样,日子一日日过去了,皇后的禁足之令也被楚霍天解了,能自由出入,只是这后宫管理之权还是在徐氏与林氏之手。
皇后先前接见重臣内眷传递出的立储意思,因为皇上重新宠幸柔婕妤而大大打了个折扣。立储的言论还未能很好地形成风气,就被楚霍天轻易地驳了回去。
楚霍天自开朝以来竭力提拔寒门子弟,但是阻力实在是不小,如今中等没落的贵族渐渐进入了他的眼中,查家查国公的一道谏书便是在这时进入了楚霍天的视线之中。
查家的忠心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大多逍遥避世的态度也让楚霍天觉得放心不已。就这样,以查三少为首的一批年轻子弟渐渐诏入朝中,派到地方为官为政。
皇后的赵家世族渐渐发现楚霍天对他们的打压与不理,渐渐惶恐不安起来。几次晋见皇后都有提及。
皇后身体不适,如今又要应付族中的压力,更是烦得寝睡难安。
一日,“凤仪殿”内响起“哗啦”一声,紫叶心头一跳,连忙进了内殿。一位身着华贵锦衣的贵妇人正尴尬地掩面往外走去。
紫叶自然是认得她的,她是一品浩命夫人赵李氏,按辈份来说是皇后的伯母,这几****几乎日日来,每次都与皇后秘谈,但是皇后每次见完她,心情便十分不好。
紫叶不敢问什么,只侧了身让她走了,这才赶进去。
皇后正歪在美人榻上,榻边满是摔碎的茶盏,一片一片,碎得令人心惊。
紫叶不敢惊扰她,只蹲下去一片片拣了放入自己的裙摆之内。忽然一卷小册也被丢在了地上,那雪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名字,但是被茶水一泼,倒看不出几分本来的字。
紫叶连忙拣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
忽然皇后冷声道:“你拣那个做什么!?”她声音冷厉,含了无尽的嫉恨。紫叶一惊,慌忙跪小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这就拿下去。”
皇后起了身,恨恨地盯着那册子,直欲要用眼神将那册子千刀万剐一般。
紫叶见她样子古怪,更是不敢动,忽然皇后起了身,一把扑过去,发了疯似地扯着那小册:“好!都希望本宫死了才好趁你们的心,如你们的意!……什么巩固圣宠,什么为本后左右臂膀,我呸!堂堂赵家如今也做起了不要脸的皮肉生意,别以为拣了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进宫来就能得了皇上的宠爱!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她一边骂一边扯,紫叶惊得连忙起身,将她抱住,一连声喊:“吴嬷嬷快来!快来人啊……”皇后被她抱住,又似疯了一般哭道:“本后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急不可耐地塞人进宫来,把我赵惠婉当死人是不是……”
吴嬷嬷跑了进来,合力将她抱到床上按住,又慌忙命人去请太医。
折腾了许久,皇后这才累极睡了。
紫叶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余悸未消,拉了吴嬷嬷小声道:“吴嬷嬷,皇后娘娘怎么了……刚才……”
吴嬷嬷叹了口气:“还不是作孽,皇后娘家看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风头都被那位抢去了,所以想塞几个族中的女孩进宫伺候皇上呢……”
紫叶一惊:“那皇后答应了?”
吴嬷嬷又是一叹:“若搁在平日,皇后娘娘也许咬咬牙便让她们进来了,可是,最近皇后身体不适,他们不但不闻不问,还想出这个馊主意,你说皇后娘娘心里能舒坦吗?这不正闹心呢,以后你机灵着点,说话小心点。”
紫叶连忙答应了,离去之前,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那重重帘幕中的那抹瘦削的背影,绣龙飞凤,金丝银线勾勒出那富丽堂皇的凤床,每一个物件都是极尽精美奢侈,可是她觉得皇后好孤独,孤独得令人怜惜。
平生第一次,她不再羡慕皇后的高高在上,母仪天下,只庆幸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宫女,而宫外还有那殷殷盼着自己回家的娘亲,疼爱自己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