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它,你负责。”陈芝树冷淡开口,说话永远让人又忌又恨的言简意骇。
也不见他动一动,仿佛连指尖都没碰狐狸一根毛发,狐狸就忽然扑到莫安娴怀里,死死抓住她衣袖不放。
当然,“嗷嗷”痛苦叫着还不忘仰起头,泪汪汪向她诉委屈求爱惜。
莫安娴听得气结,就算那天在花市无意伤了这只狐狸,这么多天她尽心尽力照顾,也将它的伤养好了。
她将狐狸抱在怀里,冷着脸看向陈芝树,微恼反驳,“它伤早好了。”
说罢,拎着可怜巴巴望她的狐狸,重重往他怀里再塞过去。
他坐着,她站着,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她身上淡淡馨香气息无所不在充斥他周围,让他完全避无可避。近得她娇艳唇畔吐纳温热气息不时袭向他耳侧,暖暖气息热得他心里燥意渐生。
她气恼之下用力一塞,指尖无意划过他修长细滑指腹,一阵凉意自指头透来。少女心里一颤,连忙抽开手别过头去,借着徐来清风平息自耳际往上涌的烫热。
陈芝树垂眸,凝住指尖的眼神微微透亮,不过那抹亮色飞闪得快,根本无人来得及察觉就已隐去。
他缓缓伸手握住微凉指尖,指尖蜷曲的姿势仿佛能握住刚才少女带来的奇异悸动一样。
温温的,暖暖的,就像柔软羽毛拂过,轻轻骚动他心底某根弦。
至少目前为止,她是除母妃外,唯一触碰到肌肤而不令他觉得厌恶排斥的女子。
可惜那抹温暖消失太快,握着指头,陈芝树心里隐隐失落。余光瞥过,狐狸正睁大眼珠困惑又讨好的看着他。
他低头,嘴角似乎弯了弯,又似乎一直保持着不变的美妙弧度。
心口忽然冒出丝丝陈痛,似有人拿无数细针往他心脏扎一样让人难受。闭了闭眼,眸中亮色隐去,仿佛刚刚生出的些微暖意不过错觉,周身气息不知不觉竟凝了几分冰寒。
狐狸忽地又“嗷嗷”叫了起来,莫安娴连忙扭头来看,见它泪汪汪的可怜样,顿时又是心软又是心疼。
“伤重,你负责。”陈芝树微微抬颌看着她,明明她站着,处于居高临下的姿势,莫安娴却觉得这人优雅冷淡抬起下颌掠人的模样,简直瞬间尊贵气势逼人。
对上他深邃清幽眸子,他潋滟绝世容颜骤然清晰,莫安娴莫名失神的怔了怔,便是这一怔回神,才发觉自己袖子一阵吃重坠感。
低头一看,刚才还盈着一泡眼泪装可怜讨好的狐狸,转眼又挂在她袖子上,那条已经好全的小腿竟再度渗出血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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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安娴一惊,连忙将狐狸抱住,悻悻剜了男子一眼,仿佛这才听清他刚才一锤定音的话。
她恼怒的指了指自己鼻子,气哼哼瞪了陈芝树一眼,紧抿着唇却不吭声。
依这家伙霸道的个性,若这会她反驳,吃苦的必然是怀里这只可爱的狐狸。
她深深吸口气,妙目流转,转出隐隐怀疑静静凝住陈芝树片刻;结果陈芝树端着杯子,姿态优雅怡然,竟似不知她起疑般落落大方任她打量个够。
罢了,他非让她养着这只狐狸,她再养养就是。
横竖他刚刚大手笔送来一堆补品。
若将补品都换成银子,也够养这小家伙好长一段时间。
似乎看穿莫安娴心里正在打那些补品的主意,陈芝树悠悠抬眸,幽远清淡目光似有若无的扫来,仿佛重重凝住她怀里狐狸,又仿佛流连在她放血受伤手臂。
莫安娴心里打了个突,心底怪异骤生。
下意识的抱着狐狸往左手靠了靠,就听陈芝树清清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补品……。”
“补血!”末了,他眼角微微挑起,意味不明的目光在狐狸与少女之间流连一会,淡淡又道,“得吃。”
语气虽冷淡,却带着说不出的凛然铿锵,明显不容别人质疑。
莫安娴噎了噎,这话听着怎么歧义横生?
他是让狐狸吃来补血还是让她?
脑里灵光一闪,有个模糊念头忽然转出,却又快得让她抓不着什么。
不过觉得周围气息莫名冰寒,她下意识不着痕迹退开两步,目光落在狐狸光滑发亮的毛发上,忽然问道,“对了,这小家伙有名字吧?”
之前是别人爱宠,她不过暂时养着,也就没胡乱给它取名字。如今它正主在这,看他模样,似乎还打算无期限将它寄养她手上,她总得尊重一下这奇葩主宠。
问是问了,不过莫安娴没期望它的主人会回答。依他寡言冷淡个性,能对她这个问题不吝一个提示眼神,她就阿弥陀佛偷着乐了。
陈芝树忽然觉得老实窝在少女怀里那一团银白有点碍眼,眉梢轻动,淡淡凝了凝狐狸那身毛发,随即眉梢略略上扬,掠了掠莫安娴。
冷淡眼神仿佛透出浅浅讥讽又隐隐交织一层不屑。
莫安娴暗下翻了个白眼,心里不满咕哝一句,果然不能对这位期望太高。
“它不会叫……小白吧?”低头盯着狐狸银白毛发,心里一激灵就冒出这个名字。
陈芝树静静看她一眼,目光清淡而幽远,莫安娴见他似乎没有否认,心里不禁哼了哼,不否认就是默认。
她也不期望这个男人会费心给宠物取个高大上的名字,想必小白这名还是他身边的人按照狐狸毛色顺口叫上的。
想了想,莫安娴忽地攥了玉坠往陈芝树面前桌子一递,“还请殿下收回这东西。”
撇去陈芝树将小白留在她身边的用意不谈,莫安娴只想着能少欠这人一点就少欠一点。
这玉坠她滋养多日,想必他不会再嫌弃吧?
陈芝树面无表情瞟了玉坠一眼,指尖一动,莫安娴就觉得自己袖子一沉,低头一看,玉坠已然安安静静落在她袖囊之中。
莫安娴吸了吸气,拿出玉坠扬了扬,努力挤出和颜悦色,道,“殿下这是何意?”
陈芝树头也不抬,只拿眼角冷淡斜睨她,“再养。”
少女睁大眼睛,盯着玉坠很认真地左看右看,迎着阳光,玉坠散发出淡淡柔和莹润光泽。
这分明是成色极好的紫玉,他居然还嫌弃?
莫安娴忍着气,目露讥讽的看着他,冷然问,“殿下如何才满意?”
仿佛觉得她问了个极愚蠢的问题,陈芝树站了起来,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幽远冷漠的目光,显然便是“果然愚蠢”之意。
少女心里大怒,瞪着他冷漠面容,见他站起仿佛要离去的姿态,突然鬼使神差脱口追问一句,“殿下何时再来?”
她的原意,是想问他究竟让她将这玉坠这宠物养到何时才满意。
可这情景这句话,她一问出来心里就懊悔得厉害。
好像她多舍不得,盼着与他再见一样。
咬了咬唇,少女轻轻别过脸,不愿让他瞧出她神情别扭。
她这一扭头,自然错过了陈芝树潋滟眸子一霎错愕与微微亮光。
就在莫安娴以为他绝不会开口跟她废话的时候,已然朝亭外迈开脚步的陈芝树,却忽然顿了顿。
“很快。”
两字一落,莫安娴尚在怔愣中,锦衣男子已带着一身绝世风华头也不回往外走。
“很快?”莫安娴看着他转眼不见的背影,俏脸不见喜色,反而皱了眉,双眸染上一丝困惑,喃喃道,“这算什么意思?”
希望是她想的那样,他没有误会她那什么吧?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算小白出现花市被她所救纯属偶然,但以陈芝树的能力,应该一早就知道是她救了小白吧?
为何直到今天才出现?难道在他心里小白这个宠物是可有可无的?
若是如此,今天他又何必亲自登门还送一堆补品来?若说喜爱小白,却就在刚才,为了理所当然将小白留在她身边,他还亲手将小白愈合的伤口弄开。
而且她内心认为,以他那种霸道又冷淡的个性,根本就不像会对小动物花心思的人,反而他身边那个笑眯眯圆脸侍卫比较像会养宠物的。
既不在乎,却又做出在乎的姿态,其中内涵还真值得人深究。
他将小白弄得二次受伤,勉强可以解释将小白留在她身边的借口。但是,非将小白留在她身边的动机呢?他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还借着小白受伤的名目,送那么多补血的补品来……等等,补血?
少女眼睛慢慢撑大,莹莹妙目露出淡淡骇然之色。不会是她猜测那样吧?流水一样送进来的补品,其实是送给她补血来着?
忽地记起在兰园附近宅子遭遇的烦心事,那会他恰巧在巷子附近,还让他侍卫出手帮了她的忙。
眉头蹙起,莫安娴若有所思的盯着怀里乖驯狐狸,心里莫名涌出一丝烦燥。
隐隐有种感觉,似乎自己一切都在别人掌控之中,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瞒天过海,她所有动作都似摊在了别人眼底下,简直毫无隐秘可言。
她撑住额头皱起了眉,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如果她猜测正确,又实在想不通他今天因何故意露出破绽来?他处心积虑步步接近,为的到底是什么?
“小姐,夫人请你进去说话。”青若的声音在身旁轻轻响起,打断了她沉思。
莫安娴笑了笑,将眼底隐忧压下,这才迈步往赵氏居住的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