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身影横过大街,身上披着一套略显臃肿的黑色大斗篷,装扮显得怪异又显眼。不过这种惊讶没有持续多久便渐渐平息,毕竟这是两大帝国接壤的城市,奇人异士多了去,这种打扮的人也不是没有。
斗篷中的人眼底隐晦地闪过一道庆幸的光,今天,看来会比较顺利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呢!他兴致略微高昂了一些,正打算接着往前走,却发现自己被像提起的小白鼠一样,双脚悬空,同时,自己的斗篷也被粗暴的扯去,露出了本来面貌。
此时,已经听见街边不少无知少女发出的赞叹。
斗篷里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头发几乎到腰,呈大海般的墨蓝色,皮肤有一种病态的白,像是很久没有受到过阳光的宠爱,小身板看起来有些瘦弱,而让那些少女发出赞叹的主要目标是男孩的小脸,从现代角度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正太。
酷似少女的弯月眉,鼻子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挺拔,最吸引人的是他有一双鹰眼,浅紫色的眸子清冽又有几分漠然。算不得太英俊,但是却有几分异域的魅力。此时,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惊慌,倒是有些破坏了那双冷冽的眸子,气质便略有不协调了。
但男孩可不理会自己引起的轰动,此时他的心思全都在拎起自己的壮汉身上。他一脸尴尬道:“额,甘大叔,我欠你的饭钱一定会还的。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说罢,两只手扑棱起来,尽力想要逃脱甘六的大手的禁锢。
甘六没好气儿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手上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道:“你小子年纪不大,怎么这么爱面子!本来我还没想起来你欠我饭钱呢,你这一说就记起来,谢谢啊!哦对了,彦炙,你今儿个咋穿成这样,是抢劫还是偷东西?”
彦炙听了前半句话,险些咬舌自尽,早知道自己说这干啥,心里嘟囔了一句为老不尊,教坏子孙。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因为他可是牢牢的记得当初几个吃霸王餐的家伙被甘六拉去当免费苦力的场景。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彦炙看看甘六常年打猎所锻炼的虬结的肌肉,吞了一下口水,有些不情愿地讲开了:“你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可是正经人......饭钱那些的······可不算是罪恶!”
“打住吧!你个小鬼!我要的是重点!”彦炙头上一片冷汗,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挺不在乎的,实际上他的心里可还是有些慌:“好吧,我妈叫我去弄点柴火,等会儿还要回家吃饭,我走了哈!”说罢,便一溜烟跑掉了,那速度,能媲美刘翔啊!不过,也将他那看似冷漠的容颜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号,这真是表里不一啊!
“唉?!这小子还真听话,算是个懂事孩子......不对,你妈不是十年前就失踪了吗”甘六无奈的摇摇头,忽然一拍脑袋,暗说这小子狡猾。看着彦炙狼狈逃窜的背影,甘六无奈一笑,便走回了自己的饭店。
彦家。
彦炙推开吱呀乱响的门,掸了掸门上的灰尘,走进了这阴暗干燥的草房。之前狡黠的形象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与淡然。现在,他的气质,才真正与他的外貌融合了。
“三年了呢,”彦炙咧嘴悲伤的一笑,“父亲,是时候去找你了呢......”母亲十年前的失踪,父亲的札无音讯,让他这十年来所承受的太多了。这些年,照顾他的是母亲的老仆人药馨。三年前,药馨得了重病死亡,临死之前,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彦炙的父亲,是鲛王,罕默拉·彦。
对盘古大陆上的人来说,鲛人,是与人类纠缠战火不休几万年的死敌。对于鲛人的痛恨,人类是深入骨髓的。几万年以来,鲛人以强大的实力,巨大的潜能一直压迫着人类的军队。
与其他异族不同,鲛人族有着巨大的潜能,与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只是——他们不能在陆地上呆的时间超过三个时辰,不然,盘古大陆早被占领了。他们每占领一处,便把陆地用异术变为海洋,盘古大陆的面积日益减少。近几百年,人类发现了龙族的遗迹,才逐渐在鲛人愈加凌厉的侵犯下,勉强存活。
鲛人的侵犯欲是很强的,他们的力量和智慧成正比。一般来说,一个十岁龄的幼年鲛人足以轻易杀死三个成年人,若真拼起命来,十个也不算底线。但得天独厚的条件使鲛人一族的寿命大打折扣,一个普通鲛人能活到四十五岁就要感谢海神了,更不用说还有各种意外。
彦炙没有见到货真价实的鲛人,但依稀听药馨提到过,鲛人体貌上与人类大致相同,但最不同的地方在于眼睛的颜色,鲛人的眼眸,是如月光一般的淡淡的银白色。
所以,药奶奶才从小让我戴这个东西吧。心里这样想着,彦炙轻轻抬手,取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淡紫色玻璃片,露出一双如月光般的银眸,即使是在昏暗的草房中,也散发着阵阵幽光,大有几分摄人的威势,但是这种银色却不是那么纯粹。
因为自己是半鲛人,所以药奶奶才更希望自己能够快乐安全的长大,因为父亲是鲛人,所以母亲选择了避世。彦炙知道,这不是父母的错,错的是这世道,人类与鲛人,本身就是不可调解的宿敌。
恨么?
恨。
那么,去寻找恨的根源吧。这无名恨的种子,只有自己寻找。
嗯。
今天,是一个离开的好日子,或许,自己应该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塔钟向这个城市告别。
一夜无眠。
......
天刚刚破晓,彦炙将几捆柴放在甘六的野味饭店的门口,顺手在上面粘了一张字条:甘大叔,不知道这些柴够不够,先当做饭钱换给你了,就算不够也别问我要了,因为我已经离开了。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彦炙便拔腿就跑了。
彦炙没有看到的是,当他走后,甘六打开了门,将那些柴静静的收好,道:“混小子,老子的饭店又不缺柴!”忽然,甘六笑了一下:“不过,彦炙这小子,还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家伙。”
玄悟塔。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凝望这个城市了。彦炙缓慢的走向楼梯,忽然,背后出现了一个声音:“小子,让开!!”彦炙来不及回头,只觉背后一股冲力猛冲而至,把自己撞了个七荤八素,回头一看,一个少年也坐在地上,看那样子,撞的比自己还惨。那少年才一睁眼就破口大骂:“你个小白脸,没看路哇!小爷我在跑酷呢!你个路障挡在中间干什么!”彦炙微眯起眸子,适应了一下没有帽子遮挡而骤然强烈起来的光线,有些木然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性格跋厥,不会有成就的。他不屑与这种人交朋友,只会把自己带入堕落的深渊。
那个富家少年浓眉一挑,颇有些鄙视地开口:“对不起就行了?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小爷被你弄伤了,赔医药费!”彦炙嘴角上扬,在那少年的惊愕目光中,吐出了两个字:“不赔。”
那少年在短暂的惊讶后,脸上浮现出几丝狰狞:“不服是吧,小爷打得你服!看看谁的骨头硬!”说罢,右脚猛然一蹬,以极快的速度向彦炙暴掠而去,左手上隐隐绰绰有雾气在流动,右手拖着不知是从何处取出的长剑,就要向彦炙射去。
彦炙嘴边,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