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人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开口。
“我表弟杀了人。我从小父母双亡,被姑母收养,她就一个儿子。”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却让陈芝树瞬间茅塞顿开。
感情,这人是个重义气的,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便宁可丢掉性命。
陈芝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而后看向其中一个发丝斑白的老人,有些困惑的开口。
“老伯,您都这把年纪了,也杀人了?”
老人,骨瘦如柴,满眼沧桑,听到陈芝树的声音,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老伯,您是被冤枉的?”
一阵风来就能将这老人给吹到,她都怀疑,他拿得动刀么?
闻言,老人眼中的沧桑,又重了几分。
“老伯,你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啊!”
对上陈芝树眼中的真挚,老人的目光,闪了闪。
“孩子,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不死,都没有什么区别,倒是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的前程,竟是被那个狗官给害了!哎——”
闻言,陈芝树转了转眼珠子,听这位老伯的意思,似乎,笃定她是被冤枉的?
“老伯,您知道我是被人冤枉的?”
“你这孩子,眼神清澈,率性纯真,我活了八十多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嘿嘿……老伯您真是慧眼独具!”被人夸,陈芝树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灿烂。
只是,看着她眉间纯净无暇的笑容,老人眼中的哀色,又甚了几分。
“华国安那个狗官,趁着苏大人不住,不知冤判了多少无辜之人!孩子啊,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想办法,等到苏大人回来呀!他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知道吗?”
看着老人眼中真切的关心,陈芝树心中一热,有些感动,都已经是自身难保的人了,却还关心她?这么善良的老人,定是被冤枉的!
“苏大人离京三个月,这牢中,就关满了人!这个华国安,什么时候才能遭到报应!”
另一人开口长叹,却是一名中年大婶。
“大婶,您的意思,这牢中的人,全部都是这三个月之内被华国安整进来的?”
闻言,陈芝树不禁有些唏嘘,方才一路经过,那两侧的牢房中,可是有不少的人呢!这个华国安,还真是条恶狗!
“是啊!不过,华国安肯定会在苏大人回京之前,把所有人都问斩的。”
“这个狗东西!居然这么黑心!你们不要怕,我会救你们出去的!”陈芝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义愤填膺。
“是吗?臭小子,你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敢口出狂言?”
陈芝树话音方落,死牢外,便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紧接着,牢门便被人打开,一道暗影出现在门口。
虽然,光线昏暗,可,陈芝树还是认出了那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堂哥,陈惊天!
记忆中,这人虽然没怎么亲手教训她,可是,却纵容陈若瑶那个渣渣把她往死里整!恩!一号帮凶,日后不能轻饶!
“丫的!陈小儿,死牢重地你也敢乱闯?不想活了?”
心思急转之间,陈芝树顿时板起脸来,双眼冒着凶光,恶狠狠的瞪着那人,断喝一声,气势惊人。
闻言,陈惊天的眉心跳了跳,脸色,有些难看。
“黄毛小儿!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来人,给他画押!”
一声令下,顿时有两人从他身后走出,一人捧着供词,一人捧着砚台。
“我去!你们都没审,就想让本公子画押认罪?”见状,陈芝树恨恨的磨牙,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只手遮天!看来,果然如那大婶所言,这牢中,皆是被冤判之人!
“审?来到死牢的人,还想再入公堂?真是异想天开!”
陈惊天直直的看着陈芝树,眼神,很是阴森,话中,更是充满了嘲弄。
“你们不能这样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苏大人还没回来!”
谁知,原本一直坐在地上的老人,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将陈芝树护在了身后,怒视着陈惊天。
“老东西!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惊天,顿时眼神一阴,冲那两名衙役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凶神恶煞的朝老人扑去。
“老不死的!让你自己画押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废话过!真是找死!”
看着两人虎虎生风的拳头,老人,坚定的护在陈芝树的身前,虽,骨瘦如柴,身形微微摇晃,可是,他的眼神却很坚定,神情,也没有一丝畏惧。
陈芝树危险的眯起双眸,杀气,在眼底惊现,身形一动,已经从老人的身后闪了出去,恍若一股狂风,卷向那两名衙役。
众人,甚至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只能听到那两名衙役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牢房。
“两只癞皮狗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哼!”
片刻之后,陈芝树一个旋身,落在了老人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双手,斜睨着地上那一滩烂泥似的两人,满脸的不屑。
“孩子,你……你……”
看了看地上哭爹喊娘的两名衙役,老人的目光,写满了惊诧。
“老伯,我以前帮隔壁的大叔杀过猪,对付两条小狗还是绰绰有余的!”对上老人惊疑不定的神色,陈芝树,笑得一脸纯洁。
老伯啊!不是我想撒谎啊!我才打了几个人,你就这么吃惊了!若是你知道了人家神功盖世,万一吃惊过度晕过去了,我可就罪过啦!
“臭小子!你敢骂我们是猪狗!”躺在地上的两人,挣扎着爬了起来,顶着两双熊猫眼,怒视着陈芝树,大叫。
“切!你们明明就是猪狗不如好么?”
“你……”
“还不够丢人!饭桶!”陈惊天脸色难看,对着两人一声怒吼,瞬间让他们噤了声。
“臭小子,你最好是配合点,否则,一百零八班酷刑下来,你还是一样得画押!何必呢?”
“哦?一百零八班酷刑?真的假的?”闻言,陈芝树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唏嘘之色。
“你大可一试!”陈惊天阴森一笑,冷笑着开口。
“哎!本公子最怕痛了!那我还是乖乖画押吧!”
“孩子!你不能画押!画了押就等于落了案呀!”
“住口!老东西,再敢多言一句,本官现在就把你拖出去斩了!”
“孩子……”老人,却仿佛没有听到陈惊天的威胁一般,依旧是满脸担忧与着急的看着陈芝树。
“老伯,不要担心!”陈芝树拉着老人的手,对着他安抚一笑,随即,转头看向陈惊天。
“本公子与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非要置本公子于死地?”
“哼!等你去了阴曹地府自会明白!”
“切!你不说,本公子还就不画了!就让一百零八班酷刑好好伺候本公子吧!”闻言,陈芝树白眼一翻,下巴一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开口。
“告诉你也无妨,就让你做个明白鬼。”陈惊天看了她一会,阴沉一笑,恨恨的开口。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惹到莫小姐!”
“嗨呦!感情,本公子是得罪了你的小情人?”闻言,陈芝树顿时双眼放光,摸着下巴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阴阴一笑,挤眉弄眼的开口
“原来,你喜欢老牛吃嫩草哇!”
“你!找死!”闻言,陈惊时脸色一黑,有些阴沉,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陈芝树,阴声道。
“本官就先废了你的一只手!看你还敢胡言乱语!”
音落,那人脚下一动,就欲杀过来。
“嘭——”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牢房里,分外清晰。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来,便见陈惊天双眼一翻,直直的朝后倒去,仰面朝天,横倒在地。
“呃……”陈芝树,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她还没出手呢!怎么就倒下去了?
“姑娘,你没事吧?”
蓦然,一道熟悉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低沉悦耳,磁性好听,话语之中,似乎还隐着几分莫测的笑意。
“阴魂!又是你!”陈芝树,瞬间跳脚,手指着黑暗中的一处,咬牙切齿。
“呵呵……”眼前银光一闪,死牢之中,已然多出了一位银衣如华的男子。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人,微微一笑,声音,如沐春风。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芝树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满眼凶光的怒视着那人,低吼。
“在下只是刚巧路过此处,见有人要伤害姑娘……”
“丫的!死牢是你家后院啊?还刚巧路过!”未等他说完,陈芝树,便一声怒吼打断了他。
看着那头顶燃烧着一圈小火苗的人,银面男子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
“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本公子要去庙里请个法师来收了你!”对上那人无辜的眼神,陈芝树,狠狠的磨了磨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姑娘,其实,在下是来劫狱的。”看着陈芝树那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男子,微微抽了抽嘴角,低笑着开口。
闻言,陈芝树看着他,静默了三秒钟之后,又是一声吼。
“劫你个大头鬼!本公子才不需要你来救!”
看着陈芝树激动的模样,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旁边愣住的老人,笑得很是无辜。
“姑娘你误会了,在下是来救他的!”
“呃……”
这个……
男子话语方落,便有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背起尚在愣神的老人,足尖一点,消失在死牢之中。
“感情本公子是自作多情了!”陈芝树,狠狠的抽了抽嘴角,翻着白眼,从银面人的身边走了过去,还不忘重重的哼了一声。
银面男子,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戏谑玩味的笑,身形一动,追了过去。
“姑娘,你走错方向了,那不是出口。”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
无数个身着囚衣的犯人,从密牢之中冲了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纷纷逃去。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狱卒出来阻挠,也没有任何官兵随后追捕。
夜,诡异的宁静。
“轰轰轰——”
蓦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暗夜中响起,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紧接着,刑部大牢的上空,升起了滚滚黑烟,刺目的火光,叫嚣着,冲天而起。
帝华宫,养心殿。
宫人们看着滚下了龙床的风君翔,一个个脸色微白,头冒冷汗,颤巍巍的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
“滚——”风君翔一声暴喝,吓得宫人们瞬间跪了一地,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皇帝哥哥……你不要动怒,龙体重要……”陈皓月半倚在龙床之上,只手掀开了重重纱幔,一脸关怀的看向风君翔,娇滴滴的开口。
“月儿先在此休息,朕去趟长乐宫。”风君翔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轻咳一声,开口。
“皇帝哥哥……都这么晚了……你……”
“拈花小贼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朕定要将他捉拿归案,碎尸万段!”
“那……月儿等皇帝哥哥回来……”对上风君翔那一脸的阴狠之色,陈皓月,柔柔的垂下眼帘,乖乖的躺回了龙床上。
立刻有宫人上前,为风君翔更衣。
片刻之后,当风君翔赶到长乐宫的时候,音夙玉正在大发雷霆。
“华国安是怎么办事的?连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都收拾不了?还让他把刑部大牢给毁了?朝廷养他何用?”
音夙玉,一脸的盛怒之色,满殿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太后娘娘息怒,风体为重!”
红月,贴心的递上一杯茶,轻声劝道,
“哀家如何息怒?这个华国安太让哀家失望了!”
音夙玉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白鸾的下落没有查到,还赔上了刑部大牢!这一回,还不知道京城百姓会如何议论皇家!
“母后,要不,把苏青阳召回京来,让他审理此案?”风君翔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而灵光一闪,开口说道。
闻言,音夙玉看了他一眼,冷笑出声。
“远水解不了近火,况且,苏青阳那个老顽固……”
“那依母后之见,该派谁来审理此案?”风君翔眉头紧锁,华国安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有没有残废还不知道,刑部尚书又不在京城,陈惊天还在昏迷不醒,这偌大的朝中,竟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手此案。
“来人,宣兵部尚书觐见!”
风君翔正凝眉苦想间,耳边,忽而传来音夙玉的嗓音,将他蓦然惊醒。
“母后,您是要请太傅大人审理此案?”
风君翔的神情,惊疑不定,此类案件本该交由刑部官员审理方算名正言顺,这,兵部尚书……岂不是,越俎代庖么?
仿佛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惑,音夙玉微微一笑,老谋深算的开口。
“你且回去安睡,哀家,自有主张!”
看着音夙玉眼中,那一抹明灭幽深的光芒,风君翔,微微瑟缩了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夜色,长风,冷月,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