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天空夹杂着小雪落下来,雪花落在枯黄的野草上,遍地都是萧索的味道。一支金兵在风雪当中前行,排出整齐的步伐;天寒地冻,马上的人谁也不说话,只能听到马蹄踩碎枯草的声音。
完颜兀术与王离等人骑马走在队伍中间,撤军之后,完颜兀术并挑选了三千锐士先行北归,大军随后就到。年关将至,大军终于可以北归,完颜兀术心中虽然不甘此时却也松了口气,这一次南下再次让他颜面尽失,他想与岳飞、韩世忠一决雌雄终没有如愿以偿;皇帝病危与出口气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只要先保住性命,它日难保没有一雪前耻之日。这次带兵回朝意义重大,半道上绝不敢耽搁,几日下来大军已经进入济南府境内。
从仙人关到现在,宋金之间的战整整打了一年之久,细数之下没有一天不在死人,王离想躲开这些是是非非终于还是深陷其中。这个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试想如果事事都能得偿心愿,那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好在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这次金兵南下并没有造成太多伤亡,一起跟随他南下的金兵也能安然回家与家人团聚,北归的路再怎么难行,想到亲人相聚天伦,涔涔白雪岂有不被融化之理。
走入一片树林当中,山峦起伏不定;一支箭划破天际,随着一声巨响在空中留下一小红色的火焰。这声巨响使整队金兵提起精神来,众人纷纷抬头往天空望去;完颜兀术只见到落下来的飘落的雪花之间出现一点黑影,黑影越来越清晰,一个人影凌空落下,一拳朝他头顶击来。难道说有埋伏,谁这么大胆子敢拦金兵的路,就连完颜兀术也傻了眼,一时间竟呆望着天空入了神。
眼看这一拳就要砸到他身上,王离一跃扑到完颜兀术身上,两人一同滚落在地,只听到耳旁“轰”一声巨响,再回过头,完颜兀术的坐骑被一拳震倒在地死了。完颜兀术滚了一身的雪,翻身站起来将王离推开,只听到金兵当中有人高喊道“保护王爷!”上百名金兵转瞬之间围在完颜兀术身边,立起盾牌,架起刀枪形成一个堡垒。
再看另一边,这时候,那个刺客正在金兵人群当中冲杀,他一双铁拳所到之处无人能挡,重拳打在人身上,拳拳入肉,被打之人顷刻之间毙命,可谓所向无敌。王离和青衣都见过这人,青衣扑到王离面前道:“是柳叶飞。”
王离也看清了那人并是雷神无敌,轻声道:“小狸......”
话刚出口,山坡上冲出来无数江湖中人。金兵先是被柳叶飞突袭阵脚大乱,突然又从山坡上出无数人,阵型一时之间全被冲散,王离回过头一看,整个队伍都遭到突袭,金兵此时死伤惨重,正在全力抵抗。山坡上一面大旗飘扬,吴弋指着那面大旗喝道:“公子,是四省武林同盟的旗号。”
王离往山坡一看,见到那面大旗,郭婷提剑跑来道:“王大哥,是乐大哥他们,该怎么办?”
乐伦等人与柳叶飞有什么关系,一猜就知道是张不驴搞的鬼,王离喝道:“怎么办?这些人是来要咋们命的,你说该怎么办?”说着就见一个汉子提刀冲到王离跟前,王离挥剑一剑将那人劈倒在跟前。
郭婷吓了一跳退后两步,在一抬头,王离已经与那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中人拼杀去了。又一人一刀朝郭婷头顶劈来,郭婷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青衣挥剑从那人背后刺过,将那人一剑刺了个透明窟窿,郭婷躲过一劫,青衣拉着她道:“愣着干什么?这些人都是张不驴找人假扮的。”
厮杀一阵,金兵人多悍勇,渐渐稳住阵脚,不过阵型被冲散,各自为战难以发挥作用,放眼望去皆是战场。完颜雍与完颜福寿拼死杀到王离身边,完颜福寿边打边问道:“王兄这些都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王离哪还有闲心关心是什么人,完颜雍接着道:“王兄,我们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呀。”
只见数百人朝着完颜兀术扑去,金兵立起盾牌,那些人冲不破盾阵不说,反而金兵从盾牌缝隙中频频出击,那些神秘人死伤一片。此时柳叶飞突然杀出,隔空打出一拳,几个盾牌顿时被击得粉碎,盾阵之间出现一个缝隙,柳叶飞一马当先杀进金兵当中,其他小喽啰紧跟其后杀进去,盾阵也被冲得土崩瓦解。鹿苍耳从人群当中跃出来,一掌朝柳叶飞打去,柳叶飞同时挥拳朝鹿苍耳打来,两人一拳一掌均打在对方身上,这一拳一掌,两人都用了十成的力道,鹿苍耳有先天功护体这一拳奈何他不得,他一掌打在柳叶飞身上,只觉得柳叶飞身体冰冷,也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再次交手并不敢大意。
柳叶飞已经被鹿苍耳拦住,可盾阵已经被迫,那些人纷纷朝完颜兀术扑去,金兵拼死依旧阻拦不得。万分紧急,王离指着完颜兀术喝道:“两位完颜兄,你们带着阿力弩矢去保护王爷。”两人一听招呼手下朝完颜兀术扑去。
完颜兀术的危机已经解除,王离并安心了。只不过柳叶飞是小狸摄走魂魄的高手,他深知刘豫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对完颜兀术下手,一定是张不驴自作主张,可是张不驴、白使、小狸这三个人一时不出现,心里就忧心忡忡。只觉得背后空虚,一阵寒风袭来,王离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下意识的一闪身,一件黑袍从眼前飘过扑了个空,张不驴已经出现在眼前,他一挥手,王离被震得飞了出去落在三丈外。
青衣、郭婷、吴弋见状,收剑朝张不驴刺去,张不驴一动不动,黑袍一挥,三人脚下顿时天崩地裂,真气逼得三人连连后退。张不驴的厉害吴弋总算是领教过了,就算他们三人再加上王离也丝毫伤不到张不驴。十余金兵手中各持兵器朝张不驴冲去,张不驴黑袍一挥,金兵尽数死在张不驴手中。
张不驴有备而来,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王离一挥手喝道:“带着王爷走。”说罢四人同时挥剑刺向张不驴。四人同时想张不驴出剑,上下齐攻,招招朝张不驴要害刺去。张不驴举重若轻,只守不攻,将如同陪小孩子玩一般,四人的剑招在他面前徒有其表形同虚设,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空当中传来一声狂啸,白使从人群上空飘过直扑完颜兀术,王离大急道:“吴弋,你去拦住那个人......”
吴弋刚撤走剑,张不驴挥袍朝王离、青衣、郭婷脚下扫来,三人一跃而起,张不驴运走功力于双掌之上,真气化作一堵墙朝三人推去,这一招三人万万挡不住,逼得三人连连后退。退后了大约十步,突然一只手掌击在背上,王离和青衣站稳脚步,两人手中剑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挥,在雪地上滑出两股剑气,与张不驴的那股真气相撞,一声巨响,张不驴被震得退后半步,王离青衣各退后了三步。
与青衣王离两人的功力根本就不足以与张不驴对抗,回过头,白奇飞皱着眉头道:“这家伙的武功真厉害。”怎么会是白奇飞?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此刻她们只怕已经非死即伤。
这一击没有得逞,张不驴大气,跃起一掌道:“多管闲事,找死!”说罢一掌朝王离劈来。
白奇飞扑上前将王离往身后一推喝道:“你们快走,这个人我来对付。”说着,运足功力硬接张不驴一掌,张不驴武功只剩下不到五成,这一掌虽然猛烈却也不至于能将白奇飞怎么样。两人双掌相对互拼内力,王离转身见完颜雍等人护着完颜兀术往密林中撤,并跟在身后一同撤去。
林间有间破庙,完颜兀术在众人保护之下退进破庙当中。张不驴的人一路追来,外面打斗声一片,这样下去谁也跑不了。王离扑到完颜兀术身边喝道:“王爷,这样下去谁也走不了......”
完颜兀术大气,转身骂道:“四省武林同盟,那些人不都是你的朋友吗?”完颜兀术扑到王离面前道:“王离,你就那么恨本王想要本王死吗?”完颜雍、完颜福寿等人不问清楚状况,纷纷看着王离。
王离道:“王爷,这件事情和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先脱离险地再说吧。”
完颜兀术大骂道:“你的戏演够没有?你还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
门外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冲进了破庙当中,王离大急喝道:“到什么时候你还摆你王爷的臭架子,我要是真想杀了你,你已经死了一百次了。”完颜兀术真是气糊涂了,他是没地方撒气,只好将气都出在王离身上。
这时候阿力抱着几件金兵的衣服闯进来道:“将军,事情办好了。”
王离朝他点点头对完颜兀术道:“王爷,快将这些衣服换上。”堂堂大金梁王,叫他船上士兵的衣服逃跑,这不是太丢人了,完颜兀术转过身去。于是王离对一旁的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王爷更衣。”说着,一旁的侍卫走上来,也不管完颜兀术愿不愿意,七嘴八舌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替他穿上士兵的衣服。完颜兀术一脸的委屈,可这个时候除了借尸还魂还能有什么办法。王离匆匆忙忙将完颜兀术的衣服穿上,拱手对完颜雍、完颜福寿道:“两位完颜兄,你们带着王爷躲在这里,我去引开那些人之后,你们立刻带王爷离开。”说着有对阿力弩矢道:“你们两个保护好王爷。”说完带着青衣等人闯出破庙,骑上马跨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金兵不知道之中奥妙,跟在王离等人身后边打边走,白使看到完颜兀术的王袍,以为是完颜兀术,命人跟在身后穷追不舍。
王离快马逃到一条河边,前面的路被河水截断,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事实上他停下来时已经在河面上,只不过河面上结了冰,冰层足够支撑一人一马的重量。再回头,跟在身后的人除了青衣、郭婷、吴弋之外俩寥无几,而青衣、郭婷正在与追兵纠缠,吴弋与白使打得难解难分。
就连老天爷不帮忙,王离心想,难道今天非要葬生于此不成?这种时候谁还来得及感叹生死,好在已经跑得够远,完颜兀术有足够的时间逃脱;完颜兀术对他对青衣总算厚待,也是他成全了他和青衣,对她们有知遇之恩,今天替他引开张不驴也算是报答了他的大恩,以后她们与完颜兀术就两不相欠,至于生死,那就听天由命吧。
一抬头,张不驴凌空落下来,手掌上运足功力,黑气腾腾,王离纵身从马上落下,在冰块上面一个翻滚,张不驴隔空打牛,一掌拍在冰层上,只觉得脚下站不稳,整个冰层都在抖动,冰层上面已经出现几道裂痕。
张不驴落在跟前,见是王离气道:“是你?”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没错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眼下还到哪里去找完颜兀术去。张不驴恼羞成怒,冷冷道:“你活不了。”说罢运足功力于下盘,一跃直冲云霄,“噗”一声落到冰层上面,冰层顿时碎裂开来沉入湍急的河水中,王离也随着碎裂的冰块一同下沉,冰块一块块随河水飘来,王离在水中躲避不及,沉到河水里去。
青衣眼睁睁的看着王离沉入河水中,不禁泪流满面扑到河边喊道:“王离......”河面波浪起伏,再也看不到王离的身影,郭婷也跑过来扑倒在地痛苦万分。
就在这时,乐伦等人正好赶到,见王离沉入湖中,孟娘大喊道:“大哥......”想也没有多想并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湖水顷刻之间漫过孟娘,一块冰随着湖水飘来撞在孟娘的额头山,孟娘失去了知觉沉了下去。
谁都没有料到孟娘为了王离居然连性命也不顾了,青衣流着泪喝道:“孟娘......”说着并要跳入河水中。
张茜和竹九娘急忙将她拦住,竹九娘道:“别这样青衣姑娘......”青衣噗通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冰块随着河水流去,河面上除了河水流动击打出的水花之外没有一点动静。乐伦等人猜到张不驴会在半道上劫杀王离等人,从扬州并千里迢迢赶到山东,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亲眼望着王离和孟娘双双落入河水当中,心中痛苦万分,这条河水深而湍急,这么冷的天气,众人心里都清楚,落入河水当中九死一生,一群人呆在河边一动不动。张不驴冷笑一声,比起杀了她们,让她们亲眼看着王离去死饱受煎熬更令他解气,目的已经达到,一挥手命人撤走。
天快黑了,王离抱着孟娘从一片低矮的河滩上走出来,能活下来真是老天开眼,这种运气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遇上第二次,死了有什么好?还是活着比较有趣。孟娘在他怀中早已经没了知觉,天上的雪花还在落下,王离将孟娘放在芦苇荡中,孟娘的气息很微弱,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希望还有救。
王离从腰间拔出腰刀,砍来许多枯黄的芦苇,将孟娘放在芦苇上面;另又找来一些干燥的芦苇,带上身上的火折子早已经被河水浸泡湿,好在孟娘身上也带了匕首,王离将匕首取来,两把刀相撞溅出点点火花,几次下来终于点起火。
再替孟娘把把脉,孟娘就剩下一口气。王离心急如焚,扑到孟娘身边喝道:“孟娘醒醒,你别吓我,快醒醒......”他早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在冰冷的河水当中泡了那么久,还剩下一口气已经万幸了。此时为了救孟娘,也顾不了那许多,但愿孟娘醒过来之后不要怪他。王离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气吹到孟娘口中,当两人的唇相对,王离全身都感到一阵酥酥的感觉,难道她是爱孟娘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对不起青衣,不过救人心切,青衣是会原谅他的。反复几次,孟娘咳了几声睁开眼,王离喜出望外,不禁泪水挂在眼角抱着孟娘道:“孟娘你醒了?”说着并将孟娘搂在怀里。
孟娘的气息一样微弱,有气无力的轻声问道:“大哥我死了吗?”
王离摇摇头道:“没事了,没事了,有大哥在你不会有事的。”说着热泪盈眶。
终于可以留在王离怀中,就算是死了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孟娘道:“大哥好冷......”
王离将她抱得更紧,让她尽量离火堆近一些。孟娘目光当中没有一点精神,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王离喝道:“孟娘、孟娘......”孟娘没有回答他。孟娘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冻得她一直在哆嗦,王离将她身上的衣服衣服脱去晾在火堆旁边,孟娘身上只留下一件单衣;又去砍来更多的干枯芦苇将孟娘埋在芦苇叶子当中,怕孟娘着凉将火烧得旺旺的。
孟娘还是在发抖,王离摸了摸她的额头,孟娘在发烧,自从落水之后,除了一肚子的冷水就什么也没吃,这荒山野岭的,天又已经黑了,到哪里去找吃的,又该到哪里去找大夫?如果再没有什么好转,只怕孟娘熬不过这一夜。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王离解开孟娘的衣服,又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她抱在怀里,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夜里安静得只有火星爆裂的声音,孟娘昏昏沉沉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王离怀里,就这样死去又有何不可呢?迷迷糊又晕了过去。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来,芦苇上落了一层白雪,在大火面前融化成水珠一滴滴落下,最后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青衣、乐伦等人此刻正带着一群金兵迎河边寻找王离和孟娘,火把将河两岸都照亮,时不时有人喊着王离和孟娘的名字。没人相信她们会死,青衣更不相信,她不信王离会舍得丢下她,她更不信老天爷会这么不开眼。夜里寒风刺骨,没有见到尸体谁都不会放弃,更何况自古邪不胜正,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们会死在张不驴手里。
一夜安静就这样悄然结束了,来日清晨,雪停了之后,阳光洒在皮肤上令人感到一丝温暖,但愿一切就此就结束吧。王离醒来的时候不见孟娘在身边,前一夜一直担心孟娘的安危,他又抱着赤裸的孟娘,两个青年男女血脉膨胀又怎能叫他安心入睡?直到天亮之前实在困得难以睁不开眼,这才安稳的睡过去。
雪地里留下了一路脚印,顺着脚印走过去,孟娘站在芦苇从中望着前方枯黄的芦苇荡。芦苇叶子上滴着水,雪花融化之后枯草已经被露水沾湿,没有风,芦苇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冰雪融化使人感到一阵寒意,孟娘将外套拉紧些,双手抱在胸前。她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活了下来,可是又不得不眼睁睁的望着王离和别人在一起,她不愿意去与青衣争使王离为难,可是她和王离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她心里就更不可能又别人,上天为什么要和她开这种玩笑?先是铁梅庄,之后是青衣,从一开始她就是多余的,这太不公平,孟娘不禁落泪。
王离轻轻走到孟娘身后,孟娘听到脚步身,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擦去,不让王离看到。清白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王离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和孟娘前一个晚上赤身裸体相对,虽然说是为了救孟娘的性命万不得已,然而他已经和青衣成了亲,对孟娘他深感惭愧不安。
内疚使人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都沉默不言。到底王离是个男人,他不能逃避,忍了忍轻声问道:“孟娘,你好点了吗?”孟娘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小时候的事情是她们少不更事,毕竟现在已经长大,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孟娘点点头,王离吞吞吐吐道:“昨天晚上的事......”
孟娘的脸唰一下子红了,抢着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哥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话丝毫没有令王离好受,相反心里满是愧疚,王离欠她的已经够多了,这辈子说什么也还不上,孟娘对他越好他反而越惆怅,他你既不想让青衣伤心,又不想让孟娘受伤,感情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想面面俱到就越陷得深,要不然怎么还有那许多人说剪不断,理还乱。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芦苇间传来苍劲的声音,打断两人谈话的同时也将两人的尴尬就此打住。寻在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河面结成的冰层上面,一个白衣白发的老叟在运气打坐,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老叟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派侠骨风采。老叟不是别人正是韩随,他一路跟随青衣来到山东,亲眼看到王离和孟娘落水,他有心出力这才一路跟寻到这里来。只不过韩随知道她们,她们却不认识韩随罢了。
见到两人,韩随道:“看来是老夫打扰到两位了。”
他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王离拱手道:“前辈何出此言?但愿不是我们打扰了前辈才好。”说着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韩随微笑道:“老夫的姓名不足为道不提也罢。”王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像韩随这种气魄的天下还真少见,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微不足道呢。韩随停了停道:“两位神仙眷侣羡煞旁人,掉进这河里还能活下来,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么说,前夜的事情他全都看到了,两人忍不住脸一红低下头。韩随理着白胡须哈哈大笑一声道:“你们彼此相爱,又何必在乎旁人说什么。”
孟娘抬起头解释道:“前辈你误会了,大哥已经娶了别人,在大哥心里,那个人才是大哥最在意的,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昨天的事情是大哥为了救我迫不得已。”孟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下头,心头痛得在滴血。王离偷偷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脸上看出多不情愿说出这种话,心里同样不是滋味。韩随嘴上不说,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笑而不语。他站起来往芦苇丛中走去,两人跟过去寻了个空地坐下来。韩随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两位都是上天眷顾之人呀!”
王离苦笑道:“老天若是真的开眼,那就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乱世吧,还叫人们怎么活?”韩随哈哈一声,王离不解问道:“难道晚辈说的不对吗?”
韩随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对错不是老夫能说的。”忍了忍道:“天下的事情分分合合,我来问你,就如同这大江之水为何总是向东流去?”他一边说,一边指着眼前的河。
王离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韩随瑶瑶了头。两人被他弄懵了,王离拱手道:“还请前辈赐教。”
韩随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之理也;风起云散春华秋实生老病死,这个世上的事情无外乎顺应天道自然,从古至今,人心齐则万事俱备,人心散则天下大乱,世事轮回,分分合合又一个春秋,这岂不是天意?”韩随说完哈哈大笑一声。
二人听来颇有几分道理,王离点点头道:“前辈所言其实颇有见解。”
韩随叹道:“固然天意难违,古人云君子自强不息,想改变这个世道不易,你又怎么知道努力没有收获?岂不知决定这个天下大势的只不过是几个人而已,世上大多数人不过就如同浮萍落叶随波逐流罢了。”这话令王离备受鼓舞,韩随换了个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两位那些朋友都以为你们死了,迎着河边寻了一夜,此时只怕还在忙着呢。”二人心中颇不安,特别是青衣,不知道她会有多担心。韩随又道:“那完颜兀术是你们大宋的仇人,你为何要舍命救他?”
王离喃喃道:“仇人……”说着仰天哈哈大笑一声道:“是啊,金国人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我怎么就越来越糊涂了?完颜兀术对我有知遇之恩,在这个世上,除了义父之外最想我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恐怕就是他了,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死在他的刀下。”王离的笑声中全是苦涩的味道,他的无奈孟娘感同身受,苦涩的低下头。王离道:“他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杀他,何况他是个英雄。”
韩随道:“鬼域神功天下无敌,你能逃过此劫算是你的造化了。”
韩随语出惊人叫人惊喜,王离问道:“前辈你也知道鬼域神功?”
韩随笑道:“老夫年轻时曾与龙先生纵论天下武学,鬼域神功当数第一。”
王离叹道:“可惜龙先生千算万算只怕也没想到他自己竟死在鬼域神功之下。”
韩随问道:“龙先生已经过世?”
龙先生已经离世这件事情还是最近才得到证实,韩随隐居山林,他没有听说这件事情自然不足为奇。王离点点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龙先生的死也是最近才得到证实。”老朋友再无相见之日,韩随直摇头。王离又问道:“前辈,鬼域神功当真没有办法可破吗?”
韩随道:“鬼域神功神鬼莫测,练成此功者近乎人鬼之间,如狼一般凶猛狠辣,如蛇一般灵动诡诈,如蝙蝠一般轻盈嗜血,当今天下没有一种武功能与之匹敌,据我所知,练就鬼域神功者每当夜幕来临,功力并更胜一筹,要想破此功就要把握时机。”
王离点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韩随想了想道:“要是说这天下还有什么武功能与鬼域神功一较高下,恐怕只有纵横之剑也许能与之匹敌。”
王离自言自语道:“纵横之剑……”在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武功,王离问道:“何为纵横之剑?还请前辈赐教。”
韩随道:“一百多年前,辽宋之间厮杀不断,中原武林各派为了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相互拼杀血流成河,江湖中的邪魔歪道乘机作乱,就这个时候,江湖之中出现了一个叫司马追风的年轻人,这个人剑法卓绝江湖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司马追风仗剑打败天下无数高手,恩威并施终于使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团结一心,带领名门正派中人剿灭了邪道中人,从此天下英雄尊他为武林盟主,为大宋抗击辽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司马追风武功再高也逃不过天数,当他渐渐老去之后,江湖中的争斗又开始了,此时他已经有心无力,他自知命不久矣,深知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一统武林用尽手段得罪了很多人,后人又未能将他一生通天彻地的武功学到手,等他死后,后世子孙将遭灭顶之灾;于是就将他毕生所学写成了两卷书,名曰纵横之剑,上卷所载横剑威力无穷,霸道狠辣,下卷纵剑乃是仁义之剑,讲求练武之人侠义为先,点到为止,写完这两卷书之后他将两卷书藏好就一命呜呼了;果然他死之后,江湖中的那些名门正派就寻上门来将他的后人杀得干干净净,纵横之剑从此就不知下落,百年过去,江湖上的人对纵横之剑早已经知之甚少,所谓纵横之剑不过是个谣传罢了。”
孟娘问道:“既然是谣传,前辈怎么肯定天下真有纵横之剑呢?”韩随沉默无声,脸上一片茫然,想来他心中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说,二人也没好意思再问。
王离对这位司马追风倒是深表敬意道:“这位司马前辈够厉害的,他用横剑威慑天下英雄,叫不听话的人俯首帖耳,用纵剑征服天下英雄,使所有人都敬佩他的仁义,他更知道他一身本事会召来嫉妒,临死之前还做了安排,手段之高明令人不得不佩服,只不过这位求前辈善于玩弄手段,到头来害得子孙家破人亡,可谓是成于手段败于手段,倘若他对所有人加以恩德,何至于此呀。”韩随点点头,王离道:“在这个世上,并非你武功天下无敌,别人就会对你俯首称臣,你拥有的能力越大,所应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应该为天下人做的事情就越多,张不驴武功通天盖世却助纣为虐为天下英雄所不齿,试想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为害一方又有何意义。”
韩随笑道:“小友满腹怨言,郁郁不得岂不徒添烦恼反而耽误了大好年华?”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多谢前辈提醒。”
韩随也跟着一声大笑,这时候河岸上传来呼喊声,韩随往河岸上望去道:“找你们的人来了。”
王离和孟娘往河岸上望去,灵隐和吴弋匆匆跑到跟前来,见到两人平安无事万分欣喜。灵隐拱手道:“公子、孟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灵隐吴弋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灵隐挥手对身后的人喝道:“公子和孟姑娘这里呢!”|
王离和孟娘站起来,青衣、郭婷、张三丰、乐伦等人前前后后赶来,白奇飞、完颜雍和阿力弩也在其中。她们关顾着与韩随聊天,倒是把这件事情都给忘了,众人来得齐刷刷的,情谊匪浅叫两人感激不尽。
张三丰哈哈大笑一声道:“哎呀王兄,向你和孟姑娘这样命大的还真少见。”于是指着众人拍着胸脯道:“王兄你看看这些人哭天抹泪都以为你们死了,就我张三丰不信你会这样随随便便死了。”他仰天哈哈大笑一声,众人却面面相嘘,尴尬不已。
害得众人为她们担心,王离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拱手道:“让各位操心了,抱歉。”其实最开心的是还能见到青衣,青衣又何尝不是呢?她完全没办法想象没有王离她该怎么办。王离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道:“让你担心了……”
说话之间眼角的泪水并落了下来,青衣将手抽了回去,转过头擦干泪水走到韩随面前道:“韩爷爷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她们早就认识,韩随看了王离和孟娘一眼,就怕王离以后会让青衣伤心,于是道:“我是一路跟着你来的,你们既然平安无事,那我就走了。”说完,一跃而起消失在芦苇丛中。
青衣追上前两步大喊道:“韩爷爷……”可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白奇飞扑上前来问道:“这位前辈莫非是天池怪客韩随?”
天池怪客韩随,王离孟娘与这等江湖高人聊了半天,早就觉得他身份非同一般,这时想来天下间能与龙先生纵论武学的除了韩随,天下还有谁呢?韩随是当今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人活一生能和他见上一面,大慰平生呀。
青衣点点头道:“我也是无意中才遇见韩爷爷的。”
秦少游哈哈大笑道:“能见到这种江湖高人,我们也算不虚此行了。”众人纷纷点头。
王离走到白奇飞面前问道:“白老头,你怎么也到这来了?”
白奇飞瞅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没大没小……”说着又道:“济南府是我们丐帮的重要分舵,最近我听说有不少妖魔鬼怪到了山东地面,我怕这些人对那些大小叫花不利就亲自来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张不驴也来了,还有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一身的邪魔歪道,我派人跟了她几天,原来张不驴想要对完颜兀术下手,原本他要杀完颜兀术我才懒得出手,谁知道你也在其中,我只能管管这闲事了。”
他说的小丫头想必是小狸,小狸行踪诡秘,怎么会让人轻易发现,看来小狸是故意暴露行踪给丐帮,暗中帮王离一把,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王离的命。王离笑道:“白老头,看来你吃了那小丫头不少亏吧?”
白奇飞大惊问道:“你怎么知道?”众人哈哈大笑一声,小狸古怪精灵,只有别人上她的当,没有她是别人的亏,这谁都知道。
话说回来,还真要感谢白奇飞出手相助,要不然这条命早就没了。王离抱手道:“白老爷子,昨天还真要谢谢你出手相助。”
白奇飞冷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
王离走到完颜雍身边,阿力弩矢拱手道:“拜见将军。”
要不是为了王离,他们怎么可能与乐伦等人在一起,就算他愿意,乐伦等人也不见得乐意。王离点点头将三人叫到河岸边,乐伦等人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嫌,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王离不动。
走到河岸边,王离拱手道:“完颜兄,四太子怎么样了?”
完颜雍道:“你放心吧,王叔已经脱离险境,燕京已经派人来接王叔,完颜福寿将军护送王叔去了燕京,王叔听说你的事情,特意命我带着阿力弩矢派兵来寻找你的下落。”
王离转身望着河面,他与完颜兀术说到底是是朋友,完颜兀术脱离险境,王离就放心了,长叹一声道:“四太子安然无恙就好。”
阿力拱手道:“将军,跟我们回去吧,王爷说如果将军还活着,让我们一定要带将军回去。”
阿力弩矢对他忠心耿耿,王离回过神对二人道:“四太子既然已经平安,我回不回去也无关紧要了,阿力弩矢,多谢你们对我的关照。”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实反而是王离一直在关照二人,二人一直心存感激。王离转身对完颜雍道:“完颜兄,替我转告四太子,王离不回大金国了,我毕竟是宋人,四太子对我的大恩只怕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让四太子保重。”
王离不愿意回去,完颜雍也不愿意强人所难道:“好吧,你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强求。”
王离道:“今生若有相见之日,我和青衣再与完颜兄和乌林答姑娘把酒言欢。”说完两人仰头哈哈大笑。
完颜雍拍拍王离的肩膀道:“王兄,要不是你,此刻我们怎么还能有性命活着回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保重。”话到离别时总是沉重,两人咬着牙难忍离别愁绪。
大丈夫行事岂能拖拖拉拉,完颜雍转身上马扬长而去,阿力弩矢抱手道:“将军保重。”
王离拱手道:“后会有期。”说完两人也转身大步离去。
等三人走后,众人走到王离身边,吴弋道:“公子,这三个人虽然是金人,对咋们倒是有情有义。”王离不答,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秦少游道:“王兄不必多虑,将来若是有缘自然还能相见,如果以后都不能再相见,不是还有今日的同生死共患难吗?”
秦少游的话令人心中宽慰,谁说不是呢?王离对众人道:“咋们好不容易相见,不如到济南府大吃一顿如何?”众人大喜过望,连声高呼。
泰山之下孔庙之旁,济南府乃是中原文化厚重之地,牡丹阁更是一枝独秀傲视群芳;要不说金银山庄无孔不入,众人刚到济南,牡丹阁的小二就找来攀亲带故,严志安消息灵通也就罢了,想的还挺周到,大家同为金银山庄办事,自然是一家人,严志安特意将牡丹阁腾出来专门招待王离,众人自然也跟着沾光。
一杯酒下肚,老叫花哈哈大笑道:“今天叫花子我可是沾了少将军的光了。”众人大笑一声,白奇飞接着道:“只不过叫花子有叫花子的规矩,这排场要是让我那些徒子徒孙看到了,那岂不是要骂叫花子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郭婷道:“那还不容易呀?别让你那些徒子徒孙知道不就行了?”
白奇飞道:“对对对,小姑娘真会说话。”
郭婷嬉皮道:“前辈行走江湖要是想吃什么好酒好菜那还不简单?遇上金银山庄的买卖,报上王大哥的名号,人家肯定好酒好菜伺候着。”
白奇飞大喜,指着郭婷道:“这女娃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众人跟着他哈哈大笑,白奇飞突然感觉不妙道:“不行,女娃主意虽好,不过这不是在给叫花子下套吗?我是叫花子的头,叫花子有口剩饭吃就已经知足了,以后这种排场还是越少越好。”
无规矩不成方圆,守的不仅仅是规矩,还有做人的底线,王离拱手道:“这事情都怪我,没有事先告知小二,害得前辈坏了规矩,王离在这里给前辈赔罪了。”这话白奇飞爱听,王离给他开脱,这顿放他吃起来就更心安理得了。
张茜问道:“对了白前辈,金巫术不是刘豫的靠山吗?张不驴怎么会在半道上劫杀金巫术?这说不通呀。”
这件事情乐伦等人也正奇怪着,白奇飞摇摇头道:“这件事情你该去问张不驴。”
沐映雪气道:“要我说他们狗咬狗没什么不好的,最好金巫术和张不驴两个人都死了那才痛快,现在可好,金巫术没有死,还差点害得孟娘赔上性命,这一次我们算是大输特输了。”她这话明摆是冲王离去的,不说旧恨,她对王离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心存不满。
众人都明白沐映雪的心思,看了王离一眼,怕事情闹僵不好收场。唐津生道:“沐姑娘,你还说这些做什么?王兄和孟姑娘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举杯道:“来大家喝酒。”王离本来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众人一起举杯。
一饮而尽之后,袁忠烈问道:“我也觉得奇怪,张不驴对金巫术下手,那不是摆明了得罪金国人,刘豫再没脑子也不会得罪他的主子吧?”
乐伦拱手对王离道:“王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王离道:“我还正想问,各位怎么会到济南府来。”
张三丰抢着道:“那有什么?还不是冲着王兄的名头来的。”
众人大笑一声,秦少游拱手道:“我们从开封那边得到消息,白使暗中招募了大批江湖当中的厉害角色,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们召集这些人肯定有目的,当时刘豫的大军已经从前线撤退,那张不驴肯定是另有目的,有联想到王兄派人传来消息,金国的皇帝病危,自古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屡见不鲜,我料定张不驴是想对金巫术下毒手,我们这才匆匆忙忙赶来,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秦少游果真聪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乐伦接着道:“现在想想,其实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张不驴要办什么事情何必去拉拢那些江湖中的败类,他这么做其实就是不想让金国人抓住他的把柄,这件事情无论成败,金巫术一定会将这笔账记在四省武林同盟的头上,此人步步算计,用心真是歹毒呀。”
众人纷纷点头,王离道:“当年力主立刘豫为帝的是都元帅完颜宗翰,此人在大金朝堂上大权在握,在大金内部也是力主帮刘豫攻打大宋之人;大金皇帝病危,完颜兀术又领兵在外,只怕有人不想他活着回到会宁府,这次完颜兀术遭袭倒不如说是刘豫投桃报李,金国太子年幼,如果完颜兀术死在中原,等大金皇帝病逝之后,完颜宗翰并独揽大权,到时候他再以完颜兀术被害的借口乘机伙同刘豫攻打大宋,到时候刘豫的江山不当稳固不说,双方交兵将永无止境。”
沐映雪道:“他想打,咋们就陪他们打,有什么好怕的?”
王离道:“年年打战害得宋金双方百姓民不聊生,这对两国百姓来说又有何好处?”沐映雪无言以对,王离忍了忍道:“何况完颜宗翰若是掌握大权,我们何日才能除掉刘豫这个狗贼?”王离帮完颜兀术其实也是在帮他自己,只要完颜亶能够继位,宋金双方的日子就好过许多,天下百姓就能有喘口气的机会,除掉刘豫不也是指日可待。
灵隐接上话道:“从开封传来消息,刘豫也知道劫杀金巫术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情是张不驴自作主张。”
袁忠烈哈哈大笑道:“刘豫那个小人,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众人也大笑一声。
竹九娘笑道:“张不驴的算盘打的够精明的,金巫术就算知道这件事情是刘豫所为,可他也没有证据,这一巴掌他也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秦少游笑道:“这话不对,金巫术明里不会将刘豫怎么样,只不过以后他一定会在背地里捅刘豫的刀子,要是将来刘豫还想请金兵南下,我想金巫术也会跳出来反对,要我说,这次的事情,张不驴的算盘是打错了,满盘皆输的恰恰是刘豫。”
众人包括王离都没有想到着一层,郭婷道:“对呀,这么说这次咋们还真赚了。”
这时候张三丰坐不住了,他本来就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只觉得好玩,众人在此议论纷纷听得他头都大了。他端起酒杯冷冷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呀。”说着独自将酒饮下。
众人见他有感而发,不禁一阵笑。青衣端起酒杯道:“张兄,不如我来陪你喝一杯。”
张三丰一听来劲了,满上一杯道:“痛快痛快。”说着与青衣碰杯将酒饮下。
等一杯酒下肚,郭婷也顺势举杯道:“臭和尚,我也来陪你喝一杯。”
张三丰一愣,指着郭婷道:“你安什么好心呢?”
郭婷瞪着他喝道:“怎么,几个月不见你不给我面子了?那你可别怪我在沐姑娘面前胡说八道了。”
谁都知道他与沐映雪感情日竺,沐映雪被她逗得脸红了,张三丰举杯道:“好,算我怕了你行了吧!”说着又喝了一杯,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大笑。
白奇飞问道:“对了小姑娘,你是怎么认识天池怪客的?”
青衣道:“前辈你说的是韩爷爷?”
众人不解,白奇飞问道:“韩爷爷?”
青衣道:“这件事情说来就话长了。”于是苦笑一声。
白奇飞见她一脸伤感,一挥手道:“叫花子我最讨厌婆婆妈妈,不说也罢。”又转头对王离道:“小朋友,大金国皇帝病危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离端着酒杯站起来,徘徊着道:“要不是大金皇帝病危,完颜兀术怎可能轻易退兵。”王离饮下酒杯中的酒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新皇继位,首先要做的并是稳定政局,完颜吴乞买死后,我料想大金国在三年之内不会进犯大宋,天下百姓终于可以松口气。”
此事令人振奋,乐伦举杯道:“太好了,这件事情值得咋们共饮一杯。”众人一起举。
王离虽然与众人一起将酒饮下,只是完颜吴乞买一代雄主,壮志未酬身先死令人惋惜,何况他在金国为官之时,完颜吴乞买对他礼敬有加,此时想来不禁心痛。说起来,完颜吴乞买也是一个用剑的高手,他一生灭大辽,征大宋,兵锋所指尸海成山,令天下人胆战心惊;在女真各民族内部恩威并施,加强与各部族之间的团结,倡导休养生息,而使四夷臣服,天下人皆为之所用,如此刚柔并济,内外皆修,纵横之剑在他手中百试不爽,这一杯酒王离同时也是敬他的。
白奇飞当天就离开了,这个老头子就是这个世上的神仙,来去自如别人是半点也阻拦不了他,何况年光将至,丐帮当中不知道有多少大事需要他去处理。话说回来,这次张不驴半道上来寻王离的晦气还真要感激白奇飞,大恩就不再多言,但愿他在江湖当中过得逍遥快活并好。
几天后,齐鲁大地飘起雪花,一夜之间大雪并漫过脚踝,整座济南成变成一片冰雪,牡丹阁此时杳无人烟。大雪对女儿家格外有吸引力,孟娘、郭婷、沐映雪等人一推开门并道院中嘻嘻去。乐伦等人一早并到济南府大街上感受泰山下的厚重,这样寒冷的天气,王离和张三丰温上一壶酒围在火炉旁,几杯酒下肚已经喝得半醉。
窗外传来孟娘等人的嬉笑声,很快就要过年了,这段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何曾有过像今天这样轻松的时刻。张三丰和沐映雪感情日渐深厚,彼此之间越来越难舍难分,两人还不知,这个世上的情愫就是这样,时间久了才知道真情离不开陪伴。就如同秦少游和张茜,她们两有兄弟之名,其实早已经情投意合,只不过谁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无论是谁,王离都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毕竟在这样的乱世当中,情感在利益面前已经越来越廉价。
张三丰喝得就如同一个醉猫一样哈哈大笑一声道:“王兄,咋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输了,你就要将这一坛酒全都喝了。”
此时王离也已经醉醺醺问道:“张兄想堵什么?我奉陪到底。”
张三丰醉眼朦胧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咋们就堵我头上有几根头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王离用来打趣张三丰时说的话吗?现在想来时间过得真快,当初要不是有那次偶遇,他们今天也不会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当初是王离戏耍了他,今天他们已经是朋友,王离端起酒坛子道:“好,我输了,这坛酒我喝了……”说着端起酒坛子。
张三丰一看与他抢着酒坛子道:“你耍赖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独吞这坛好酒是不是?”
王离道:“张兄,我们说好的,谁输了谁就喝这坛酒,我认输了,这坛酒酒是我一个人的。”
张三丰笑道:“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不行……”说着两人抢来抢去,一不小心,酒坛高高抛起落到地上,“啪”一声酒坛子碎了一地,两人倒在地上哈哈大笑一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青衣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郭婷等人也匆忙跑进屋里,屋里满是酒气,大白天喝得烂醉如泥使人生厌。沐映雪踢了张三丰一脚,此时张三丰醉得不省人事丝毫没有知觉,沐映雪气道:“就知道喝喝喝,最好喝死算了。”
白梅阁的小二听到动静也匆忙赶来,见二人躺在地上急着道:“姑娘这……”
青衣道:“没事,叫两个人来将他们扶回屋去,再叫人来将这里收拾干净。”店小二点点头喊了两人人来将王离二人扶走,亲自将屋里的酒菜收拾下去。
伙计扶着两人刚走出门就撞到乐伦等人聊着迎面走来,见二人就像烂泥一般一身酒味,马跃平笑道:“这是喝了多少。”说着众人一起走进屋里。见到青衣等人,马跃平指着二人问道:“王兄和张兄这是怎么了?”
沐映雪一脸难看,青衣笑道:“没事,喝多了而已。”
秦少游道:“王兄和张兄还真是痛快人,大白天也有闲情逸致喝成这个样子。”
说着众人一起坐下来,乐伦叹道:“我们刚才到济南府的大街上转了一圈,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济南府自古以来就是人丁兴旺,可现在说十室九空是过分了点,有不少人家却空无人烟,真叫人伤感呀。”
唐津生道:“刘豫坐上皇帝之后横征暴敛,年年征战,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被他抓去当兵去了,大片土地荒芜,女人和孩子岂不只能等着饿死。”
竹九娘道:“当年济南府守将关胜悍勇无敌,金兵屡屡进犯皆受挫,刘豫为了做皇帝竟然害死了关胜将军,关胜将军精忠报国却遇上这种小人,真叫人惋惜。”
乐伦道:“刘豫我们迟早要除,这件事情就先不说了,原本我还有件事情要和王兄商议,王兄既然喝醉了,那这件事情就我们大家一起来议一议吧。”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大家怎么都不知道?众人望着他。乐伦道:“就快过年了,大家都有妻儿父母兄弟,平日里大家在江湖上逍遥自在惯了,我想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除此之外,众人身边都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佳节将至,更是倍感思念故乡。这两日看到济南府的百姓阖家欢乐,众人心中早已经归心似箭,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开口罢了。乐伦提起这话,众人一声叹息,低头不言。
沉默片刻,秦少游道:“其实我和三妹也打算回飞虎寨,最近两天并走,只是不知道王兄意下如何。”张茜也点点头。
袁忠烈呵呵一声笑道:“我要是再不回去,我那帮兄弟恐怕就要散了。”他这话逗得大伙都笑了。
唐津生道:“我也打算这两天就走。”说着对沐映雪道:“不知沐姑娘有何打算?”
沐映雪一愣,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此时大家都归心似箭,她离开名剑山庄已经很久了,此时倍感思念亲人,若不能赶回去与沐子风相聚,有违孝道。于是喃喃道:“也不知道爹最近怎么样了。”
张茜笑道:“那沐姑娘就和我们同行吧,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沐映雪点点头。
马跃平与竹九娘相互看了一眼,竹九娘道:“藏剑坡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既然大家都要离开,不如我们夫妇就留下来陪王兄和青衣姑娘吧。”
吴弋道:“灵隐和我也无家可归,公子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如此安排甚好,至于孟娘和郭婷,众人也知道她们对王离念念不舍,只怕也不愿离开,那就随她们吧。
到底王离和青衣已经成亲,孟娘呆在她们身边也是多余的,孟娘道:“我离开荆州也很长时间了,我想是时候该回去了。”说着并低下头。众人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都明白她的心思,只不过不好开口罢了。
既然如此,郭婷也没有理由留下来道:“大家都走了,那我也该回去看看梁姐姐。”
众人一声笑,乐伦道:“那好,就请唐兄和袁兄将郭姑娘送往韩将军处,至于孟姑娘不如就与我等同行。”众人点点头,乐伦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咋们今天就离开,大家意下如何?”众人自然没什么问题,最担心的还是孟娘,直到孟娘点点头,乐伦回过头对青衣道:“青衣姑娘,那就请你转告王兄,我等就此告辞了。”
将众人送出济南以后,孟娘回头再看看济南,其实不如说是看看王离。青衣拉着她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
其实这事情也轮不到她担心,这次与青衣见面,她一直都没有和青衣聊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青衣;青衣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就冲那天孟娘义无反顾的跟在王离身后跳入湖水中,愿意跟随王离去死这种感情绝不是口上说说的,扪心自问,她绝对做不到。
孟娘低着头轻声道:“青衣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青衣内疚不已道:“我们不是好姐妹吗?说到底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还答应要帮你的……”青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孟娘心中隐隐作痛,苦笑道:“青衣姐姐,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要说青衣心中没有怨气也绝不是,她怎么能容许别人和她一起分享同一个男人,是她先对不起孟娘,何况她也知道在王离心中孟娘的地位有多重要。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以后就能少些尴尬,孟娘骑上马,青衣挥挥手道:“一路保重。”孟娘点点头“驾”一声同乐伦等人一同离去。
郭婷打马走到青衣面前笑道:“青衣姐姐,你可要小心了,和你抢王大哥的可不止是孟娘一个人。”说完,挥鞭抽在马背上。郭婷走了,她这句玩笑话说出了她自己的心里话,青衣心中真是不知道何种滋味,偏偏郭婷和孟娘都是她最好的姐妹。要是早知道这样,倒不如远远的留在金国的好。
沐映雪落在最后面,她不住的回头往身后看,真的等到分别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一直在身边的人有多重要,只可惜张三丰没有跟来。众人就在此分别,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傍晚张三丰醒过来时沐映雪已经走了,得知这个消息他就开始上蹿下跳坐立不安;他心里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众人不过一笑了之罢了。晚上,张三丰并又拉着王离喝酒,几杯酒下肚并开始吐真言,张三丰平日里玩世不恭,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沐映雪是沐子风的女儿,想做沐子风的女婿并不是那么简单,何况他是个身无长物的江湖浪子。说到伤心处并借酒消愁,又喝得醉醺醺,王离不得不命人将他抬回房间。
其实心情郁闷的何止是张三丰呢,王离同样如此。他先是欠孟娘郭婷一份真情只怕一生都还不上,又怕青衣因此会误会他,这样一来四个人不是要饱受煎熬。另外,马上就要过年了,别人都能回去与家人团聚,唯独他却不能与王彦相见,此时此刻只怕王彦还不肯原谅他。七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没有陪在王彦身边,那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此刻刺骨的严寒,不禁潸然泪下。
第二天早上推开门,就见到雪地里写了三个大字“我走了”,不用说张三丰一定是去追沐映雪去了。这时候店小二也迎上来告知,张三丰天刚亮就走了,说是想念望江楼的好酒好菜,王离等人大笑一声,他分明是放心不下沐映雪,还找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他还真是傻的可爱。他要走就走吧,就算留住了他的人,他的心也已经不在这里了,只不过就怕沐子风不愿意要他这个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