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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满江红阙

岳飞死后王离想了很多,有愧与无愧都是过去的事,就让过去的一切都埋藏在记忆里。人们永远记得岳飞的忠诚正直,记得岳飞的一身正气就是记得王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实现的与他的初衷到底有多遥远他不知道,之前也从未想过这么多,人人都一样,很多事要经历深深的痛才会去思考,才能大彻大悟。无疑岳飞曾是他敬佩至深的英雄,英雄永远不会落幕,英雄的故事只会随着时光变得越发深刻动人而越发活跃魅力四射。而他早就感到厌倦甚至感觉自己是多么可耻,也许直到今天他才真的有机会躲开临安的是非。

人总会死,世上总有些人愿意用鲜血去捍卫她们觉得对的事。岳飞用血成全他对大宋的一腔热血,杨禄用血全他对岳飞的兄弟情义,上官剑南则用血换取他身为一代英豪该有的铮铮铁骨。这不是匹夫的鲁莽,是他们对这无情世道的有情担当,舍身取义,才不失为英雄本色。

辞旧迎新,丢不掉的是遗憾;冰雪融化,抹不去的是悲伤;春意黯然,带不走梅花落桃花开的酝酿厚积薄发。岳飞死后,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他的尸体当夜就无故失踪,大理寺对此事彻查一直无果;主帅被杀,岳家军将会何去何从现在还不得而知;名剑山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义豪杰之士总有卷土重来,为岳飞沉冤昭雪的一天。奇怪的是赵构并没有因为当夜王离让殿前司装模作样放走沐子风而怪责他,这大大出乎王离的预料。可话又说回来,名剑山庄、忠义堂经过这次劫难已经不足为虑,留着沐子风好牵制古月楼,要是将他们赶尽杀绝,古月楼一家独大,岂不是赵构亲手养出一条吃人的恶狼,如此看来,赵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意外。

一日清晨,王离带着青衣、郭婷、小狸、三宝等在临安城外一处隆起山坡下。一个马队迎着阳光的方向走来,数十个汉子骑在马背上,领头那人是唐津生,马队中护卫两辆马车,驾车的是灵隐和木红缨。马队来到王离等人面前,灵隐拉住马缰绳和木红缨一起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王离面前。王离来到马车面前恭恭敬敬拱手道:“此去岭南路途艰险,王离特意赶来相送。”

马车的帘子拉开,李娃从马车里走出来,青衣、郭婷二人对她拱手行礼。马车上是岳飞的家眷,岳飞死后,他一家人被流放岭南,为保万无一失,王离特意请唐津生带着洞庭湖和鄱阳湖上的兄弟护送她们一家人去岭南。

李娃弯腰对王离鞠了一个躬道:“公子对岳将军的大恩未亡人无以为报,只盼公子和两位姑娘一生平安。”

岳飞刚刚离世,李娃独自带着她与岳飞的几个孩子,到了岭南之后该如何度日?想想就让人心酸。王离道:“岭南苦寒荆棘之地,夫人独自带着孩子一定困难重重,我会让江湖上的朋友对夫人多加照顾。”

李娃苦笑道:“多谢公子。”

王离也苦笑道:“我受岳元帅所托,如若对夫人照顾不周,怎么向岳元帅交代,岳元帅含冤而死,王离束手无策,还请夫人见谅。”

李娃叹道:“天道昭昭,将军的冤屈总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她说的是岳飞的话,岳飞临死之前只留下这一句天道昭昭,但愿如李娃所言,岳飞的冤屈终能得雪。李娃又鞠躬道:“公子和两位姑娘保重。”

王离拱手道:“夫人保重。”说着李娃转身蹬车去。王离对唐津生道:“唐兄,岳夫人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将岳夫人送到岭南。”

唐津生骑在马背上拱手道:“王兄你放心。”他叹了声道:“岳爷精忠报国,在下能为他办事深感欣慰,各位保重。”说罢,一挥手,命人赶着马车走。

就在这时,李娃从马车里探出头,马车又停下来,李娃道:“王公子,未亡人还有一事相求。”

王离拱手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王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娃忽然心生悲伤,含泪道:“岳将军的遗骨下落不明,请公子代为寻找,好让我这几个孩子知道她们父亲埋在哪。”说完就落下泪来。

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再怎么坚强也忍不住泪水,众人叹息一声,王离道:“王离答应夫人,一定将岳元帅的尸骨找到。”

听了王离的话,李娃安心了,她放下帘子,马车向前驶去。等她们走远了,灵隐问道:“公子,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岳夫人?”

木红缨深吸一口气道:“岳夫人真可伶,我差点就告诉她岳元帅的事情。”

其实,那个盗尸的人就是王离。岳飞被害的当夜,王离就命一个叫隗顺的狱卒乘乱将岳飞的尸体从大理寺偷运出来,将岳飞安葬在钱塘门外的九曲丛祠旁。岳飞尸体遗失案还在彻查,这件事情鲜为人知,岳飞一家被流放岭南,大家没有将岳飞尸体的事情告诉李娃,免得她再受牵连。

送走岳飞一家人刚回到离园,乐伦和秦少游就急匆匆迎上来,乐伦急着道:“王兄,出大事了,岳元帅被朝廷处死的消息传到岳家军中,徐庆将军率领数百条战船直扑临安,要为岳元帅讨回公道。”

这消息虽然令人震惊,却也在预料当中。秦少游也道:“沿途的官兵见到岳家军打出为岳元帅讨回公道的大旗,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放岳家军顺江而下,不出半个月,临安城下就将大兵压境了。”

木红缨道:“岳家军兵强马壮,加上岳元帅被杀群情激奋,这种时候谁能拦得住岳家军?看皇上这次怎么收场。”

当今大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挡住岳家军的进攻,赵构这次还真是自作自受。当日王离答应岳飞,岳飞死之后,如果岳家军有何异动,要他定稳住岳家军,王离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洛白水道:“朝廷陷害岳爷蓄意谋反,徐庆将军此举不是做实了岳爷谋反的罪证,岳爷一世英名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大家倒没有想过这些,眼下岳飞都死了,就算岳家军攻进临安他也不可能活过来,反而天下人会给他加上谋反的帽子,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岳家军打进临安固然能为出一口气,之后呢?岳飞英明一败涂地,天下又要陷入混乱当中,刚刚来之不易的和平又要付之东流,大金国乘机南下,到时候真是亡国灭种,这半壁江山不就要拱手送人了。

众人叹息一声,王离喃喃道:“先进去再说吧。”

刚回到客厅,曹公公闯进来道:“公子,皇上有请。”

她们刚得到岳家军的消息赵构并找上门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可想而知,让他进宫无非是为了岳家军的事情。岳飞生前所托他不能推辞,就算没有岳飞的嘱托,以赵构的性格,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要挟王离,最后这件事情如何解决还会落到王离头上。一旦岳家军兵临城下,就会天下大乱,岳飞一世英名尽毁不说,半壁江山沦丧,这件事情王离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此事赵构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赵构,他倒想乘此机会问问赵构,害死岳飞可有一点悔意,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公理正义。

来到御书房见到赵构,不等王离开口,赵构并指着他骂道:“亏当初你还为岳飞求情,说他是朕的忠臣,你看看吧。”赵构将奏报岳家军动向的奏折扔在王离眼前骂道:“这就是你所谓朕的忠臣,你不是说朕冤枉好人吗?岳家军造反了,朕亲手养了一条狼,这条狼现在要吃了朕,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构先入为主,将王离的嘴都堵上,原本他想说的话眼下一句也说不上。王离忍了忍轻声道:“他们只不过想为岳元帅讨个公道。”

赵构哈哈一声大气道:“公道?朕和反贼没什么话可说。”

王离高声喝道:“当初皇上若不杀岳元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一个结果,今天的一切都是皇上你一手造成的。”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赵构,赵构扑到他面前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岳飞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若不杀他,朕的威严何在?朝廷的法度何在?”

再说多少话赵构都是不会听的,王离冷笑道:“皇上刚愎自用听信小人谗言,岳家军忠于大宋也会被皇上逼反。”

赵构问道:“你在讥讽朕?”

王离拱手道:“王离不敢。”

赵构转过身一挥手喝道:“你的胆子还小吗?你别以为你背着朕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朕不知道,远的不说,朕让你去剿灭名剑山庄和忠义堂,你却暗中将沐子风放走,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早就知道赵构不追究不等于不会秋后算账,这种事王离见怪不怪,且听听他还能说什么。赵构接着狠狠道:“岳家军兵临城下那一天,朕就下旨号召天下兵马赶来勤王,与岳家军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天下大乱,金兵趁机南下,大宋朝亡国灭种,祖祖辈辈的江水拱手送给金人,岳家军将成为大宋的国贼叛徒,青青史书自然会记下这一笔,岳飞将千古留名,成为大宋的罪人。”

与他争辩没有任何意义,王离想了想道:“王离自有办法劝岳家军返回驻地,不过王离有一事相求。”

赵构冷他一眼道:“你说吧,朕自会考虑。”

王离拱手道:“倘若岳家军愿意返回驻地,请皇上不要追究岳家军将士的过错。”

赵构喝道:“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振朝纲。”

王离跪下道:“岳家军数万之众,皇上你真杀得完吗?岳元帅虽死,岳家军还在,金兵就不敢妄动,皇上要是真的把岳家军的人都杀光了,皇上将民心尽失,我想,青青历史也会为皇上记上一笔。”

赵构一愣,想了半天后道:“朕答应你,只要岳家军返回驻地,朕就不追究他们的罪过,不过首犯必死。”

为保岳飞的声誉和大宋的安定,徐庆必死无疑。王离知道,赵构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只能如此。未免赵构秋后算账,王离拱手道:“请皇上下旨公告天下,王离才好动身前往劝阻岳家军返回驻地。”

王离对他不信任,赵构虽有怨气,还是忍住了,咬牙道:“朕即刻下旨公告天下,你带朕的圣旨去岳家军中传旨,岳家军肯返回驻地最好,如果不肯返回驻地,你立刻回临安,朕将调遣刘琦将军驻守临安,你回来带着八字军的旧部与岳家军决一死战吧。”王离不想打战,赵构是要将他往绝路上逼,此次前往岳家军中劝岳家军退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不然他死了也没脸见岳飞,更没脸回临安。赵构走回去,坐在龙案上顺手写下一道诏书,盖上玉玺,对身边的刘公公道:“刘公公,将这份诏书抄写数分公之于众昭告天下。”又回头对王离道:“你带着朕的手谕去岳家军中,这下你放心了吧。”

王离拱手一拜道:“皇上龙恩浩荡,王离替岳家军诸位将士些皇上隆恩。”

赵构道:“青儿是朕的妹妹,她有孕在身不便行走,就让她留在临安吧,朕会让殿前司保护你家人的周全。”

八字军的旧部这一道牵制还不够,赵构还想加上青衣、郭婷另一道牵制,让他办完事后不得不再回临安,王离道:“多谢皇上。”说完退下去。

回到离园,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青衣走上来轻声道:“洛前辈走了,他说让你不用找他。”

王离一笑,洛白水不辞而别,他心里肯定说不出的不情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一走了之,反倒说明他把自己当成朋友。莫问前路无知己,天下谁能不识君。与洛白水的交情才是正真的君子之交所求无物。洛白水在离园一呆就快小半年,王离知道,他留在临安多半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上官剑南死后,洛白水心里唯一的牵挂也没了,一切就快尘埃落定,或许是他看到路的尽头,留在临安百无一用,倒不如早些离开的好。王离与洛白水彼此心心相惜,张不驴死后他不愿再参与江湖争斗,何不让他去江湖上过逍遥快活的日子,等他想见王离的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出现。

第二日,王离带着赵构的诏书以及灵隐、木红缨和乐伦夫妇、秦少游夫妇一起离开临安。赵构的话让王离感到一丝危险,这次赶去劝岳家军退兵,倘若成功,不如就让她们远离临安,若不成功,大战在所难免,也好让她们躲开这次风波。

又一次将家人抛下,王离有苦难言,他带着无可奈何登上通往鄂州的船。有时候想想,当初为何非要和世人一起追逐名利?一切幸福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家里有父母孩子、妻子兄弟,就算每天粗茶淡饭也能过得津津有味。不像现在,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又能怎样?妻儿孩子一直被人当成要挟他的工具。他不愿像现在这样,这种处境让他觉得不配做一个好丈夫和一个好父亲。那时候的他真的太年轻,对世上的一切不过是粗浅的认识,他和所有人一样都热衷于追逐名利,他是自私的,也是虚荣的,以为名利给他带来的才能真正满足他的欲望。其实是他错了,每个人回归生活本质里的东西都是简简单单的。一杯酒可以品出各种味道,一首诗读上千遍万遍一样津津有味,真正能满足一个人的是内心的平静,是亲人朋友的一句关怀或者一声问候,是日出日落春去冬来珍惜每一天。每个人活在世上真正想要的其实并不多,等到他真的明白这一切,似乎永远都再也回不去。

讽刺的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想着成长,努力将自己变得复杂圆滑,不惜磨平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特点,把自己变得和世上所有人一样。然后发现自己就是别人,别人也是自己,到底自己是谁呢?这种矛盾的心理又促使自己热切的想要找回初衷,可世上最难留住的却是时光。找回初衷需要走一万步,而迷失自己或许只需要向前走一步。如果自己和别人都是一样的人,用什么来区分别人和自己呢?时光飞逝,覆水难收了。

船在江面上航行三日,这日正午,灵隐、木红缨忽然大呼起来,王离等人走出船舱来到船头,一个船队出现在眼前。远远望去,每条船足足有三四十丈长,五六丈那么宽,三四丈那么高,并排同行三条船就能占据半个江面,整个船队一眼望不到边,不知有多少条船组成,真可谓是遮天蔽日。船虽然高大,在江面上行驶却一点也不慢,上百条船桨一同在水中摇摆,激起朵朵浪花,大船在江中乘风破浪。船上高高飘着岳字大旗,威武严肃的官兵手持兵器站在船上,每个人腰间絮着白绫,王离等人远远就能看清。

众人所乘的船在这些巨船面前不值一提,关是这些船的硕大就能摄人心魄,难怪整个早上江面上没有遇见一条行船,遇上这样的巨舰,还不早就躲得远远的。

眼前就是岳家军的船队,在这巨型船队面前,个人渺小得不值一提。众人惊叹于今日大开眼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要是被这些巨船撞上,非粉身碎骨不可,船队领头一条船上的官兵摇动着旗子,不用说,一定是见到众人所乘的船挡住去路,让众人给船队让路。

情势危急,乐伦问道:“王兄怎么办?”

船老大也正等着王离的号令,王离道:“小心点靠过去。”

听了王离的话,船老大命手下船员划桨避开与大船正面相撞,朝船队间的缝隙驶去。旁人见到船队,还不避得远远的,哪还敢径直闯过来。见此情形巨舰上的弓箭手拉弓搭箭,一个头目大喝问道:“来者何人?再往前走我们就放箭了。”

王离喝道:“我要见徐庆将军。”一挥手命船员接着划桨靠近。

小船逐渐靠近,巨舰上的人看清是王离一行人,一挥令旗命人弓箭手收起弓箭,在两条船之间让出一条水道放王离等人所乘的船通行。一直通往中军,徐庆身披孝服站在旗舰船头,等小船停在旗舰前,徐庆喝道:“王离,你要是来帮忙的,岳家军欢迎之至,你要是来替朝廷上那帮昏君奸臣做说客的,那你走吧,看在往日情分上,我不为难你。”

王离拱手道:“王离不是来做说客的,是为岳元帅而来。”

为岳飞而来自然就是来帮他的,徐庆道:“放下绳梯,让他上来。”

船行到徐庆旗舰一侧,巨舰上的人放下绳梯,王离转头对乐伦等人道:“各位在此等候。”一干人等听纷纷点头,王离顺着绳梯登上大船。徐庆候在船头,王离走到他面前拱手道:“数日不见,徐叔叔近来可好?”

徐庆悲愤不已叹道:“岳大哥被秦桧害死,岳家军上下人人悲痛,我发过誓,不为岳大哥讨回公道,这一身丧服绝不脱。”

岳飞起兵之初徐庆就跟着他,徐庆与岳飞生死之交情谊深厚,他更敬佩岳飞的品行为人,岳飞含冤而死,对他的打击之深可想而知。王离轻声道:“徐叔叔,能否向你讨杯酒喝?”不久,在船头摆下一桌酒席,王离和徐庆面对面坐下来,徐庆手下将领围在二人身边。共饮一杯,王离抱手道:“徐叔叔,你可知道你犯了忤逆之罪?”

徐庆手下众将一听,纷纷拔刀要和王离问个是非,徐庆一摆手命人退下,而后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你还是来当说客的。”他喝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何必掺着掖着。”

王离道:“徐叔叔说的没错,我是来做说客的,不过不是替皇上和那帮朝中大臣,而是为岳元帅,为天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来做说客,请徐叔叔见谅。”

徐庆骂道:“一派胡言。”说着,拔出腰刀砍在摆酒的桌子上道:“奸臣误国,秦桧害死岳大哥,难道岳家军就不该为岳大哥讨个公道吗?”

一旁的岳家军将领义愤填膺,王离不慌不忙道:“公道自在人心,岳元帅是忠是奸天下人自有公论。”

徐庆道:“你错了,天下人都被秦桧给蒙蔽,岳家军进京就是要铲除秦桧这等奸贼,为岳大哥洗清不白之冤。”

王离喝道:“徐叔叔真是异想天开,你想过没有,岳家军进京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他望着徐庆,徐庆气冲冲不答,王离道:“徐叔叔你没有想过,让我来告诉你,岳家军进京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在皇上和大宋子民心里岳家军就成了反贼,到时候,临安城下必定血流成河,徐叔叔打进临安,难道也想一件黄袍加身做皇帝不成?”

徐庆大气骂道:“住口,岳家军个个都是忠义之辈,岂能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王离苦笑道:“徐叔叔口口声声说岳家军忠于大宋,可徐叔叔眼下做的是什么?这不是犯上作乱又是什么?人人都说岳元帅含冤而死,我看不见得吧!徐叔叔你做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据确凿,岳元帅一世英名就因为徐叔叔你一时冲动毁于一旦,想想岳元帅为顾全自己的声誉宁可丢了性命也要自证清白,岳元帅他真是白死了。”徐庆和在场众将一听大惊失色,恰恰是他们的此举做实了岳飞反叛的罪名,不禁悔恨不已。王离见说服了众人,接着道:“倘若岳家军执意要去临安为岳元帅讨个说法,不但岳元帅的声誉毁于一旦,岳家军也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天下大乱,大宋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化为乌有,金兵乘机南下攻灭大宋,岳元帅和岳家军将成为千古罪人,徐叔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庆吓出一身冷汗,他半生戎马名扬四海,老了却要落下个叛贼的罪名,后世子孙也要跟着他一起背负这种的骂名,可他一生的功过是非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个人的荣辱是小,大宋的安危和岳飞的名声是大,一时冲动险些铸成大错,此时想想追悔莫及,手中的酒杯慢慢放下去。

王离接着道:“岳元帅临死前曾对我说,他死之后倘若岳家军有何异动,让我尽力劝阻,于公于私,今天王离都会来劝徐叔叔,为岳元帅的声誉,也为大宋的百年基业,徐叔叔,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徐庆是通晓大义之人,又有岳飞的嘱托,他没有不退兵的理由,他一时心痛哭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呀,既毁了岳大哥的名声,又连累了这么多岳家军的弟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你让我如何退兵?”

反叛之名要连累数万将士,生死攸关,谁都不能轻易做主。围在身边的众将拱手道:“为保岳帅威名,我等愿受朝廷处罚绝无怨言。”

岳家军到底是忠义之士,纵使丢了性命也要为家国大义着想,不禁令人钦佩。王离拱手道:“徐叔叔,来此之前皇上已将下旨昭告天下,只要岳家军肯返回驻地,朝廷绝不追究岳家军将士的责任,只是......”

徐庆抬起头,眼眶中包含泪花道:“我是三军主帅,朝廷可以不追究岳家军将士的责任,可我......”他说着仰头哈哈大笑。

王离无颜见他,低着头道:“皇上说,主犯必须深究。”

徐庆道:“皇上此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只要不追究岳家军将士的罪责,我一死又何妨。”

众将一听,纷纷跪下抱手道:“我等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徐庆一摆手打断众人道:“你们要是都死了,谁来带领岳家军?只要岳家军在,金人就不敢南犯,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活着得到岳大哥沉冤得雪的一天,等到那天,别忘了焚香告诉我一声。”他落着泪端起酒杯站起来,王离也站起来,徐庆道:“为了不祸及家人,就此告辞了。”

王离端酒敬他道:“徐叔叔一路走好。”

痛饮一杯,徐庆哈哈大笑一声喝道:“岳大哥,兄弟来找你了......”说着并纵身跳入江中。

王离和岳家军众将官扑到船头,徐庆落在水中,他没有挣扎,随着江水沉到江中。王离和岳家军将士一同跪下,一代骁将就这样在众人眼前葬生江底。徐庆自尽而亡,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化解,岳家军也返回驻地,王离不辱岳飞嘱托功成身退。

船停在江岸边,一间酒馆坐落于此。乐伦等人坐在酒馆中,王离背对众人站在酒馆门口仰天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说是无奈之举,却眼睁睁的看着徐庆投江不能救,此举与杀人凶手有何区别?天下太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和忠臣义士的性命换来今天的局面,但愿一切就此了结,至于要背负的骂名,全让自己来承担吧。

灵隐轻轻走到王离身后叹道:“古月楼带着一帮江湖上的邪魔歪道追杀沐大侠到荆州,名剑山庄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忠义堂毁于战火,沐大侠不知下落,江湖正道名存实亡再也无力与朝廷作对。”

众人听后叹息一声,秦少游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着并哈哈大笑一声。

他的笑声中带着多少无奈众人都知道,乐伦道:“这回古月楼终于如愿以偿了。”马跃平因为《纵横之剑》的剑谱而死,古月楼也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竹九娘听了之后,心中凄凉,虽然她已是别人的妻子,对旧情还是难以忘怀,不禁深吸一口气。

灵隐道:“如愿以偿那倒未必,古月楼一心想做天下第一,他虽然铲除名剑山庄、忠义堂,却败给张公子。”

黄粱美梦一场空,张茜抱着孩子“哼”一声道:“哪有事事都让他逞心如意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爷还真是开眼。”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乐伦道:“咋们这位张兄还真让人意外。”

众人哈哈大笑一声,木红缨却皱着眉头道:“有什么可高兴的?连名剑山庄和忠义堂都被他剿灭了,以后还有谁能阻拦他一统江湖?”

她的话又将众人拉回现实,众人一下子皱起眉头。秦少游道:“古月楼野心勃勃,这个人一定是将来天下大乱的根源。”

说到这,王离转身走回来道:“事情结束了,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回临安。”

大家在一起住了那么久,相互之间的感情不言而喻,岂能说离开就离开。众人纷纷站起来,秦少游无奈的轻轻一笑道:“这就是你让我们陪你来见徐庆将军的原因吧?”

王离有些惭愧,他努力带着笑容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赶你们走......”他停了下来,抬头却见众人都望着他,从她们的眼神当中能看出既有不舍也有对他未来的担忧。王离深吸一口气道:“临安到处都是勾心斗角,既然都已经离开了,还回去干什么?”

他说话的口吻带着无限的凄凉,或许是他感觉到这趟会临安并不会像以前一样顺利。的确,天下太平了,所有曾在乱世中叱咤风云的人一一落幕,世上不需要他这样的人了,需要的是那种经世治国的人,比如秦桧,比如古月楼。

原本她们只是去探望王离一家人的,竟没想到一去就是那么久,之间还发生那么多让她们没发预料更无能为力的事情。看来真到了她们退隐江湖的时候,乐伦呵呵一声笑问道:“王兄,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王离也一声笑道:“当初乐兄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乐伦也跟着他哈哈笑出来。王离忍住了,他拱手对乐伦秦少游道:“这些年,乐兄、秦兄和手下兄弟对王离不离不弃,王离感激不尽,就此拜谢二位。”

二人及竹九娘、张茜都感受到浓浓的离别愁绪,乐伦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是生死兄弟,大家敬佩王兄的品行为人所以才甘心听王兄驱使,王兄对我等情谊深厚,跟着王兄虽死无憾。”

几人皆点点头,王离道:“有乐兄这句话,王离感激不尽,各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从此以后天下不要再有任何一个人白白死去,希望每个家庭都能团聚,为此我们死了太多的人,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丢了性命,各位就此离去,也算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这是王离的愿望,还请各位不要推辞。”既然是王离的愿望,大家点点头不再推辞。王离转身对灵隐笑道:“灵隐,你随我多年,对我忠心耿耿,这份情谊我无可报答......”

不等他说完,灵隐“噗通”跪在地上问道:“公子你要赶我走吗?”说着,泪水唰的落下来。

王离走上前扶着他道:“你先起来。”

灵隐哭着道:“公子答应不赶灵隐走灵隐才起来。”

王离笑道:“并非我狠心要赶你走,只是以后我也没什么事情可让你去做,跟着我生死难料,我不能误了你的前程,你还是和乐兄、秦兄她们一起走吧。”

灵隐摇着头道:“不,灵隐要和公子在一起,灵隐要留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他的话让王离心如刀绞,王离含泪喝道:“你听着,我让你走你就走,这次回临安祸福难料,你还有你弟弟要照顾,吴弋是我害死的,我不想再把你也害死。”

听了这话,灵隐更难受道:“既然公子也知道回临安祸福难料,灵隐更不愿离开公子,公子对灵隐恩重如山,灵隐情愿为公子而死。”

王离狠下心咬牙道:“你这份情我不领,每次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因我而死的人,难道你想让我愧疚一生吗?”

灵隐哭着不说话,乐伦走上来对灵隐道:“你不用担心,王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你先起来吧。”

灵隐含泪站起来,王离道:“带红缨一起走,你和红缨情投意合,希望你们两幸福。”

连木红缨他也要赶走,木红缨吃惊的张大嘴巴道:“王大哥......”

王离走到木红缨面前道:“红缨,你和灵隐的婚事我为你们做主,想必梁夫人她不会反对。”木红缨红着脸低下头,王离转身对灵隐喝道:“红缨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照顾她,爱她一生一世,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饶你。”

灵隐点点头又跪下道:“灵隐遵命。”又道:“公子厚恩灵隐无以为报,恳请公子让灵隐送你回临安,公子平安回到临安后,灵隐自会离开。”

王离转身毫不留情喝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需要你送?”王离怕他不舍,故而言语稍微严厉,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的苦心大家都知道,可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竹九娘愁眉不展道:“王兄,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去吧,等你回到临安之后,我们就离开,要不然我们大家都不放心。”

王离深吸一口气道:“各位的好意我先领了,我料想此次回临安与皇上定会做一个了结,青衣和婷妹已经成为他用来牵制我的软肋,你们和我一起回去,无非再给他多送几个人质,咋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话已至此,秦少游道:“说的没错,我们再回临安,不过是王兄的累赘,有青衣姑娘在,料想皇上不会把王兄怎么样,我们现在离开,反倒是帮王离的忙。”

此事就这么定了,王离转身对几人道:“你们离开之后,不管临安发什么什么都不要再回去,等三五年,一切回归平静,到时候再回临安。”几人点点头,王离走到酒桌面前端起酒杯道:“青山不改,咋们后会有期。”

众人端起酒杯道:“后会有期。”说完一同将酒饮下。喝完这杯酒,众人将他送到岸边,王离登船而去。清风徐徐,船行在江面上留下一圈圈沥纹,等船消失在尽头,众人听从王离的安排,从此远遁天涯。

回到临安的当天,天上下着小雨。王离没有回离园并直接进宫向赵构复命,此举无非向赵构表忠心,以免事后招人非议。三宝听说王离回到临安,高高兴兴回离园报信,想给青衣、郭婷一个惊喜。由于下雨,青衣、郭婷带着两个孩子正在走廊里闲聊,三宝跑过去道:“青衣姑娘、郭姑娘,公子回来了。”

二人一听,高兴的露出笑脸,忆梅高兴的跳起来道:“太好了,我要去门口迎爹爹。”于是拉着忆凤往门口跑。

三宝忙对两个孩子喝道:“公子进宫见皇上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两个孩子哪管得了那么多,就算等上一天她们都愿意。

见状,郭婷道:“我这就去为大哥准备酒菜。”青衣对她笑着点点头,郭婷转身离去。

青衣有身孕已经四个来月,三宝道:“外面天气凉,姑娘有孕在身,还是回屋去吧。”

青衣道:“你去让阿秀来帮忙,晚上咋们聚一聚。”

三宝拱手笑道:“是姑娘。”说完,转身又走出去。等他走后,青衣慢慢往回走。

来到大殿,赵构正等着他。王离走进去拱手道:“王离拜见皇上。”

赵构背对着他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朕很高兴。”

经过这么多事,王离和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抱手道:“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王离先告退。”

他刚转身要走,赵构冷冷道:“站住。”王离停住脚步,赵构一挥手命所有人都退出去,大殿中只留下他和赵构两个人。赵构转身道:“朕有件事想问你,说清楚这件事,你想去哪朕都不拦你。”王离背对着他,从他的话中听出满满的杀意。赵构停了停问道:“朕来问你,瑗儿是怎么进宫的?”

赵构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他和赵瑗的关系赵构都知道。赵瑗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大宋天子,为了他的前途命运,无论如何,赵瑗进宫这件事一定要推得一干二净。王离冷静的道:“瑗儿不是皇上选进宫的吗?难道皇上你忘了?”

赵构冷笑道:“你倒是推得干净,瑗儿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还想瞒朕到什么时候?”王离不答,赵构喝道:“王离,你的手伸得够长的呀,连立储之事你都敢插手,你真是胆大包天,朕来问你,当初你千里迢迢送柔福回来是不是为了要讨好朕?你一直在利用青儿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你处心积虑安排瑗儿进宫,你是想利用瑗儿取而代之是与不是?”

王离扬起头道:“皇上如今什么都不信,难道你还会信王离的话吗?”

赵构大骂道:“放肆,朕在问你话,你敢对朕不敬,朕挥一挥手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王离转身望着他道:“皇上要王离对你卑躬屈膝吗?”

赵构道:“朕是当今皇帝,身为臣子,你难道不该对朕下跪吗?”

王离笑了一声道:“当初王离求皇上放过岳元帅给皇上下跪过,为求宋金化干戈为玉帛,王离给完颜兀术下跪过,结果怎么样?宋金之间没有因为王离下跪而止刀兵,皇上没有因为王离下跪而饶过岳元帅,皇上如果要杀我,我给皇上跪下一样改变不了结局。”赵构脸色铁青,王离挥袍跪在地上道:“皇上要王离跪,那王离就跪好了,敢问皇上,这回你满意了吧?”

赵构指着他骂道:“到现在你还跟朕提岳飞,朕告诉你,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离咬牙道:“事到如今,王离还是要说,岳元帅他没有罪,他宁愿一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在天下人眼里他是大大的英雄,人人都以为是秦桧害死他的,可要没有皇上的旨意,秦桧他敢逆天而行吗?公道自在人心,皇上你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王离停了停喝道:“好啊,皇上你杀了他却给了他青史留名,而皇上你将落下一个擅杀忠臣之名,恭喜皇上,你也青史留名了。”

赵构气急败坏,抓起一尊砚台砸向王离,王离躲也不躲,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赵构扑上来骂道:“你住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逆贼,朕从来对你不薄,你却如此诋毁朕,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好啊,皇上你杀了我,正好也成全我。”赵构长喘着气说不出话,王离道:“皇上确实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想和皇上算一算,顺昌之战是谁让古月楼去监视我的?是谁在阵前将孟娘的行踪告诉完颜兀术害死了孟娘?就连皇上的亲妹妹皇上都拿来当做牵制我的棋子,皇上你扪心自问,王离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对我?”

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王离终于出了一口压在心里很久的气,赵构却气得半死道:“你总算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那朕告诉你,你到处安插眼线,就连朕身边都有你安插的人,你告诉朕,你想干什么?不说青儿则以,朕告诉你,青儿是朕的妹妹,你娶了她又抛弃了她,就凭着一条,你就够死上十次,更别说瑗儿进宫还与你有说不清的关系。”

做过的事就是做过,没有必要和他解释,王离道:“那好,皇上你杀了我吧。”

赵构挥袖骂道:“你也想朕成全你千古留名,你妄想。”他转身消消气道:“你自己去大理寺吧,岳飞住过的那间牢房现在是你的了,朕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你就去那里好好思过吧。”王离站起来什么也没说,转身哈哈大笑一声走出去。门外禁军已等在门口,押着王离往大理寺走。

王离刚离开,小狸并跑进来“噗通”跪在地上含泪俯身道:“皇上你答应过小狸不杀大哥哥的......”

赵构瞟了她一眼道:“朕和你事先有约,只要你盯着王离不让他犯错,朕自然不会杀他,可今日他太放肆了。”

小狸连连跪拜道:“只要皇上不杀大哥哥,小狸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赵构不声不响道:“朕要你替朕杀一个人,你替朕杀了他,朕就答应你的请求。”

小狸不作声,眼下这种时候,就算赵构要她用性命去换王离的命她也愿意。小狸和王离等人一起回到临安后,她担心赵构会杀了王离,早就和赵构达成一致,成为赵构最大的秘密之一。王离和赵瑗之间的关系就是小狸告诉他的,赵构答应不杀王离,前提是小狸要替他监视王离的举动,同时小狸要为他办事。只要是为王离好,小狸当然再乐意不过,这也难怪回临安后小狸的行踪越发诡秘,可从来没人怀疑她已经是赵构的人。

消息传到离园,郭婷和阿秀闻讯赶到客厅。青衣面无表情,三宝含泪跪在地上,两个孩子在一旁哇哇大哭,忆凤拉着郭婷问道:“娘,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郭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捂住嘴巴转过头去,泪水如雨点一般落下。忆凤又走到青衣面前道:“娘,你说话呀!爹他怎么了?”

青衣痛心疾首,要是赵构杀了王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赵构,于是对阿秀道:“阿秀,把孩子带下去。”

阿秀一手拉着一个孩子道:“忆梅、忆凤,听话,走吧!”两个孩子不愿走,她硬拉着两个孩子走出去。

青衣道:“三宝,去把大门关上,从今日起,离园闭门谢客,任何人不许随便出入。”

三宝抬起头愣住了,他轻声问道:“要是皇上派人来呢?”

青衣喝道:“不见,除非他把王离放了,要不然我永远不会见他。”

她此举只怕会连累王离,可三宝见她言辞凿凿,只好拱手道:“是姑娘。”

离园的大门缓缓关上,从此闭门谢客,青衣、郭婷居于此地,不再抛头露面,除了每天佣人从侧门出去置办必要的生活所需之外,不许任何人出门,就连三宝和阿秀也同样如此。

抓了王离,赵构知道青衣肯定会怪他,他只剩下这一个妹妹,兄妹情深,他不希望下半生在孤独没有亲人陪伴中度过。不管青衣如何不理解他,他都希望能和青衣解释清楚,以免青衣怀恨在心。将王离投下大狱,赵构派曹公公赶往离园请青衣入宫,他想当面向青衣解释。岂料王离入狱的事早就传到离园,离园闭门谢客,曹公公吃了闭门羹,曹公公好劝歹劝青衣不但不愿见他,更不愿开门,他只好打道回府。

把到离园的遭遇向赵构一一说明,赵构心寒至极,背对着曹公公仰天长叹道:“没想到就连青儿也不理解朕,朕身为一国之君,为大宋的百年基业着想难道有错吗?”

曹公公谨小慎微道:“皇上,青衣姑娘对王公子用情至深,奴才想,等过一段时日,事情慢慢平息了,青衣姑娘自然愿意来见皇上。”

赵构轻声道:“青儿性格倔强,她是在和朕赌气,只怕从此以后她都不肯再来见朕了。”说着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挤出来。人非草木,一国之君在亲情面前同样脆弱,赵构深吸一口气转身道:“传令下去,离园的一切供应都由内务府承办,青儿不愿见朕,就让她在离园隐居,任何人不许去打扰。”

曹公公拱手道:“奴才这就去办。”

曹公公刚退出去,赵瑗冲进来跪倒在地道:“父皇,儿臣听说父皇抓了师傅,求父皇开恩放了师傅吧。”

赵构的怒气还未全消,赵瑗这个时候来为王离求情,正好碰在钉子上。赵构一时间怒上心头喝道:“你也来为他求情?”

赵瑗含泪跪拜道:“王离是儿臣的师傅,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牢狱之灾而不能出手相救。”

当年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赵瑗是在往火里浇了一碗油,只会把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张贤妃跟着跑进来,见赵构脸色越来越那看,跪倒在地上道:“都是臣妾教子无方,皇上要治罪的话就治臣妾的罪,臣妾是瑗儿的母亲,愿意为瑗儿承担一切罪责。”

赵构转身指着她骂道:“你还知道你教子无方?朕对你宠信有加,你就是这样教他让他来顶撞朕的?”

张贤妃拜倒道:“皇上赎罪。”

赵构“哼”一声指着赵瑗道:“还有你,你是朕的儿子,是大宋的皇子,将来是要继承朕的江山的,可你呢?你和王离是什么关系不清不楚,将来就算你继承朕的江山社稷,别人也会用此事对你指指点点,朕对你用心良苦你懂吗?”

赵瑗点点头道:“儿臣知错了。”

赵构一挥手道:“下去吧,别再让你母妃为你操心。”

赵瑗一拜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又道:“儿臣还有一个请求,请父皇恩准。”

赵构瞟了他一眼道:“你说。”

赵瑗道:“儿臣想去探望姑姑。”

赵构闭上眼点点头一挥手道:“你去吧,替朕告诉你姑姑,是朕对不起他。”

赵瑗来到离园外求见青衣,青衣下定决心不见任何人,赵瑗一跪就是一个时辰。中午的太阳毒辣,随行人员劝赵瑗不要再等下去,赵瑗不听,依旧跪在烈日下,离园里郭婷、三宝等人心疼赵瑗,也劝青衣见他一面,青衣同样不为所动,赵瑗愿意跪,那就让他跪在门口好了。在青衣心中,出门见赵瑗一面无疑是向赵构妥协,与赵构妥协了,他担心王离性命有忧,这种时候她只能狠下心来。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一点不留情面,越来越毒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离园的门“咯”一声打开,郭婷和三宝走了出来。赵瑗在烈日下晒得脸色发红,他嘴皮干燥,严重脱水,二人走到他面前,郭婷道:“瑗儿你起来吧,你姑姑她是不会见你的。”说着将他扶起来。

眼前的两个人都是熟人,赵瑗拱手拜道:“婷姐姐,三宝大哥。”

三宝拱手还礼道:“少爷如今是千金之躯,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过去的事早就成了往事,赵瑗知道轻重问道:“婷姐姐,姑姑她......”

郭婷对他笑着道:“你姑姑她很好,你不用担心,等她消了气你在来看她。”赵瑗没有如愿,遗憾的低下头。郭婷接着道:“我和三宝是瞒着你姑姑出来见你的,要是让你姑姑知道,她一定会不高兴,你快走吧,我们也要回去了。”说完,二人转身走回去,离园的大门又一次关上。

赵瑗站住门前停了很久,回头对随从道:“去大理寺。”

随身一个公公问道:“王爷你去大理寺干什么?贤妃娘娘有吩咐,不许你到处乱跑。”

赵瑗登上马车的同时回头道:“我去看看师傅有何不妥吗?”那公公一听吓得“啊”一声。赵瑗钻进马车喝道:“怕什么?父皇和母妃怪罪下来,一切由我个人承担。”随从无可奈何,可好听他的,赶着马车往大理寺方向走去。

赵构并不想杀王离,他的目的就如他所言,让王离在大理寺面壁思过,至于思什么过,只怕连赵构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本就是毫无由头的,说起来,赵构还是担心王离与八字军的关系,以及他与江湖中许多人交好,怕他终成祸害,将他囚禁起来,等到所有事情都恢复平静,他自然会放了王离。至于要关王离多久,赵构心里也没底,或许几个月,或许一年,也许是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谁能说得清。

王离不像岳飞一样孑然一身,他喜欢金钱美女,更在乎那个令他时时刻刻挂在心上的家,就这一点,赵构便没有杀他的理由,况且赵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青衣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再者说来,岳飞之死已经让他落下擅杀功臣的罪名,王离对大宋有功,杀了王离,不知道又要落下多少骂名。赵构不傻,他不会成全王离的忠义之名,想了很久,他最终决定把王离囚禁起来,这样对对自己,对青衣都有个交代。

赵构格外用心,命人将大牢打扫干净,置办上桌椅板凳,铺上床,怕有人打扰,将周围的牢房都腾空,怕王离寂寞,在牢房里摆上笔墨书籍,在此修身养性再好不过,况且这里还曾是关押岳飞的地方,他可以瞻仰英雄的荣光,向岳飞讨教为人于世的功过。或许刚进来的时候会难熬吧,久而久之,等习惯之后一切自然就会好起来。

当年的苏东坡不也一样曾被囚狱中吗?想想自己与他相比,处境要好多了,至少还有纸笔作伴,王离一笑徘徊在狱中,坦然面对眼下的一切。就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王离转头望去,赵瑗和几个随从走进来。见到王离,赵瑗对狱卒喝道:“把门打开。”狱卒将门打开,赵瑗走进去跪在地上道:“徒儿来迟,师傅你受苦了。”

见到赵瑗,王离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走到书案前坐下问道:“受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受苦了?”赵瑗却没想到王离对他这般冷漠,看着他说不出话。王离又问道:“你来干什么?”

赵瑗答道:“听说师傅被父皇关进了监狱,瑗儿特意来探望师傅。”赵瑗轻叹一声低下头道:“瑗儿原本是去看姑姑,可姑姑连门也没让瑗儿进,师傅你放心,瑗儿一定求父皇放了师傅。”

王离道:“你的好意我先领了,你回去吧,不用为我求情,以后你也别来看我。”

赵瑗大惊道:“师傅......”

王离也是为了他好,免得他受自己牵连。王离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道:“瑗儿,你是大宋的皇子,身负天下百姓的期望,你怎么可以为了师傅因小失大?难道师傅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赵瑗受了斥责,含泪道:“师傅不是教导瑗儿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师傅不是教导瑗儿以孝为先吗?瑗儿来看师傅,就是为报师傅的救命之恩,向父皇为师傅求情,是为报师傅的授业之恩,师傅的教导瑗儿不敢忘。”

王离“哼”一声转过头去喝道:“糊涂,你以为师傅苦心教导你就是让你为师傅求情吗?师傅全心全意教导你,是要你有朝一日坐上大宋皇帝,为天下百姓做事,为那些冤死的忠良洗清不白之冤,为我一个人的性命你就置自己的责任于不顾,你枉费我对你一番教导。”顿时安静下来,过了很久王离问道:“你知道这间牢房曾关押过谁吗?”

赵瑗摇摇头道:“瑗儿不知。”

王离道:“岳元帅就是死在这间牢房里,师傅今日被囚于此,是无上荣光,你走吧,记住我的话,不要再来见我。”

赵瑗跪下三拜后道:“师傅的教诲瑗儿铭记于心,师傅保重。”说完转身哭着跑出去。

又来到御书房中,赵瑗跪在地上再次帮王离求情。赵构不答,片刻后,他心平气和道:“你对朕一直很孝顺,对你师傅同样如此,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看他,倘若你胆小怕事,见你师傅深受牢狱之苦而畏首畏尾,朕反而觉得你是个无能之辈,你不顾朕的责罚挺身而出,朕欣赏你的勇气魄力,大宋朝以仁孝治天下,以后你帮朕多去看看你姑姑,告诉她,她要想去见他,朕绝不阻拦。”

赵瑗一时冲动换来意外之喜,高兴的道:“多谢父皇。”

一日正午,日头挂在天上,蔚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一队官兵护卫一顶轿子走在一条僻静狭窄的巷道,一个持剑的汉子拦住去路。拦路的人是施全,护轿的官兵见状停下来,官兵的头领喝道:“有刺客,保护大人。”

施全大喝一声提剑向轿子冲去,护卫的官兵纷纷持刀枪迎上来。施全纵身一脚踢飞两人,挥剑左劈右砍,一连刺死刺伤四五个人,他眼中只有轿子里那个人,尽管身中数处刀枪之伤,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喝道:“奸相,拿命来。”

轿子里的人拉开轿帘,只见施全的剑就在眼前,吓得屁滚尿流大喊道:“司马先生救我......”

施全的剑离秦桧胸口不过三寸时停住,两支扇骨从施全后胸穿过,刺透前胸狠狠的扎在他胸口。施全满口是鲜血转头见司马云手舞阴阳扇站在身后,他一口鲜血吐在秦桧脸色喝道:“奸相,我杀了你.......”说完倒在轿子面前。

秦桧脸上身上全是鲜血狼狈不堪,司马云走上来拱手道:“相国大人没事吧?”

秦桧惊魂未定,站起来一脚踢在死去的施全身上骂道:“大胆狂徒,你死有余辜。”又问道:“司马先生,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司马云指着施全道:“此人名叫施全,是岳飞的结义兄弟,也是王离的师傅,此人的武功虽不高,在江湖上却颇有地位。”

秦桧又气又恼、又惊又怕,咬牙道:“将这个人的尸体拉到城门外示众,本相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和本相作对是什么下场。”

众官兵拱手道:“是相国。”

秦桧骂道:“岳飞、王离,本相和你们势不两立。”

他话刚出口,司马云拱手道:“相国大人,依在下之间,相国大人不如将此人的尸体还给王离。”

秦桧不解问道:“司马先生你什么意思?”

司马云道:“很简单,这个人来刺杀相国大人是他有错在先,相国大人不过是自卫而已,杀了也就杀了,相国大人要是将他的尸体拿去示众,不但成全此人的忠义之名,天下武林中人一定会将这笔血债记在大人身上,相国大人倘若因此再迁怒于王离,要是王离有个三长两短,别说那位青衣姑娘这关相国大人你过不去,王离手下那些奇人异士一定不会放过大人,到时候,就连在下也救不了相国大人。”秦桧一听,吓得浑身发抖,今天这种事他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司马云道:“相国大人要是将尸体还给王离,那是相国大人以德报怨,王离不但感激相国大人,还会约束手下人,以后大人定能太平无事,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秦桧听后怒气全消道:“传令下去,厚葬此人。”说完钻进轿子里去。害死岳飞,天下人对秦桧的积怨已深,要是再害死王离,岂不是自找麻烦?司马云的提议已经够高明,秦桧的做法却更胜一筹,既然要将尸体还给王离,不如干脆替他厚重施全,这样一来,不是更显得自己宽仁。

当初为了营救岳飞,王离在大理寺牢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施全的死讯没多久并传到王离耳中,施全的为人王离自叹不如,做他的徒弟是此生一大幸事。离园当日也得知施全被秦桧所杀,只不过青衣、郭婷早就不想管任何事情,只要她们一家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秦桧命人将施全葬在钱塘江岸边,王离在狱中不能去给他上香,二人并替王离去看望施全,只盼他一路走好。

一日王离闲来无聊,古月楼忽然造访,他笑着一边徘徊一边道:“在下刚回到临安就听说王兄被皇上关进了大狱,所以特来向王兄问好。”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王离不慌不忙拱手道:“古兄既然是来看在下笑话的,又何必这么客气。”

古月楼哈哈大笑摆手道:“王兄真是快人快语,你我斗了这么多年,只怕以后在下再也找不到王兄你这样的对手。”

王离呵呵一声道:“古兄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在荆州的时候我还把你当做朋友......”

古月楼打断他,指着他喝道:“住口,要不是你,当年在荆州我就能剿灭名剑山庄和忠义堂一统武林,是你抢了属于我的一切,是你夺走了青衣。”

眼前这个人叫人可伶,王离摇摇头道:“古兄,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你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更不可能一统武林。”

古月楼喝道:“谁说的?名剑山庄和忠义堂已经被我剿灭,我一统武林指日可待。”

王离抱手道:“那我要恭喜古兄了。”

古月楼哈哈大笑道:“可惜王兄现在沦为阶下囚,没错,孟娘是我出卖的,要成就大事就要不择手段,你拿什么跟我斗?”

王离心中一阵悲凉道:“古兄未免高兴得太早,今日王离的下场就是古兄明日的下场,你我都好自为之吧!”

古月楼哈哈大笑走出去道:“咋们走着瞧,在下一定会让人好好照顾王兄。”说完消失在门口。

隔日,赵构在御膳房为古月楼备下一桌酒菜,两人共饮一杯,赵构笑道:“爱卿为朕尽心尽力办事,朕今日专门设宴款待爱卿,以表彰爱卿这些年的功劳。”

古月楼大喜道:“臣多谢皇上厚爱,必当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接着他问道:“不知皇上答应臣的事......”

赵构笑道:“爱卿放心,朕已经差人为爱卿打造府邸,朕还打算将侍卫司和殿前司一并交给爱卿统领,除此以外,朕要为爱卿加官进爵,支持爱卿做武林盟主。”

古月楼听后更是高兴,拱手道:“皇上对臣的恩典,臣无以为报。”

说得正起劲,曹公公走进来道:“皇上,相国大人在御书房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赵构瞟了他一眼道:“没见到朕在和古爱卿说话吗?让相国大人先等等。”

古月楼如愿以偿,别的事情都不重要,拱手道:“皇上,相国大人一定有要事找皇上,臣不敢耽误皇上的大事。”古月楼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未必就这么想,如见他大权在握,要是在掌握殿前司,什么事情他做不了。

赵构想了想举杯道:“那朕去去就来,爱卿稍后。”二人将这杯酒喝下,赵构站起来匆匆走出去。

古月楼独自坐在御膳房独饮,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才有真正君临天下的感觉,他越想越得意。时间慢慢过去,一个时辰后赵构还没有回来,古月楼酒足饭饱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喝道:“来人......”真是得意忘形,他这时候才察觉门外没有一点声音,心中暗暗感觉不对劲,刚一站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难道是醉了不成?他又一次喝道:“来人......”说着一挥手将桌上的酒杯盘子都推在地上,顿时“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大内侍卫和禁军手持刀剑冲进来将他围住,他这才知道今天设的是鸿门宴。一切都被王离料中,可惜为时已晚,连大内侍卫都背叛了他,他已经回天乏术。门口的大内侍卫让开一条道,小狸走了进来,古月楼模模糊糊看清小狸,他指着小狸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女在作怪。”

小狸一笑道:“古兄武功高强,给你下毒可真不容易,小狸费了很大功夫才在你的酒里和筷子上下毒,这两种毒药要混在一起才会发挥奇效,对不起了古兄,你大概忘了鸟尽弓藏。”

万万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古月楼悔恨不已,他定了定神,见小狸背对着他,他运足所有功力一掌朝背后打去,小狸没有想到古月楼中了毒还能使出武功,“呀”一声摔出去倒在地上晕过去。他这一掌同时吸收了小狸身上的毒,顷刻间全身刺痛,“啊”大叫一声扑倒桌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翻在地。古月楼向个疯子一样在大殿中乱撞,大内侍卫知道他浑身是毒不敢靠近,直到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其死相痛苦不堪。

小狸全身的经脉都被古月楼震断,就剩下一口气。白使驾车将她送到离园后门口,而后给青衣留下字条,青衣等人追出门时,只见马车停在那,小狸在马车当中昏迷不醒。找来董妙,小狸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武功全失,青衣派人将她送到无涯谷交给韩随照顾,希望在韩随的帮助下,她能改邪归正,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过了两天,一个狱卒给王离送来一个食盒,平日里给他送饭的人王离都知道,这个人低着头奇奇怪怪,王离从来没见过他。打开食盒,里边除了好酒好菜之外还有一本书,拿起来一看是那本《横剑》的剑谱。古月楼之死早已传到耳中,剑谱怎么会在食盒当中,他抬起头,那个狱卒已经走出去。显然那狱卒是假扮的,从他的身影来看,那人应该是白使。白使不贪图剑谱,也算他没有辜负青衣当年的好意,有这本剑谱在什么身边,王离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熬。

半年后,青衣生下一个男孩,赵瑗奉命去看过青衣返回宫中见赵构,赵构问道:“你姑姑她怎么样?身体好吗?”

赵瑗点点头道:“姑姑她很好,不过姑姑她想念师傅。”

赵构叹了声问道:“孩子叫什么?”

赵瑗道:“姑姑说叫忆飞。”

赵构喃喃道:“忆飞......青儿,你还是在埋怨朕杀了岳飞呀!”说完一声长叹。

王离在大理寺大牢中度过两个春秋,直到两年后赵构才将他放出来。此时天下大定,岁月无情已经将过去印刻在深深的记忆当中。再聊起岳飞,王离已不想当年那样激进,两年的牢狱之灾磨炼出他平和的心智,重获自由,他只想带着一家人离开临安,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

青衣同样如此,她看透了在权势面前,亲情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工具,她不想再被赵构利用,一切都到此为止吧。赵构同意她们离开临安,她们再一次来到钱塘门外的九曲丛祠拜别岳飞,而后离开临安隐匿江湖。

一条船行在江中,身边满是孩子们的欢笑,又有红颜知己陪伴,人生得如此夫复何求?王离道:“如此良城美景,青衣你何不弹奏一曲。”

青衣一笑,她很久没有弹琴了,郭婷一直为她保管着一把琴,听了王离的提议,郭婷找出琴,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围在王离身边,青衣问道:“离开临安之前皇上和你说了什么?”

王离笑道:“他说我永远成不了岳飞。”

青衣一笑轻弹起旋律,而后唱道:“三十功名尘与土,百千里路云和月......”

此时唱起这首词再贴切不过,王离半生都在为天下太平而努力,他是世上少有的达到目标的少数人,这里既有他的坚持不懈,又有时事的必然,他这半身波澜起伏,最后都回归到这个小小的家庭当中,不就验证了这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在音律当中船越行越越,她们从此消失消失在江湖上,没人知道她们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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