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狐狸媚子!”有人低声骂了一句,欧阳箬转过头去,是坐在下首的王贵人。她的一张娇容在明亮的烛火下刻满了妒忌与不屑。
欧阳箬微微一笑,只做没听见。席上因李贵人的有孕而越发热闹了。去传消息于皇上的内侍也回来了。
奉皇上的口谕封李贵人为充华,赐号为“玉”。
众人都跪下接了旨。
一场宴席众妃嫔吃得是各有滋味,欧阳箬用了些,看了时辰差不多,与宛昭仪一同辞了皇后出来。
宛昭仪摸了自己的肚子,看了外边夜朗星稀叹道:“没想到李贵人也怀上了龙种。”
欧阳箬由宛蕙披上了狐裘披风,又在怀里塞了一个暖炉才笑道:“应该改口叫玉充华了。”宛昭仪笑笑:“也是,就欧阳妹妹的脑袋转得快。”
欧阳箬一笑:“宛昭仪何必感叹呢,再过三个月,姐姐也该临盆了。”
宛昭仪挽了她的手,出了偏殿忽然轻声道:“妹妹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再说皇上这般喜欢你,应该再孕也不难的。”
欧阳箬心里一叹:子嗣……
随即她回过神点点头谢道:“林姐姐提点得是,不过这事急不来的。”宛昭仪扶了她的手慢慢走着,天黑路滑,那肩撵轿子都在阶下。
她一边走一边道:“要不叫太医来帮妹妹你调理下,家父有位学生,在太医院里面当差,听家父说他人还算可靠,要不叫他来给妹妹看一看?”
欧阳箬心中感动,拍了拍她的手道:“难为姐姐为我着想了。妹妹实在是惭愧。”
宛昭仪的手温暖而干燥,她带着满足又摸了下凸出的肚子,里面有她全部的希望与未来:“谢什么,姐姐妹妹的喊着,我是真拿你当亲姐妹看的。这后宫……能有这份情也难得。”
她说完上了轿子,对着欧阳箬温柔笑了笑,由宫人抬着走了。
欧阳箬看着她一行人渐渐远去,才上了肩撵。
到了“花延宫”,欧阳箬梳洗下便散了发髻靠在榻上,宛蕙端了一碗药汤进来,欧阳箬一闻,皱了眉头道:“姑姑,你怎么也学外边的人给我喝这些苦药。”她语气绵软,懒洋洋带着撒娇的意味。
宛蕙肚子里一大堆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只坐在一边独自出神。欧阳箬瞄了她几眼,只做没看见。相处久了便知道宛蕙的性格,精明的时候十分精明,可一旦执拗起来同样十分恐怖。
宛蕙见她不开口,只得叹一气:“娘娘这般聪明的人也不需奴婢再说了,赶紧怀一个才是正经。没有子嗣就怕皇上的宠爱不长久,再说有个皇子帝姬的,以后娘娘也有个依靠。”
欧阳箬放下手中的书册,似笑非笑地看了宛蕙一眼:“姑姑,自从我上次小产到如今有几个月?”
宛蕙一愣却老实地回道:“一共五个月余。”
欧阳箬又道:“自从展飞帮我驱血活筋到如今有几个月?”
宛蕙再一愣:“大概三个多月。”
欧阳箬叹了一声,不再言语,宛蕙却顿时明了:“娘娘是怕身子受孕有害自身?”
欧阳箬点点头:“此其一也,姑姑是女人,自然明白生子对自身损害多大,红颜易老,到时候君恩不在。即使生出的孩子又能如何?我就怕……”
是,她怕,怕她红颜老尽,只余空洞惆怅,而在后宫里,她一切都还才刚刚开始……
“其二,我乃华地之人,姑姑以为皇上待我如何?”欧阳箬又问宛蕙。宛蕙低头道:“奴婢以为皇上对娘娘娘算是极好了,堪得上情义深重。”
欧阳箬苦笑道:“可他也有为难之时,我的位份因我是华地之人,恐不能升得太高。若是生的是皇子,却是害了她。若是帝姬也怕误了她的终身。”她看过多少帝王之女因生母身份卑微而草草嫁了,或是当成筹码去笼络番邦异国,其下场可不是不凄惨的。
她的身份从来都是一个极大的障碍,从踏入楚地的第一天起,她就提醒自己万不可错一步。可是如今,真的要为他生儿育女,就算凭借他对她的宠爱恐是不够的。
烛光摇曳,炭火毕剥作响,二人俱是沉默了下来。
“可娘娘你总不能拖着,也不是个事……”宛蕙到如今才明白她的顾虑所在,长叹了一口气。欧阳箬点点头,也道:“是,终归要生的,只不过,得等到有万全准备才行。起码得等宛昭仪与李充华她们二人生了才是。”
宛蕙点点头,将那碗凉了的汤药端了下去,换了欧阳箬日常饮的燕窝牛乳。
欧阳箬躺在床上,烛火被宛蕙轻手轻脚地挑熄了。屋里又恢复一室黑暗。
她又忆起那日甫入宫,楚霍天带着她上了“问天台”那夜也如这般黑,可是她分明能看见他的眼眸灿若星子,里面的柔情直欲将她溺毙。
是,他对她堪称好,比对其他后宫的妃嫔,他对她算得上是出格了,可是他终究是个帝王,后宫佳丽万千……欧阳箬苦笑了下,说来说去,到底是自己不能全信了他的心。
……
第二日一早,欧阳箬照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却不见玉充华过来。皇后笑着对众人道:“本后见她初孕,便免了她早起请安之苦。”
底下的人闻言,妒色的有之,不平的有之。欧阳箬并不插嘴。回到了宫里,却见鸣莺迎了出来道:“娘娘,玉充华身边大宫女紫珊姐姐过来了,说玉充华请娘娘过去喝茶。”
欧阳箬身边的香叶嘴快,不平地哼了一声:“平日里倒是她来给娘娘请安,怎么怀个身孕就这般金贵了。”
欧阳箬轻拍了她一下,作势微怒:“就你小蹄子嘴快,以后还敢这般说人,就罚你天不亮起来扫雪。”香叶吐了吐舌头,忙称不敢了。
欧阳箬细思了下,再看看天色,对宛蕙道:“去备份礼物,等等下午再随我过去。”宛蕙忙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