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江苏省南京市郊外一处荒地
这是郊区一片尚未开发的丘陵地带,放眼望去,尽是黄泥土和石块,只零零星星长着几株杂草。这里离镇上也有点远,所以平日往来的人极少。而今天,这里却异常的热闹——有两群人正在争执,双方对峙了一个小时,一个个闹得脸红耳热、青筋暴现。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只要落下一点点星火,就会猛烈爆炸,双方就要大打出手。
其中一群人,是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几名高管、包工头以及十来个建筑工人。这群人为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长着一张马脸,头戴矿工帽,身穿名牌西装,手执鳄鱼皮公事包,工人们都喊他作”张总“。
这时,张总正朝对面的人群大声吼叫、扬拳示威,一张本来就凶横的马脸,这一刻更是杀气腾腾。
对面的一群人大多是附近居民,还有几个知识份子模样的外地人。他们为首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地质研究所的王教授,戴着大眼镜、留着地中海秃头;另一个,却是一瘦小的干瘪老头,三角眼、扫帚眉,长相十分滑稽,两眼射出贼亮的光芒,最令人咋舌的是,他居然穿着破旧的灰色道袍,这使他看上去很象一尊出土文物,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张总还在吼叫:“这块地皮我已经买下来,用来开发旅游度假村,盖大酒店!你们要是不乐意,行,出高价从我手上买走!”
言语之间,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令人不难读懂他的潜台词:你们这帮穷鬼,没有几个亿就别想跟我较劲。
王教授竭力保持着他的学者涵养,好言劝道:“张总,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搞基建的,原因就如我刚才所说的,这一带地壳结构不稳定,你在这大兴土木,会引起大面积的地表塌陷,还有房屋倒塌。这事关乎人命——我们地质研究所从业多年,勘探结果是不会错的,请你相信我!”
“教授,危言怂听了吧?”张总冷笑道:“中国这么大,不止你一个地质专家,我已经高薪聘请了823所的几位专家,他们仔细勘探过,说这块地根本没有问题!”
王教授:“他们测出的数据不对——前几天地壳深层的震动那么明显,怎么可能没有波度显示?我建议,我们双方把数据提交到中科院,请那里的权威来定夺。”
张总大怒:“那得花多长时间?!你知不知道,每跟你们耗上一分钟我得损失多少钱?!不要再说了,我绝不放弃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我这项目可是有国家扶持的!”
他故意把“国家”二字咬得很重。
王教授却不买帐,他把脸一扬,高声说道:“生意人的确要赚钱,但是也要承担起社会责任,不能为了利益妄顾人命!”
张总的马脸立即涨得通红:“你……好大的胆子!先是给我上了一堂地质课,再来给我讲社会责任?!”他转过头,朝身后的工人们大声喊:“给我把这帮人赶出工地!”
身后的地盘工人稍一迟疑,还是抄起了铁铲子,走向村民们。
村民们也不甘示弱,纷纷骂道:“怎么,想打架?你来啊!”
“有几个臭钱就得瑟?滚犊子!”
“滚出我们的镇子!谁敢再挖,老子废了他!”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站在王教授身边的丑道士一直没说话,这时却突然开腔了,声如洪钟,一下子盖过了众人:“都住手!”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转眼望着他。
丑道士走上前,肃容对张总说道:“你们绝对不能在这动土——这不仅是因为地壳结构不稳定,大家注意,这个地方寸草不生,连麻雀都不飞过一只,说明什么?说明这地底下封印着一股强大的妖邪之气!一旦地面塌陷出一个大洞,地下的妖物必定会逃蹿出来,后患无穷啊!”
“呵呵呵呵……”张总忍不住大笑。
笑够了,他轻蔑地看着丑道士,哂道:“你这个江湖神棍,满嘴瞎说什么,你是说我的地皮下面埋着妖怪?”接着他脸色一变:“够了,扯这点迷信的东西,就想多讹我一笔钱?赶紧滚蛋吧!”
道士正色说:“有很多科学尚未能解释的东西,不见得就是迷信。你没有见过的东西,不等于不存在,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翻了一下手掌,他的右手掌竟然升起一团火球!
众人都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只望着那团火球发怔。
道士又一翻手掌,把火球灭了。
张总最先反应过来:“哼,你以为玩个戏法就能把我糊弄过去?这些只不过是江湖神棍的小伎俩,障眼法——来人,把这群闹事的赶出工地!这道士再玩火,你们可以把他的手臂拧断,出了事有我担着!”
张总看得出来,这丑道士是个刺头儿,也是最不好对付的,所以先拿他开刀。
怎料,丑道士身形一晃,三两下就把冲上来的几个工人掼倒在地,掼得他们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这一下,令所有人都傻了眼——这个干瘪老头子,看起来脸色蜡黄,病夫一样,居然把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掼倒了,动作还快得瞧不清!
丑道士拍了拍衣服,不慌不忙地说:“张总,我是个普通人,手臂自然是拧得断的,可是,请你先打开公事包看看。”
张总手上一直拿着个鳄鱼皮公事包,他连忙打开一看:里面的名片、钱包、钥匙、钢笔,竟然都被齐刷刷地断成两半!切口十分整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弄断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在场的人又一次被镇住了,面面相觑,无声的望着丑道士。
道士微微笑道:“看来,我这手臂一时还拧不得呀!”
张总万万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当下脸色十分难看,领着员工匆匆忙忙辙走了。他这种惧怕是有道理的,有钱人比一般人把性命看得更重,如果下次断的不是钱包钥匙,而是他的头、手、胳膊,那就……
王教授由衷地对道士说:“苍梧道长,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幸亏有你,要不是你出手,这一带的村民肯定要遭殃了。”
苍梧道长却脸露忧色:“我们暂时阻止了张总,可是下一回呢?这块地早晚还会有人盯上,老朽我年事已高,恐怕阻止不了几回。”
一个村民好奇地问:“道长,你一再说这地底下有妖气,下面到底埋着什么东西,很厉害的吗?”
苍梧道长:“我也说不上来。按照我先师的推算,下面那只东西已经活了很大岁数,恐怕有几千年,法力巨大无匹。而且,在太平天国运动、南京大屠杀的年代,这个地方有许多横死之人,下面那只妖物吸入无数怨灵,法力又增强不少。一旦它逃逸出来,恐怕连我也收拾不了,这里将有一场恶战!”
良久,他神色苍凉地叹道:“望三清道祖及祖师爷保佑,早日找到我茅山一门的传人,这地下的烂摊子,只好交给我的传人去收拾了。”
南京郊外上演这一幕的时候,我只是个6岁孩童,并且远隔千里之外。谁也不曾想到,多年以后,这个烂摊子会落到我的头上。
这就叫命运。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过了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