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在我出生的第二天,我的母亲为我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这个名字我骄傲地叫了一世。
我的家乡也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褒城。褒城多雨,细密的雨线落下,流成了褒城自始的湿润温暖。
在我的家乡褒城有一条美丽的河,大家都叫它碧水河。碧水河里有许多的鱼,成双成对。家乡的人们说那些鱼儿都是我们的先祖,他们说在很久之前,褒城的儿女们不能够相守,他们就都化作了碧水河的鱼。在成长的无忧的年岁里,我经常去往碧水河的岸边去看那些鱼儿,我总是感觉到他们有太多的语言,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碧水河上有一只小船,它悠悠地漂在水上,没有人系住也从不飘走。人们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女子的,她美丽非凡,是褒城的女神,是她结束了褒城的灾难。
褒城的人们都在说,那个女子,她是上苍赐给褒城的福祉,她的眉头有一颗胭脂色的痣,她带给褒城安宁和快乐,所以自她之后,所有褒城已经长大的孩子,他们的眉头都会长出一颗胭脂色的痣。
我总是在追问,我问遍了褒城所有的人,我想要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可是没有人知道。人们都说她是一个美丽得没有名字的女子。然后人们告诉我说那个女子,她是碧水河的神,生于碧水河,长于碧水河,后来她离开了,可是最终她又回来了,碧水河是她的家。人们说这条小船就是她的,这么多年了都不会飘走。人们说在每一个美丽的夜晚,她都会出现,她在碧水河上行走自如。
在我的童年总是伴着这么些美丽而动人的传说成长,褒城是一个美丽的国度,生长美丽的传说。
褒城的人们在传说,他们说在很久之前,褒城的儿女们在唱歌,他们唱忧伤而美丽的歌。我问他们唱的是什么样的曲调,人们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太久远了。后来人们说他们是在歌唱爱情,他们一定是在歌唱爱情。
在很多年之后的现在,褒城的人们也依旧在歌唱爱情,歌唱叫人心动的相遇,和那相遇之后的难舍相思,褒城的男子柔情而执着,褒城的女儿骄傲而矜持,褒城的男子和女儿在最美丽的年岁里相遇,在最动情的相遇后相恋。
在每一个午后或是月夜,褒城的男子和女儿相见,褒城的男子叫做阿哥,褒城的女儿叫做阿妹,褒城的歌儿在唱阿哥牵着阿妹的手一路不回头,老死不相离。
在碧水河的南岸有一座山,人们说在很久之前,那座山上开满了杏花,人们说当时全天下的人都喜爱褒城的杏花,所以王就把褒城的杏花都移去王宫了,自那之后,褒城的的杏花就开遍了天下。
在今天,在碧水河南岸的山上再也看不见杏花了,但是人们说,褒城的杏花一直在开着,常开不败,开在最美丽的时节,开在每一个褒城女儿的心中。
褒城的儿女们说,这么许久了,有很多事情我们已经忘记了,但是依然有很多事情我们依然记得,比如那些温暖,比如,那些美丽。
在我十五岁的那一年,在碧水河的石岸上,我遇见了我的杞哥哥,他长发飘扬目光明亮,他是褒城卖弓箭的男子。然后我和杞哥哥的眉头都长出了胭脂色的痣,然后我做了他的新娘。
杞哥哥叫我的名字,他说湄姝,你长得真美丽,你是褒城最美丽的女儿。那一年,我的长发过腰,那时候我披散开长发跟随杞哥哥去街市上卖弓箭。
那时候,杞哥哥经常用手拢起我的长发,他经常双手捧起我的脸,看着我久久地笑着。
后来,我告诉我的孩子们,告诉他们褒城的美丽,美丽的传说和故事,我说褒城的孩子们是世上最美丽的孩子,也是最快乐的孩子。我告诉他们关于千百年前的那个女子的传说,我说她是褒城的女神,她结束了褒城的灾难。我说在她之前,褒城的人们都不得欢乐,他们不能相守到老,他们生活在诅咒之中,可是那个女子结束了这一切。
我的孩子们也在问我关于她的名字,我说没有人知道,我说太久远了,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然后我讲故事给我的孩子们听,讲那些已经不再清晰的故事,褒城的人们都喜欢传说,他们说传说是往事,是每一个人的往事。
在我已经很老的时候,我的杞哥哥也老了,他依旧用手拢起我的长发,他依旧说我是褒城最美丽的女儿。
这一生,我总觉得有一些什么事情是被我所遗忘的,只是我再也不能够记起来。我总是感觉到我的一生是散落在褒城的青砖和红瓦间的沉默,沉默了几世的飘零,终成今生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