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坊还是老样子,遗憾的是自从王离等人搬到赵庄之后并再无人居住。青衣借着夜色回到这,故土重游,颇有家的熟悉感觉,这里才像是家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院子的草木长得郁郁葱葱,这座深邃的院子突然有曲径通幽的味道。
天上一轮明月皎洁明亮,月圆之夜回到这里总有种特别的情怀。青衣缓缓走在院子当中,院子里见不到一片落叶,也看不到一棵杂草,推开旧时的房门盏起灯,里面的布置和她离开时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王离时常派人回来打扫,就是想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青衣想念那时的幸福时光,想念王离温暖的怀抱,躺在床上,尽管是盛夏时节她还是抱紧被子暗暗落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隔日一早来到赵庄,本以为那里也该和相宜坊一样杳无人烟,不料远远就见到炊烟升起,青衣疑惑着,不知还有什么人留在临安呢。院子的门开着,青衣轻轻走进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在小院里忙碌,是阿秀,不过青衣与她并不认识。
房屋虽然简陋却处处都是人间亲情温暖,青衣原本也能住在这里,毕竟往事不可追。阿秀不认识青衣,迎上来问道:“姑娘你找谁?”
青衣环视四周,略带悲伤问道:“你是?”
阿秀笑道:“我叫阿秀,姑娘是?”青衣没有回答,她慢慢走在院子中寻找熟悉的味道。阿秀满脑子疑问跟在她身后,她能从青衣脸上看出些什么,轻声道:“姑娘是来找人的吧?这里的主人出远门去了,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我是受主人所托过来打扫。”这里就是王离的家,青衣又想起孟娘,心里是何感受只有她自己明白。阿秀问道:“姑娘是不是与这里的主人相识?”何止相识这么简单,青衣还是不回答。阿秀还是很耐心道:“那姑娘不妨就在这里住下吧,我想用不了多久主人就会回来。”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车辙声和马蹄声,还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呢?阿秀撇下青衣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铁华和柔福并走进来。二人阿秀是认识的,忙行礼道:“拜见公主殿下、驸马爷。”
铁华笑道:“公主和我出城踏青,看到这里炊烟就过来看看,阿秀,原来是你呀。”是柔福和铁华,多年不见,青衣并非无情,此刻听到故人熟悉的声音也能让她感动。铁华见青衣背对着她们,又披着黑色的外套一时没有认出青衣,并问道:“阿秀,你又客人?”
阿秀皱着眉头道:“我也不认识这位姑娘,是她自己走进来的。”
柔福倒觉得她的身段熟悉,轻轻走到她身后问道:“姑娘你是?”
青衣慢慢转过身,把铁华和柔福都吓了一跳。铁华不自觉道:“青衣……”
姐妹的情义瞬间化作泪水,柔福喜极而泣道:“青儿……”青衣丢下剑,二人相拥在一起痛苦起来。
有些感情不是用太多言语的,就像现在一样,她们姐妹久别重逢是惊喜,铁华也跟着她们高兴。原来大家都认识,阿秀和三宝在一起,自然早就听闻些从前的趣事,包括青衣和王离的的事情,她早就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女中豪杰,没想到见面了她反而没有认出来。
三人在院子中坐下来,将三宝和阿秀之间的事情告诉青衣,有情人终成眷属青衣为她们高兴。又说回青衣不辞而别,柔福拉着她的手心酸的问道:“青儿,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们知道你不愿见王离,你总该回来看看姐姐,这里才是你的家呀。”
青衣感激的泪水在眼角打转道:“青儿让姐姐担心了,以后青儿再也不走。”
柔福微笑着道:“你终于想通了,姐姐真的为你高兴。”话虽如此,她留在临安岂不又要面对王离,柔福、铁华心中说不出的忧虑,怕提起王离她会触景生情所以没提。
青衣是为王离而来的,说到这,青衣喃喃道:“其实我是从顺昌来的。”
宋金之间正在顺昌大战谁不知,听了这话,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柔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青衣低下头道:“我是为了他才会临安的。”
二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她从顺昌来,对顺昌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铁华问道:“顺昌那边已经打了很多天,情况怎么样?”
青衣含泪摇摇头,十万大军围攻顺昌,很少有消息传到顺昌,其实二人都想象局势有多残酷。阿秀一边忙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这时候插上一句问道:“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取顺昌了,不知姑娘可有夫人的消息?”
柔福和铁华不敢问就是担心伤青衣的心,阿秀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二人都紧张起来。其实说她想问孟娘的情况,不如说她想问她的情郎的处境。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青衣咬牙哀伤的道:“孟娘死在金兵乱军当中。”此言一出,三人长大嘴巴。阿秀的脸色顿时苦涩了,青衣接着道:“不过三宝、杨先生和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人死了就再也没什么好多问的,铁华道:“那王离呢?他没事吧?”
青衣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离开顺昌时十万大军已经将顺昌团团围住,八字军打得很苦,死了很多人,刘琦将军决定死守顺昌,与顺昌共存亡。”一会天堂一会地狱,阿秀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何滋味。
铁华道:“这几日朝廷的奏报除了说金兵围城,别的事情只字未提,皇上已经调派大军前往顺昌增援,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这位王公子有时候是识时务的俊杰,有时候又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依我看他是不会轻易和完颜兀术妥协的。”
青衣叹道:“完颜兀术并不是最棘手的。”
柔福抢着问道:“难道还有比完颜兀术更棘手的?”
青衣道:“皇兄并不相信他,暗中一直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更有甚者打着自己的算盘,我回来是想帮他看着皇兄,我想皇兄看在我的份上总不会把他怎么样。”
青衣到底放不下他,铁华看了柔福一眼对她道:“这次他私自去见完颜兀术,朝廷中有些人一直在向皇上进言,有说他通敌叛国的,有说他蛇鼠两端的,更有甚者说八字军只听他的话不听刘琦将军的话,皇上多疑,听了这些话难免产生疑虑。”
柔福道:“好在皇上并没有追究他私自见完颜兀术的罪过,青儿你不用太担心,王离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该怎么做,咋们姐妹多年不见,先回驸马府再说吧。”于是起身对阿秀道:“阿秀,你也一起来吧。”
两日后的清晨,临安城门刚打开,一匹快马冲进城撞开人群边跑边高呼“边关急报,顺昌大捷……”一溜烟朝皇宫的方向跑去。那信使在九门外交换文书,换成一个把守宫门的信使骑马高呼着跑进皇宫,在内廷又换禁军带着奏报往皇宫正殿跑去。
正在早朝,赵构与众臣正为顺昌的战事愁眉不展,只听外面禁军高呼“顺昌大捷,顺昌大捷……”声音传来的同时禁军已经冲进殿内半跪道:“启禀皇上,刘琦将军急报,顺昌大捷。”
殿内的君臣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赵构指着边关文书道:“快呈上来给朕看。”
刘公公走到那禁军面前接过文书,那禁军拱手退下去。奏报呈到赵构面前,赵构接过去迫不急待的打开粗略的瞟了一眼哈哈大笑道:“刘琦不愧是朕的爱将。”又细细品味一遍道:“诸位亲加,刘琦将军在顺昌大败金贼,斩杀金贼三万余人,金贼撤回汴梁了。”
殿下众臣拱手齐喝道:“天佑大宋,天佑我皇。”
赵构依旧不尽兴喝道:“着吏部起草文书,朕要重赏刘琦和八字军。”
台下一人站出来道:“禀皇上,岳飞、韩世忠此刻都在各处与金兵交战,我军可乘金巫术兵败之时挥兵北进收复河山,一举中兴宋室。”
赵构正在兴头上,连连点头道:“准奏,传令各路人马适时出击彻底击溃金兵,收复故都。”待殿下众人应声答应后,赵构站起来道:“此次破敌,朕甚是欢喜,传旨通告全城百姓,朕要与大宋子民共庆此等大胜。”殿内众臣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唯独秦桧什么话也不会,脸上表情难以推测,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退朝后,秦桧陪赵构走在宫廷里,赵构心情大好一路都是慷慨言辞,秦桧很少说话,一点不像他平日里的风格。风和日丽,花园中早已摆下鲜果点心,赵构请秦桧与他一同坐下享用人间美味,时不时指点江山,恨不得赋诗歌颂。
秦桧一张死人脸怎样也是强颜欢笑,赵构见他脸色不对并问道:“爱卿在朝堂上一句话也不说,难道朕大胜金贼爱卿不高兴吗?”
秦桧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忙站起来拱手道:“微臣不敢,刘将军打败贼军微臣自然高兴,只是微臣在想,胜了金兵我大宋又该如何。”
赵构一听想了半天点头道:“卿家未雨绸缪深得朕心,朕有卿家欢喜之至。”说着赵构停了停接着道:“依爱卿之见,朕应当如何?”
秦桧道:“金军虽败,可主力并未损,善有一战之力,金强宋弱,微臣担心如若再战,只怕胜负难料。”
赵构一听不禁悔恨在朝堂上一时兴起就下令大军北伐。不过,毕竟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他不能轻易反悔,叹了声道:“这么说是朕太心急了。”他想了想问道:“相国大人足智多谋,有何应对良策不妨直说。”
秦桧道:“回皇上,大军在外,皇上不好时时把控,依臣之见,皇上应令大军小心行事,此外,我大宋在战场上以占了上风,此时皇上是否应该考虑与金人和谈。”
赵构丝毫没有犹豫问道:“此时和谈,金国能答应吗?”
秦桧深得赵构信任,他深知赵构心中所想,赵构对议和没有半点异议,他并拱手道:“皇上,此时皇上手里有更多筹码,和金国和谈对皇上有百利而无一害,要是前方战事有什么变化,那局势瞬间对皇上……”他说到这停下了。
赵构是谋权耍诈的高手,一听就明白,急着道:“此事爱卿要秘密与金国沟通,若能和谈,朕就将此事全全托付给爱卿。”
秦桧拱手道:“是皇上。”
赵构摆手道:“爱卿请坐吧。”
秦桧坐下后吞吞吐吐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赵构见他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笑道:“爱卿有话不妨直说,朕洗耳恭听。”
秦桧道:“此事是关于八字军的。”八字军刚打胜战,赵构对此正有兴趣。秦桧打量赵构一眼道:“臣听闻八字军骄横,他们只听王公子的话,不听刘琦将军的指挥,王公子虽然为皇上立下不少大功,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凭什么能指挥八字军。”
赵构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碰他的兵马,一听这话愣住了问道:“卿家这话不能乱说。”
秦桧抱手道:“微臣知道皇上器重王公子,微臣一心为皇上,绝无半点冤枉王公子,更无与王公子结怨之心,还请皇上明察。”这种话赵构听的不是一次两次,就算是假的,听多了也变成真的。见赵构脸色不悦,秦桧接着道:“王公子没有皇上诏令,私自去见完颜兀术,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臣的眼线还听闻,就在完颜兀术到达顺昌当晚,王公子再次秘密到金营见完颜兀术,完颜兀术是金军元帅,这次金兵南下就是他的主意,王公子身为大宋子民,又是皇上的挚交,微臣实在不知王公子意欲何为,况且臣听说王公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将家人接到顺昌,臣担心王公子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秦桧的话句句要人名,赵构多疑,听了这话,心里对王离一百个不放心。说到王离的家人,赵构想起青衣就更来气问道:“秦大人此言可有凭证?”
秦桧又站起来拱手道:“皇上,大内侍卫统领古月楼大人当时就在顺昌,皇上何不找他来问问,一切不就清楚了。”
秦桧是吃人不吐骨头,赵构对身边的刘公公道:“刘公公,传旨让古月楼来见朕。”那刘公公与王离交好,听了这些话早就为王离捏了把汗,又不能不听赵构的话,应声退去。
不久古月楼前来,见秦桧与赵构在一起,秦桧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古月楼走到赵构面前跪下对赵构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构不声不响道:“爱卿请起,朕找你来是想问问顺昌的情况,秦大人说王公子将家人接到顺昌,又秘密与完颜兀术会面,可有此事,你要如实回答不可隐瞒。”
此时正好是落井下石的机会,古月楼拱手道:“确有其事,微臣一直没有查清王公子此意寓意何为,所以一直没有禀报皇上,请皇上赎罪。”
好一个不知寓意何为,他的话比秦桧更毒,赵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走了道:“皇上,柔福公主和青衣姑娘在门外求见皇上。”
赵构正在气头上,要是只有柔福一人,他肯定不见,但青衣与他数年未见,青衣终于肯回来,他岂有不见之理。赵构消消气道:“快请。”古月楼心中一阵慌乱,顺昌的事情青衣是清楚的,他还想借此时机与秦桧一起陷害王离,碰巧青衣这时候出现绝非偶然,此事恐怕变数就多了。
青衣和柔福来到赵构面前行礼道:“臣妹拜见皇上。”
果然是青衣,赵构喜出望外迎上去道:“青儿,果真是你,朕今日是双喜临门呀。”说完哈哈大笑。
青衣道:“臣妹听闻顺昌大捷,特意与柔福姐姐一起来恭贺皇上。”
见到二人,秦桧和古月楼纷纷行礼。赵构问道:“青儿,你什么时候回临安的?怎么不来见朕?难道你在怪朕不成?”
青衣低头道:“青儿不敢,青儿两日前刚到临安,皇上日理万机,青儿不敢来打扰,还请皇上赎罪。”
柔福接上话道:“皇上可知青儿是从哪里哪来的?”这么说,赵构好奇不已。柔福笑道:“皇上没想到吧,青儿是从顺昌来的。”
提起顺昌,赵构的脸又拉下来慢吞吞道:“青儿你来的正好,王离有负于你,朕正在和两位大人商议如何处置他,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青衣和柔福听后吓了一跳,原来这三人在密谋如何处置王离,幸好她们来的是时候,要不然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不过又不能让赵构听说她们是来求情的,青衣道:“王离有负青儿,要说青儿心中毫无怨言,青儿是骗皇上的,皇上想如何处治他青儿都不阻拦,可皇上要是以他有负青儿治他的罪,只怕天下人会说皇上对功臣刻薄,难以服众。”古月楼还以为青衣会公开为王离打抱不平,谁知青衣用这种软磨硬泡的方法,他倒是想听听青衣还能说什么。
赵构对青衣的话颇为不解,问道:“此言何意?”
青衣道:“王离和刘琦将军一同死守顺昌,为皇上立下不世功勋,青儿只不过是流落民间的一个平凡女子罢了,没有公主之名,就没有损害皇室脸面之说,皇上想为青儿出气治王离的罪,试问天下人怎会信服,要是这样,日后恐怕再也没人敢为皇上出力。”
古月楼没想到青衣为了王离这般东拉西扯,完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子还真把赵构骗了。赵构听了她的话,火气又消了不少道:“可王离没有朕的许可私自去见完颜兀术,朕听说就在完颜兀术到达顺昌当晚,王离秘密去金营与完颜兀术相会,这也就罢了,八字军不听刘琦将军的话,反而听王离的,朕还听说他把家人都接到顺昌,他这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难道朕不该治他的罪?”
这些话能罗织的罪名足够让王离砍十次脑袋,青衣和柔福听后不禁后背发凉。青衣问道:“这些话不知皇兄听谁说的?”
赵构瞟了秦桧和古月楼一眼道:“秦大人和古大人都这么说,难道还有假吗?”
赵构真够耿直,转身就把事情都说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气糊涂了还是怎么样,搞得秦桧和古月楼一脸无奈。青衣道:“二位大人说的自然不假,不过秦大人和古大人远在临安城,他们说的与实情只怕略有出入。”青衣对二人道:“不知二位大人是否亲眼所见?”
秦桧自然不是亲眼所见,古月楼要是承认,那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赵构在暗中监视王离和刘琦,要是那样,赵构的脸可就不好看了,他是聪明人,当然什么话都不说。这才知道青衣的厉害,赵构看了二人一眼道:“青儿你说说看,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道:“王离私自去见完颜兀术是有罪,皇上可以到临安大街上问问任何人,任何一个人都会告诉皇兄他为什么去见完颜兀术。”
赵构不解问道:“他去干嘛?”
柔福道:“皇上深在宫中有所不知,大宋百姓都知道王离去见完颜兀术是为了劝他退兵,完颜兀术不答应,王离就和完颜兀术说,要是完颜兀术不肯退兵,他就带领八字军与完颜兀一决生死,这件事整个天下都传遍了,难道没有人和皇上说过吗?”
赵构闻所未闻看了秦桧、古月楼一眼道:“这么说王离是忠于朕的?”
刘公公也帮腔道:“是呀皇上,临安的百姓都说王公子是个英雄,是忠良之后。”
青衣接着道:“至于将家人接到顺昌这件事,在顺昌的时青儿当时和他住在一家客栈里,只不过他不知道,是我亲耳听到他和手下人说将家人接到顺昌,是想告诉所有人他要死守顺昌,他和刘将军将将家人锁紧一间庙里,命人在庙的四周堆起柴火,如果金军破城就命人点火,誓死不让家人落到金人手里以激励顺昌百姓和八字军将士。”赵构知道王离的家人中还有两个孩子,他连两个孩子都舍得,要是这样的人也是奸人,天下哪还有忠臣,赵构听后怒气全消。青衣道:“至于夜会金巫术,这件事情说来就复杂了,他一家人在离顺昌二十里的地方遭金军埋伏,孟娘死在乱军当中,两个孩子在属下拼死保护之下才抵达顺昌,双方交战他去金营确实不妥,可他是去和金巫术要回孟娘的尸体,这么说来不是也情有可原?”
赵构听得心生悲伤问道:“青儿,这件事情是你亲眼所见吗?”
此刻害怕的反而是古月楼,要是青衣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那还了得。青衣瞟了古月楼一眼道:“青儿是怨恨他,可他做的事情青儿却佩服之至,若不是青儿亲眼所见,自然不敢在皇上面前乱说,如若皇上不信,可以问刘琦将军,也大可派人到顺昌去查,这些事情一查并清除了。”赵构深吸一口气,青衣“哼”一声道:“皇上可能不知道,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所以将他一家人的行踪告诉完颜兀术,青儿早就得到消息有人想对他的家人不利,只是青儿怨恨他抛弃了青儿,所以没有提醒他,当天孟娘死后青儿的行踪也暴露,他怪青儿绝情,青儿觉得有愧于他就暗中跟着他到金军大营,完颜兀术为让他对大宋死心亲口告诉他,泄露他一家人行踪的是我们宋人。”
赵构怎么也没想到宋人中还有这等叛徒问道:“宋人?怎么会是宋人?”
古月楼坐立不安,青衣道:“青儿也不相信,可从金军大营回来的路上,他并遭神秘人在半路上劫杀身中数箭差点丢性命,那些人连青儿也要一起杀,幸好刘将军早有安排,等将那些人尽数歼灭后摘下面具,那些人确实是宋人,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皇上你想想,要是他死了顺昌城还能守住吗?”
赵构大气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青衣当然不会说是古月楼的人,那样的话大家都下不了台,她装着糊涂抱手道:“青儿不知,不过那些人用的是朝廷专门为大内侍卫打造的剑,他们身上也又大内侍卫的标记。”赵构瞟了古月楼一眼,古月楼低头不敢看他。青衣又道:“不过青儿以为,那些人是冒充的大内侍卫,他们大概是金人的走狗,劫杀王离的目的就是想挑拨他和皇上的关系,要是让他们得逞,大金国就能坐收渔利,这些金国人真是太可恶了。”她这是打一巴掌又给赵构、秦桧和古月楼一个台阶下,这样大家都能接受。青衣再道:“至于皇上说八字军只听他的不听刘琦的,那更是无稽之谈,刘琦将军是皇上的亲信,他要是节制不了八字军,那皇上还会安心用他吗?”
这样一来又堵了赵构的嘴,赵构听完这些话心情大快问道:“青儿,他负了你,你为何要这么卖力为他说话?”
青衣道:“青儿不是为他说话,是为皇上的英明和大宋有如此忠臣说话,还请皇上明鉴。”
赵构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朕该好好奖赏他。”说着一挥手对秦桧和古月楼道:“你们下去吧,朕今日高兴,要与两位皇妹吃顿团圆饭。”
二人拱手道:“微臣告退。”
不得不说青衣厉害,她看似不声不响一通话为王离分辩是非不说还狠狠的打了古月楼一巴掌,日后只怕赵构会想古月楼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对他自然就会有防备之心。她同时照顾赵构的面子,赵构会以为她通情达理,不管她知道多少内情,以后再也不会小看青衣。至于王离,他做的事情会深深扎进赵构心里,于情于理赵构不会再找借口为难他。如此一举多得,不得不说青衣心思细腻让人佩服。
古月楼与秦桧原本没什么交集,今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古月楼着实没想明白。秦桧在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古月楼不明白,他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能站到一起。他一心想求和,除掉王离对他来说可以去掉一个将来与他挣功劳的人,至于古月楼,他早就将古月楼看得清清楚楚,古月楼痛恨王离,也不用他生拉硬拽,他自然而然会为自己办事。只可惜青衣突然出现,一番妙语连珠,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
从花园中走出来,秦桧闷闷不乐道:“古大人,难道就这么放过王离?”
秦桧平日里与王离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是怎么了?古月楼拦住他的去路问道:“相国大人怎么突然想致王离于死地?”
秦桧冷笑道:“古大人比我更想要他的命不是吗?”
秦桧看到赵构不信任任何人从中挑拨,但他没有看到赵构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他的软肋就是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柔福和青衣又是女流之辈,不会威胁他的地位,因而对他来说格外重要。恰巧这点古月楼最清楚,所以他总惧青衣三分,免得自讨苦吃。秦桧就没有看到这其中的厉害,到底他是个重利忘义的小人,对他而言,这个世上什么东西不能出卖?何况是感情呢。
今日古月楼已经受了教训,以后更要收敛一点,他对秦桧笑道:“相国大人,你我虽然没什么交情,不过我还是要提醒相国大人一句,柔福青衣这两个女人你最好别碰,免得惹祸上身。”说完古月楼大步离去。秦桧愣住了,赵构能任他摆布,何况是柔福和青衣,他一点没看出来哪里有祸。
女人在一起的话题几乎离不开男人和孩子,张贤妃外表光鲜亮丽,偏偏没有自己的孩子,赵构是一国之君,她总不能往赵构身上怪。越是这样,她就越对赵瑗倾尽心血,希望赵瑗将来能有出息。作为赵瑗的养母,赵瑗进宫之前就已经懂事,她最怕赵瑗将来对她不好。这些柔福和青衣都能理解,这个宫里那么多女人,有孩子的就只有皇后和她,谁都不希望孩子养大成后与别人更亲,那对一个母亲来说是莫大的伤害。张贤妃为了赵瑗算是用心良苦,不过没有自己孩子这样的话最好还是不说,毕竟那是赵构一生的痛,宫里的女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谨慎,俗话说祸从口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来横祸。
二人一顿好劝,张贤妃苦笑道:“宫里的女人都命苦,既要和自己争又要和别人争,幸好有瑗儿陪着,不管心里有什么苦,只要听他喊一声母妃,本宫心里就好过多了。”她停了一会道:“青衣姑娘,你总算肯回来,这半个月宫里什么消息都有,本宫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其实二人都知道她不是担心王离,是担心王离会牵连赵瑗。青衣问道:“娘娘,瑗儿去哪了?”
张贤妃答道:“史大人是个严格的老师,绝不会让瑗儿早一刻回来,本宫就怕瑗儿吃不了那份苦。”
她还真是菩萨心肠,赵瑗都跟着史浩读书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柔福道:“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娘娘应该为瑗儿高兴才对。”
话刚落地,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英俊少年,张贤妃迎上去问道:“瑗儿,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忍了忍又问道:“你是不是逃课了?”一面担心他吃不了那份苦,一面又怕他逃课不好好读书,母亲的心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赵瑗道:“回母妃的话,瑗儿没有逃课,师傅说刘琦将军大败金兵值得庆贺,他和国子监的几位大人喝酒庆祝去了,所有放孩儿半天假。”赵瑗说得头头是道,一派正气黯然,果然皇子风范。青衣与他虽然多年不见,但还是能从他脸上看见当年的样子。赵瑗接着道:“母妃,孩儿听说青衣姑姑来了。”
张贤妃将他拉到青衣、柔福二人面前道:“拜见两位姑姑。”
见到他,青衣高兴的站起来。赵瑗跪下扣头道:“瑗儿拜见两位姑姑。”接着又道:“师傅常说百事孝为先,瑗儿与青衣姑姑多年不见,瑗儿要多给姑姑磕几个头。”
他知道孝顺是好事,待他磕了三个头,青衣俯下身将他扶起道:“瑗儿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当年是她和王离救了赵瑗的命,她们之间感情深厚,赵瑗傻乎乎的望着她,青衣摸摸他的额头道:“见到瑗儿长高了,姑姑真的很高兴。”
赵瑗笑道:“姑姑一点也没不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三人被他逗得笑出来,张贤妃道:“以后青衣姑姑再也不走了,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先坐下再说吧。”
赵瑗大喜问道:“真的吗?那瑗儿以后每天都要见到姑姑。”
赵瑗就像她自己的孩子,青衣道:“好啊,以后姑姑天天来看你。”
青衣和赵瑗这般亲近,让张贤妃感觉很不适应,柔福忙道:“瑗儿,你难得这么早回来陪你母妃,到你母妃身边去。”
青衣似乎也看出张贤妃脸上的变化,放开赵瑗道:“去吧。”
赵瑗来到张贤妃身边又问道:“姑姑,听说你刚从顺昌来,你见到师父了吗?”青衣点点头,赵瑗兴致勃勃的道:“师傅在战场上斩将擒贼,连史大人都说他是个英雄,等瑗儿长大后也要像师傅一样驰骋疆场杀敌报国。”
青衣轻叹一声没有回答,要是他知道王离在顺昌连战甲都没有披上,每天穿得随性,像个好事者一般跑来跑去,不知道他该多失望。英雄出少年,赵瑗有如此志向,对大宋千万子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将来他要是做了皇帝,何愁金人再敢跑来欺负大宋。虽然如此,张贤妃却心里怦怦直跳,赵瑗说到底不过是赵构的养子,他过早表现出雄心壮志未必是好事。在这个皇宫里,想要活下来,要学会和别人争的同时更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志向。在别人面前,你越表现得胸无大志,别人就越不会把你当成对手,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世道在变,人心也再变。赵瑗在宫里已经站稳脚跟,他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暗中支持的势力,张贤妃也不是从前的张贤妃,青衣此时出现略显多余。她们母子的感情深厚,青衣毕竟只是个外人,为了赵瑗好,也为了不让张贤妃多虑,没过多久青衣、柔福就离开了张贤妃的寝宫。
坐在马车上往回走,柔福见青衣脸色凝重,轻声道:“瑗儿毕竟是她的养子,你这个姑姑怎么比得上她这个母亲?瑗儿是她的一切,你不用想那么多,瑗儿都那么大了,皇上很喜欢他,我看为了瑗儿好,以后你还是少见他为妙。”
青衣不明白道:“可我也希望瑗儿好呀!”
柔福叹道:“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天下有哪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与别人更亲近?”柔福看了她一眼道:“瑗儿的事情我一直担心,你想想,皇上要是知道瑗儿早就与你和王离相识会怎么样?这件事情我想都不敢往下想。”
经她这么一说,青衣不得不狠下心道:“姐姐,我听你的并是。”
柔福点点头道:“还有,今天的事情要尽快派人通知王离,让他别再插手八字军的事情,伴君如伴虎,皇上今天是动了杀心了,还好你机灵,要不然今天这一关他就过不去,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岂止她害怕,青衣现在还觉得双手在颤抖,帝王之心实在太难揣测。今天是运气好,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过传递消息的事情不用她们操心,四处都有王离的眼线,只怕眼下消息已经在送往顺昌的路上。
顺昌恢复从前的安定,金兵败退后终于百姓们都可以回家,八字军也可以为死去的将士下葬。祠堂挂满白绫,忠义堂中摆满不知道多少个灵位,首当其冲的就是孟娘和傅少言。活着的人都受到封赏,死了的人也拿到抚恤,人死为大,只愿众将士的在天有灵能有瞑目,更希望来生他们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的世道里。
祠堂中黑压压一片,王离和刘琦带领八字军众将站在祠堂中,全城将士无论实在军营还是城墙上,人人皆额头上、双臂间以及腰间都绑着白纱。一通鼓响全城将士奏起哀乐,二通鼓哀乐停止,所有人都跪下三拜,三通鼓声,全城高呼“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王离跪在众人的灵位前道:“各位兄弟安心走好,王离答应照顾各位兄弟家人,此生定不负各位兄弟所托。”又三拜后站起来,身后的众将领也站起来,王离转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叔伯兄弟都得到朝廷封赏,王离也不负众望,日后八字军一切事务全听刘将军做主,王离在此拜托了。”
交代完所有事情,王离和刘琦一同走出祠堂,刘琦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虽然重创金兵,八字军一时半会恐怕也无力再战,朝廷正在四处用兵,我们不得不稍坐休养再作打算。”
王离停住脚步望着他道:“这是刘将军你的事情,与我无光。”
刘琦“哎”一声道:“八字军的事情怎么会与王兄弟你无关呢?”
王离一笑指着他道:“刚才不是都说了,日后八字军的一切事务全凭刘将军你做主。”
刘琦笑道:“可你是八字军的少帅呀!”
王离轻叹道:“这个天下早就没有少将军了,从我决定离开八字军那一刻起就没了。”他想想后道:“王离知道刘将军善于用兵,当初王离才向皇上举荐刘将军为八字军统领,其实,就算没有王离,刘将军照样能打败金军。”王离拱手道:“王离还要感谢刘将军给我与完颜兀术一决胜负的机会,多谢了。”
刚说完郭婷走来道:“王大哥,燕大侠、白老前辈、乐大哥、秦二哥他们都要走,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听了她的话,王离对刘琦抱手道:“刘将军咋们回头再见。”说完对郭婷道:“我们走吧。”说完匆匆往紫竹阁的方向赶。
燕初晨等人整装待发等候多时,金兵顺昌败走大快人心,让他们看到收复中原一雪前耻的希望。而今,岳飞挥师北进一路势如破竹,中兴之事在此一举。燕初晨等人皆是忠义之辈,岂有置之不理之理,众人商议之下决定去找岳飞成就大宋多年的夙愿。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况且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燕初晨等人决定要走早在王离预料当中。
回到紫竹阁,众人背起行囊迎上来拱手问好。王离抱手道:“各位要走,王离也来不及给各位摆酒相送,真是不好意思。”
众人微微一笑,燕初晨道:“少将军为顺昌百姓,为大宋江山社稷立下不世之功,我等都跟着少将军沾光,怎么还好意思劳烦少将军,我等本打算即刻就走,郭姑娘不许,硬要我们等少将军回来,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们。”
王离眼下名满天下,受天下人的敬仰,众人对他的敬重又多了几分,自然客客气气。王离道:“燕大侠言重了,大家都是朋友,顺昌战事已经结束,各位还是叫我王离吧,少将军听起来怪别扭的。”居功却不自傲,众人对他更多了几分佩服,大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王离问道:“白老前辈你也要走吗?”
白奇飞瞅他一眼道:“这半个月老叫花在你这白吃白喝已经坏了我们叫花帮的规矩,听说岳爷那里有架打,老叫花想去凑凑热闹。”
羊山风走出来道:“哎,老叫花要走,我留下来陪你呀,和这个老不死的叫花子有什么乐趣可言。”前两天宋金交战他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等大战结束后他才出现。大家知道,他是金人,虽然和大伙是朋友,总要避嫌免得让别人说闲话不是。
听了他的话,张茜道:“羊前辈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王兄有郭姑娘和忆梅、忆凤作伴,你留下来才是真的碍事。”此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王离和郭婷相互看了一眼,她们在一起多年,这种玩笑对她们而言那是大伙祝福她们,她们禁得起这样的玩笑,只是小狸差不多都恨死所有人。
羊山风倒也不生气道:“你们走你们的,别碍我享清福呀。”
他既然那么说,又不愿见宋金之见相互残杀,留在顺昌再好不过。乐伦道:“我们留下些人手听王兄吩咐,王兄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找我们。”
王离点点头,众人一起拱手道:“告辞。”说完,众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顺昌还留下王离、郭婷、董妙、杨禄、羊山风、小狸、灵隐、木红缨、三宝几人,一切恢复平静,紫竹阁也该开业做生意。王离道:“看来我们也该离开的时候。”
羊山风一听急着道:“怎么我们也要走?”
恐怕他是舍不得紫竹阁的好酒吧,王离一笑对灵隐道:“灵隐,你去找陈规陈大人,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们找一间院子,大家马上搬过去。”
灵隐答应后与木红缨一起走出紫竹阁,紫竹阁掌柜的一听众人要走,迎上来道:“公子大可住在紫竹阁,何必搬出去?”
王离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天天赖在你这里,你不能做生意也就罢了,到头来还不是得从我兜里掏银子。”掌柜的被逗乐了,王离道:“让你的伙计收拾屋子做生意吧。”他看了众人一眼道:“咋们收拾屋子赶快滚蛋。”
陈规真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给大伙,还让衙门的捕快将屋子前前后后收拾得体体面面,大家当天就搬过去。王离帮了他那么大的忙,替他守住顺昌,他这个顺昌的父母官有脸见顺昌的百姓,又得到朝廷的封赏,让他给一个院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来陈规不仅知恩图报,还是个细心之人,他知道王离的两个孩子还小,特意命人置办了些孩子的玩具,什么忆梅玩的鸡毛毽子、风筝、铜镜,忆凤玩的木剑、木马应有尽有,还真为王离省了不少事。而那座院子,只要王离喜欢,大伙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大家都搬过去,又让乐伦留下来的十余人来帮忙,这样院子里就住满了人。王离喜欢这样的环境,大家都住在一起,烦闷了一起闲聊,饿了一起吃饭,偶尔几句不高兴时的吵闹也能增添生活的乐趣,大家各有分工,虽然有些拥挤,所有人却其乐融融,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顺昌的天不能不说不炎热。王离身上的伤好了一半半,那么热的天,最适合与董妙来一局,同时陪杨禄说说天下局势。三人在凉亭中一边聊一边下棋,羊山风对下棋没兴趣,久违的安宁值得他大睡一觉,躺在凉亭的围栏上乎乎大睡。木红缨和郭婷在院子中照看两个孩子,忆梅不喜欢她的风筝,反而对弟弟的木剑更来兴趣,拿着剑追在木红缨后面笑个不停,郭婷坐在树下做针线活,忆凤在她身边骑着木马很乖。她们失去的太多,大彻大悟,这样的时光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这样的场面让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杨禄叹道:“看来公子是有隐退之意呀。”
王离落了一子道:“不瞒先生,相夫教子才是我心中真正所想。”
没人敢说回归家庭不是大丈夫所为,董妙哈哈一声笑指着院里穿着红衣不知疲倦的忆梅道:“这忆梅小小年纪生得一副豪情,长大后和郭姑娘一样也是个女中豪杰呀。”
看着两个孩子,王离说不出的满足道:“我倒希望她长大后多学学诗书礼乐。”他转头对杨禄道:“等回到临安,让忆梅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你要嫌弃。”
杨禄笑道:“做王公子子女的师傅,是杨某的荣幸,不过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公子何故让忆梅学诗书礼乐呢?”
王离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世俗对女子的偏见。”
杨禄点点头道:“公子所言闻所未闻,令人钦佩呀。”
说到此,王离忽然想起几句诗词,朗朗脱口而出:“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读到这,郭婷牵着忆凤的手摇摇晃晃的走来,她边走边吟诵出下阙:“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三人朝她望去,郭婷道:“这是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词《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杨禄吟诵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易安居士词风豪迈,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
木红缨和忆梅玩累了,她也走过来接上话道:“易安居士不仅是天下第一才女,她这个天下第一才女可是前无古人只怕后也无来者。”
这话没人不认同,王离叹息道:“李先生住在杭州,以临安不过咫尺之遥,可惜这等天下奇人未能与她见一面,此乃人生之憾事。”
木红缨笑道:“王大哥想见易安居士易如反掌,你怎么不求求婷姐姐呢?”难不成郭婷和李清照相识不成?那可是人生一大幸事,王离三人望着郭婷。木红缨道:“天下的女中豪杰有谁是梁姐姐不认识的?易安居士同样如此,每次梁姐姐去看望居士都是婷姐姐陪着,婷姐姐当然认识李清照先生。”
原来一尊真神在面前大家却不知道,郭婷道:“李先生的丈夫死后,金兵就攻破汴梁,她一路逃难到杭州定居,又遇人不淑这些年过的凄苦,我也很久没有去看望她。”
李清照是闻名天下女子的典范,她的故事尽人皆知,可那又如何?王离都说这个世道对女子偏见太深,何况遇上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女子活着已经不易,更别说什么身份地位。李清照名满天下不假,她毕竟是个女子,她也逃不脱这个世俗对女子的不公。
大家正在感慨,灵隐和三宝闯进来,灵隐急匆匆道:“公子,临安传来消息。”王离见他们神色慌张,心中免不了有些担忧。从他手里接过信件打开一看,足足有十余业纸那么多,信上所写与秦桧、古月楼在赵构面前状告他,青衣为他分辨是非一字不差。灵隐道:“刘公公说,要不是青衣姑娘极力为公子分辨,秦桧和古月楼差点就将公子至于死地。”
王离看着纸上的字句,拳头不知不觉握紧。等他看完,郭婷问道:“怎么了?”王离皱着眉头将信递给她。
郭婷看后目瞪口呆,众人轮流看完信,不觉心灰意冷,大家在顺昌与金人以死相搏,背后却被人捅了一刀,没人能明白她们的努力为了什么,孟娘的死又为了什么。天道昭昭,小人却难防,信中最让人气愤的是赵构已经授意秦桧与金国秘密接触,可岳飞眼下还在孤军深入,前路茫茫,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杨禄满心欢喜以为大宋有收复中原的意向,看完信,剩下的只有唉声叹气。王离收回信道:“派人把这封信送去给岳元帅。”
灵隐刚要接过来,王离又将信收回去。灵隐问道:“公子怎么了?”
王离叹了声道:“算了吧。”他知道就算信交到岳飞手里又怎么样?以岳飞的性格,他不屑王离监视赵构言行这种举动,恐怕反而适得其反。他想了许久道:“先派人将事情告诉燕大侠,让燕大侠与沐大侠商议后相机行事。”
灵隐拱手道:“是公子。”
王离又道:“三宝,你立刻赶回临安,临安的一切动向都要报我知晓。”
王离让他赶回临安,一来是叫他回临安坐镇,二人他和阿秀分别多日,让他回去好叫阿秀放心。三宝大喜拱手道:“是公子。”
又是一厢情愿,王离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不再过问朝廷的事功成身就。突如其来的消息再次打乱他的计划,就连这盘棋也再没心思下完,更何况是隐退。世事不会如愿,恐怕还要将这件事情做完,但愿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