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龙说得很对,城里确实驻扎着军队,从城头到城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门两边,也有两队披坚执锐的士兵,紧盯着长龙般的进城队伍,另有几人,牵着几条军犬,严查进出城门的每一个人……
“你们三个什么人?”
“赏金猎人!”面对盘查,卓龙冷静地回答说。
“进城干嘛?”
“查案!”
又再问了几个问题后,没发现可疑,卫兵这才放他们进去。
“为什么你刚刚要说查案?”路飞甚是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没必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卓龙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说。
“不过就是进个城而已,”胡说卜也有些不解,“有必要问那么多问题吗?”
“不这样的话,”卓龙沉声说,“这座城会和我们在海边看到的村子一样,被强盗烧杀抢掠一番的!”
“什么……”胡说卜大吃一惊,“话说回来,那些村子……到底是谁洗劫的啊?”
“二十年前,当时景帝大军攻破了皇城,延帝殉国……这个你们都还记得吧?”卓龙并没有立即回答胡说卜的问题,反而问起他们问题来。
“这个当然记得……”胡说卜点点头。毕竟前些天,他们还挖掘了甄孝仁的宝藏,胡说卜当即将当时那美告诉他的那段历史,复述了一遍。
“没错!”卓龙喝了口酒,娓娓道来,“当年,延帝死后,江山落到景王手中,景王就在京都称帝。可是当时在闽南这一带,还有一个延帝的子侄——庆王,他在延帝死之后,自立为帝,号称庆帝……他原本想与景帝争天下。结果却被景帝杀得片甲不留,狼狈地逃到了海外……”
“那又怎么样?”听了半天,路飞和胡说卜仍旧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就是那个庆帝,”卓龙喝了一口酒,说,“他流落到了倭国,还求得倭国的皇帝派兵相助。大约在几年前,庆帝带领着一支倭国军队杀了回来。他们攻占了夷州岛,并以此为据点,打算要杀回中原。不过景帝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终究没能打得赢,最后只得退守夷州。由于夷州与大陆之间隔着一道海峡,这个庆帝便借此天险作为屏障,再加上倭人擅长海战。景帝的大军一直无法杀过去,收复夷州岛……就这样子,双方一直僵持至今。”
“海峡?”胡说卜一愣,似乎有些听明白了,“那个海峡……不会就是……刚才看到的……大海吧?”
“是的!”卓龙又喝了一口酒,正色地说,“就是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一片海。而那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被庆帝和他手下那一帮倭国人占据的夷州岛。”
“倭国人?”路飞一愣,反问,“倭国人又怎么样?前些日子还和我们在一块的那好色的厨子和他师父,不也是倭国人吗?我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他们可不是山吉四郎郎!”卓龙摇摇头,说,“当然,他们是没有三头六臂,但据说他们打起仗来,可是不要命一般,一个个穷凶极恶,而且精于海战,最擅长的就是潜入海里凿沉海船,连景帝的军队都吃过他们的亏!所以景帝一直没能收复夷州。”
“难道说,”胡说卜惊讶得下巴都掉地上了,“海边那些村子,就是庆帝的军队干的好事?城门那么多士兵,也是为了防备庆帝的军队?”
“应该是吧!”卓龙点点头。
“我说,卓龙啊……”胡说卜声音都在颤抖,“你是不是搞错了?那美姑娘怎么会往夷州去呢?八成是你搞错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卓龙将刚刚凑到唇边的酒葫芦移开,冷冷地橫了胡说卜一眼,问。
“不敢,不敢……”胡说卜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是不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故意不和我们说?”
“不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些的。”卓龙继续喝着他的酒,慢慢悠悠地说,“之前我还不敢相信,但直到刚才,看到海边那些村子,我才敢肯定——我听说的,都是真的!”
“你昨天才知道?”路飞歪着个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昨天我们一直在一块,怎么你知道的事,我们居然不知道?”
“因为你小子吃饭吃得慢啊!”卓龙横了路飞一眼,不悦地说,“我都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你还在啃鸡腿呢……”
“原来是这样,”胡说卜好像明白似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每天傍晚出去,一定是干点什么大事……”
“可昨天你不是跟我说,”路飞傻愣愣地说,“卓龙每次吃完饭就出去个老半天,八成是屁股生疮、屙不出屎……”
“你别乱说,”胡说卜眼见被路飞揭了短,怕挨卓龙打,连忙伸手去捂路飞的嘴巴,“我几时说过这话?你不要无中生有、挑拨离间、栽赃陷害……”
“得了,得了,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因为这点小事而记恨你们!”卓龙摆了摆手,教他们别再胡闹了,“这几日,我抽空出去打探消息,一来是为了确定我们没走错路;二来也是我对那美的身份有些捉摸不透,想摸清楚她的底细。”
“那美的身份……”路飞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美精通‘猫行鼠步’、‘鬼手’等神偷门的绝技。按理说,她应该是神偷门的门人。”卓龙又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在寻找宝藏、与沙漠贼王效量的时候,她偶尔会冒出ㄧ、两句官腔。在行事作风、策划管理方面,也有几分官员的味道——毕竟我们赏金猎人,经常与官府打交道,所以这方面的体会比你们要深很多!”
“那美带点官员作风又怎么了?难道她当官了?”胡说卜不解。
“你们有所不知,神偷门有条十分严厉的门规,‘猫鼠不相帮’!”卓龙冷冷地说,“‘鼠’指的是神偷门门人,而‘猫’,则是指小偷的天敌——官员!‘猫鼠不相帮’,即是说,凡是神偷门的弟子,一律不准帮官府做事!”
“这是为什么?”路飞兀自傻傻地问。
“这还用问么?”卓龙解释说,“官府的职责是捉贼,神偷门里都是小偷。你帮官府做事,不就是与自己同门师兄弟姐妹为敌么?所以一旦发现有违犯者,会被驱逐出门,还会被神偷门上下追杀!”
“这么说,”听到这,路飞恍然大悟,“那美是被神偷门追杀着?”
“开始时我也这么认为,”卓龙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不过我找神偷门的人问过,并没有人知道‘那美’这个名字——如果她遭到神偷门全员追杀,不可能没人知道这个名字吧?”
“那……会不会是假名?”胡说卜猜测说。
“不!这不是假名的问题。”卓龙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路飞和胡说卜,一字一顿地说,“那个神偷门的人告诉我,神偷门的管理十分严格。而近二十多年前,神偷门出过一个违犯了这条门规的弟子,不过他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到现在,估计已经快五十了吧!”
“五十岁的……男人?”胡说卜一愣,和路飞面面相觑。
“是的,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卓龙点点头,喝了口酒之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而且这个男人虽然违犯了门规,但是神偷门却无人能够对他进行追杀。”
“为什么?”路飞和胡说卜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那个男人投靠了庆帝!”卓龙沉声说,“他以在神偷门里学到的绝技,偷偷潜入景帝的军队里,探听、窃取军队的机密,帮助庆帝的军队打胜仗。由于当时庆帝和景帝在争天下,谁赢谁就是皇帝。如果因为诛杀那个叛徒,而导致景帝获胜,那杀死那个男人者,也等于是违犯了神偷门的门规。所以神偷门虽然很想杀那个叛徒,却无人敢下手。无可奈何,神偷门掌门作出了决定——任由那个男人逍遥法外,反正当时兵荒马乱,有许多人战死沙场,说不定那个男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死于战场。”
“那个男人……”胡说卜惊讶地问,“他和那美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卓龙摇摇头,正色地说,“不过那个神偷门叛徒既然投靠了庆帝,只要没死,那他应该和庆帝一块待在夷州。而那美精通神偷门的功天,又恰好是住在这的人……他们之间,应该存在某种关系!”
“某种关系……”胡说卜强行咽了一口唾沫,问,“请问,那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卓龙冷哼一声,“就像你和卜良喻的关系呗!”
“父女?”尽管天气炎热,但胡说卜还是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不会的,不会的……卓龙,你一定是搞错了,绝对是搞错了——什么神偷门,什么‘猫鼠不相帮’,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我连那美是否南方人,都有些怀疑。”
“你不相信我?”卓龙忽然停下了脚步。
“胡说卜,你在胡说什么呀?”一旁的路飞忍不住插嘴说,“卓龙可是好人,他不会欺骗我们的!”
“路飞,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懂得怀疑吗?”胡说卜瞟了路飞一眼,“事实上,我们星夜兼程赶了那么多天了,都没有赶上那美——那美可还带着几箱金银财宝呢,她怎么可能走得比我们还快?”
“如果只是那美一个人,她确实没可能比我们走得快。”卓龙再次拿起葫芦,喝了一口之后,接着又说,“但若是有人帮助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啊?”路飞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有人帮助她的话,什么意思?”
“除了那美,”卓龙卖个关子,“还有一个比我们早出发、我们也应该撞见的人,但我们却没有撞见的人……”
“你说的是,”胡说卜反应过来了,“山吉四郎?”
“山吉四郎?”虽然一直在旁边听着,但路飞兀自歪着个脑袋,傻傻地问,“山吉四郎怎么了,他不也是我们的朋友么?”
“首先,”卓龙解释说,“假定真如胡说卜所言,那美没有往南走,那听了我的推测,理应和我们一样,往南追那美的山吉四郎,应该被我们追上的!”
“可是,”路飞抓抓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们并没有碰见他啊!”
“没错,我们是没有碰见他!”卓龙仰头望向青天,以无比坚定的口吻说,“这有几种可能,比方说,他与那美串通来骗我们!”
“不会的,”路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山吉四郎还和我们一块寻宝呢!”
“是啊,是啊!”胡说卜也附和说,“那美不见的那天,他还和我们在一块呢!”
“这可能是他们的诡计!”卓龙一脸自信,淡淡地一笑,说,“那美知道我擅长查案,怕我带着你们追上来,所以让山吉四郎拖在后面,目的就是看我们怎么办。山吉四郎在听完我的推测后,佯装不耐烦,先行一步,其实却是赶到事先约好的地方,与那美接触,告诉她我们会往南追……”
“然后那美就往别处走,避开我们……”胡说卜接着卓龙的话茬,说了下去,“可是,你凭什么认定,那美和山吉四郎是串通的?”
“你忘了?山吉四郎和千兵卫,本来就是那美介绍给我们认识的。”卓龙进一步解释说,“而且第一次见面时,山吉四郎还特意用倭语吟诗。当时我们三人,没一个听得懂,最后还是那美说了,我们才知道,那小子吟唱的是《关睢》。这说明,那美不仅比我们更早认识山吉四郎,而且还通晓倭语……”
“听你这么一分析,”胡说卜摩擦着鼻子,若有所思地说,“那美确实挺可疑的……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如果说那美投靠到庆帝麾下,那应该升官发财才是,为什么要找我们一块去寻宝呢?”
“刚才我说的什么,你都没听,是不是?”卓龙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说,“庆帝可是想和景帝争天下的人,虽然现在他被景帝打败了,但是他还没放弃吧?等到时机成熟,庆帝还会卷土重来的。而打仗是非常之耗钱的一件事,偏巧他们占据的夷州地小人少,想要筹足打仗用的钱,可不容易。所以让那美出来寻宝、筹集资金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那天那美也说过,就算我们一文钱都不要,把宝藏全给了她,还是不够用的——你们想啊,正常人家的姑娘,就算再怎么大手大脚,那么多财宝,至少够她过一生的了,她却嫌少,还说不够用。除了打仗需要之外,我真想不出来,她还能用在哪方面了。”
“怎……怎么会……这样呢?”胡说卜显然被吓得不轻,刚才还算灵光的脑子,现在已经转不动了,“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我可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