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随立即提着一个大盒子进来。
“母亲,这是我在外面寻的白玉观音,”莫方行义父拆开盒子,将观音像放到老夫人旁边的桌子,“我瞧着这尊观音的相貌很是亲切,才特意带回来给母亲。”
“母亲你仔细瞧瞧。”
“呀!”一声惊呼自莫昕蕊口中脱出,她惊喜又激动的看着白玉观音像,道,“祖母,这观音像的眉目与你有几分相似呢。”
老夫人一听,连忙睁大眼珠去看,越看心里越欢喜,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是有几分相似。”
莫方行义父含笑意看了莫昕蕊一眼,似是对她第一眼看出这尊观音像特别之处觉得由衷高兴。
莫安娴静静站在一旁,并没有像万太太一样上前奉承老夫人。
这尊观音像还是爹爹离府之初,她暗中提示他寻回来的。
锦上添花的事多一人少一人无所谓,横竖待会她还得跟老夫人闹开。
“爹爹,若无其他事,我想先回枫林居了。”
“嗯,你先说说悦心居失火是怎么回事?”
还在眉开眼笑欣赏白玉观音的老夫人听闻父女二人对话,笑容随即淡了下去,还突然搭口道,“对呀,趁大伙都在,你还是赶紧将事情都说清陈,免得你爹爹挂心。”
说,她当然要说!
老夫人那点心思,她根本就没必要理会,眼下看来所有事情都顺着她设想的方向走呢。
莫安娴朝老夫人微微颔首,接着道,“爹爹,那我说了。”
“悦心居曾经的管事赵妈妈心生不忿,利用在小佛堂为姨娘祈福之机,刻意纵火烧毁悦心居。”少女有些难过的低下头,一脸悲伤道,“这事说起来,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她一个奴才竟敢不忿主子就放火?”莫方行义父大怒,若非顾忌老夫人年纪大,他恨不得拍桌子,“这是奴才吗?这是霸王吧!”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针对万太太怒吼的。
万太太管家,这事不问她问谁呢!
“这事的起因说起来我也是知道的,”老夫人见他对万太太发火,连忙出声转移话题,“那赵妈妈原是悦心居一等管事,安娴这丫头孝顺是孝顺,就是有时率性了些。”
莫安娴冷笑,又拿之前万太太那套对付爹爹?
说她不懂规矩瞎指使下人?
莫方行义父英眉拢起,困惑问,“详细是怎么回事?”问的是老夫人,可眼睛看的却是莫安娴。
他相信自己女儿,自然想从她嘴里知道实情。
莫安娴敛了笑意,一脸沉静的道,“我在外面买了盆墨兰回来,人手不足,临时叫当时路过的赵妈妈搭把手,谁知她端着自己一等管事妈妈身份,故意毁了那盆墨兰不说,我让她去小佛堂为姨娘祈福,她还心生怨恨!”
“老夫人说我这么做是越俎代庖,现在想来我叫赵妈妈搭把手,确实是错了。”
老夫人脸色立时变了变,眯起眼睛冷冷扫过去,她怎么觉得这丫头在暗骂她越俎代庖?
“岂有此理,就因为这点小事她就要放火烧悦心居?简直无法无天!”莫方行义父愤然大怒,目红面赤瞪住万太太,“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你这个家当得可真好!”
“我莫府堂堂嫡出大小姐,连指使个下人搭把手搬盆花都要遭人记恨报复。”莫方行义父怒极,俊儒的脸庞黑得可怕,“张雪兰你真行!”
万太太浑身陡然震了震,这仿佛还是莫方行义父第一次唤她名字,可是这会,她半点都不觉喜悦,只觉全身发寒。
这个男人瞪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拆了她!
他眼里,对她只有咬牙切齿的痛恨!
这个认知,让浑身发寒的万太太差点忍不住当场落下泪来。
老夫人眼看他将万太太逼迫如斯,心里到底不忍,便叹了口气,企图将这事圆过去,“唉,她管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赵妈妈会丧心病狂做出火烧悦心居的事,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莫方行义父低喃一声,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失望,“有什么因?不就是安娴让她搭把手做点小事而已,难道我莫府还有规矩定了不能指使一等管事去搬东西?还是定了嫡出大小姐无权支使一个管事妈妈做事?”
他不想的,真不想以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对待自己母亲。
可是,母亲无原则对万太太的偏袒维护让他愤怒,也让他寒心。
安娴是他亲生骨肉,紫悦是他结发妻子,难道他在意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奴才在她心里的份量重?
莫安娴心里沉了沉,让爹爹与老夫人母子生份,绝非她所愿。可是她不这么做,爹爹会一直逃避宁愿自欺欺人生活在她们********下。
她如果妥协退让,结果就是要她与姨娘还有兄长的命!
她小心翼翼觑了觑老夫人,瞄了瞄莫方行义父愤怒赤红的脸,悄悄拉了拉他衣袖,在莫方行义父目光转投她身上时,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是,求爹爹别跟老夫人再争执下去了。
莫方行义父看见女儿谨慎祈求的眼神,心里就生出阵阵刀刮的痛。
他没保护好她们母女,他都不敢想像如果紫悦在那场大火走不出来,后果会怎样!
不过看着女儿祈求的眼神,莫方行义父不忍拂她意,咬牙忍了忍,半晌板着脸不说话。
但两眼都似兜了无数利箭,嗖嗖不要钱的往万太太面上厉射而去。
良久,他看着老夫人,冷冷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万太太心里一阵哆嗦,不能这么算?那还要怎样?她下意识就转头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也心烦意乱得紧,印象中这个儿子对她从来没有今天这般不留情面疾言厉色质问过!
以往就算她再怎么磨搓赵紫悦,这个儿子顶多冷着脸不愿跟她说话。
难道这次错的不是莫安娴而是万太太?
这念头一起,她立即在心里坚决否定。万太太没有错,府里本就有明确章程规定哪一等奴才做什么事,如果人人都像莫安娴这样瞎指挥,府里岂非全乱了套。
思来想去,老夫人觉得自己没错,她一力维护的万太太也没错,罪魁祸首就是在眼前扮乖巧懂事的莫安娴。
这一想,老夫人顿时觉得理直气壮了。她绷着脸,眼神十分不友善,掠了掠莫安娴,憋着气反问莫方行义父,“那你想怎么算?”
“纵火的赵妈妈已经死了。”说起这个,老夫人就禁不住心里一阵哆嗦,她可听说赵妈妈是在半夜被人活活撕碎成无数瓣痛死的。
莫方行义父冷冷哼了哼,那个恶奴死了算便宜她!若是还活着,他非要让她也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他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安静不语的少女,这个女儿仿佛一夕间长大了,心里主意也极大。
她将紫悦接到枫林居静养,一定另有打算,不如先听听她的意见。
不得不说,莫方行义父还是挺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
莫安娴看着他,眨了眨眼,轻声自语道,“我真不希望在我的院子也有那种不把主子当主子的奴才,一个不满就敢偷偷放火,想想都觉得可怕呢。如果枫林居也有这样的人,我与姨娘大概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莫方行义父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声嘀咕的人儿,心里明白她只怕一早就打定主意了。
“万太太严重失责,”莫方行义父缓缓开口,冷眼扫过脸色铁青的万太太,最终落在老夫人脸上,“以后我的院子与枫林居,就交由大小姐莫安娴亲自打理。”
老夫人皱眉,下意识反驳,“这怎么行?她一个从来没管过家的姑娘,怎么能担这等重任。”
莫方行义父肃着脸看老夫人,不紧不慢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如今不过让她学着管家,而且只是管两个院子而已。”
“母亲担心也有道理,”他顿了顿,面无表情看着满脸不赞同的老夫人,异常坚持的道,“不过她不懂,不是还有紫悦在一旁指导她吗?况且她就快及笄了,日后嫁为人媳,迟早也是要掌家的。既然如此,她更该早些学着管家。”
为了达成女儿心意,莫方行义父这会顾不得莫安娴就在当场,并不忌讳说让她嫁人一类让姑娘害羞的话。
事实上,莫安娴对嫁人一事绝对无感,而且这会她的心思也全然不在这些字眼上,俏脸上连半分害羞的影子都寻不着。
莫方行义父见她一脸平静,心里又是安慰又是心疼。
这个女儿没有露出姑娘该有的娇羞,也是因为他之前不负责任将重担放在她稚嫩肩上。
老夫人看了看眼神冰冷,满脸坚决没有商量余地的莫方行义父,又瞄了瞄桌上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心里正十五十六的打着鼓。
就见万太太一脸慌张的连连朝她递眼色,见这模样,老夫人心里没来由一阵烦燥,干脆转了头,对万太太的示意视而不见。
莫方行义父见老夫人沉着脸不出声,心里只当她不痛快却默认了他刚才的话。这才脸色稍霁,至于几度张嘴欲语的万太太,他皱着眉头冷眼扫了过去,万太太立即畏惧的低下头,再不敢开口为自己争取权利。
“母亲也乏了,不如先休息,儿子改日再来看你。”莫方行义父漠然说完这句,冲老夫人点了点头,便招呼莫安娴与他一道离开。
莫安娴夺了万太太一半管家权,也没有说话不算数,之前她应承了莫方行义父要送参汤过去,回到枫林居,她立即就安排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