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期然腹部一阵令人难忍的剧痛袭来,她脸色骤然发白,与此同时,额头冷汗立时涔涔而下。纪媛连半分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凭着本能抱着肚子青白着脸,无比痛苦的蹲了下去。
这个时候,那三辆在拐角处撞在一起的马车,这才发生令人惨不忍睹的“呯呯”连环撞。
纪媛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痛得脸色青青白白交织轮换,可望见不远处三车相撞的惨烈情景,她还是忍不住激动得腾地站了起来,“珠儿”
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陈芝树能及时将她拎出来已经不错了,至于她的婢女珠儿,可不在陈芝树考虑救助的范围之列。
目无下尘的离王殿下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将一个婢女放在心上。
纪媛一声悲泣叫唤直让人听得伤心欲绝,旁边的陈芝树精致眉目动了动,目光冷淡瞥过她脚下,在那突然多了摊暗红血渍地面凝了凝,神色若有所思。
“少奶奶”一声饱含焦急担忧的叫唤突兀的从马车相撞惨烈现场传了起来,纪媛惊得连如绞腹痛都忘了。
她睁大眼睛愣愣看着从马车底下滚出来的珠儿,看着珠儿狼狈的爬出来,再看着珠儿站起朝她挥手。
看着珠儿那擦伤了好几处的脸上露出喜极而泣的神情,她才渐渐从悲痛反应过来。
“珠儿,你没事”纪媛瞪大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侥幸生还的婢女,连眼珠也不敢转动一下,生怕她一眨眼,这个陪伴了她十年的婢女就在眼前烟消云散。
珠儿听着她颤抖不已的声音,顾不得脸颊疼痛,咧嘴一笑,眉目间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激动之余,她甚至都忘了本份,就用又污又脏的手握住了纪媛发抖双手,“少奶奶,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陈芝树冷眼过来,冷冷道,“不,有事。”
珠儿被他目光一扫,立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可随即她就发觉纪媛不对劲。
因为陈芝树的视线很明显引导她往纪媛脚下看,“血少奶奶你受伤了”
珠儿飞快打量纪媛一眼,眼神定在纪媛发青的脸上,立时大惊失色,“少奶奶你怎么了”
她这一询问,纪媛才又感觉自己腹痛如绞。
她努力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试图安抚脸色发白的珠儿,“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远远站在一边的离王殿下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记不含半点温度的冷眼扫来,随即便是他冷淡却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医馆。”
听闻医馆二字,纪媛心头才乍然惊了惊,她都忘了自己是大夫。
珠儿顾不得自身疼痛,连忙扶着她要往不远的医馆去,纪媛却在迈步之前给自己把了把脉。
这一把脉,她本就青白交加的脸,立时唰的一下血色尽失。
珠儿低着头,小心翼翼扶着她,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她脸色生变。不过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陈芝树可看得清陈,看到纪媛脸色大变之后,他幽深淡漠眸子难得的泛出一抹犹豫。
除了莫安娴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他讨厌与任何女人近距离接触,对于与女人肢体触碰更加深恶痛绝。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是莫安娴的大嫂。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就在陈芝树迟疑不决的时候,张化那张笑嘻嘻和气讨喜圆脸突然凑在了陈芝树跟前。
冰山玉树般令人只敢仰望不敢亲近的离王殿下,似乎从来没有现在这一刻这般看张化这张圆脸如此顺眼。
以至那双常年蕴藏寒冰不化的眸子都在瞬间出现暖化龟裂迹象,张化看得心头一阵狂跳,就听得他冷淡道,“送她。”
修长莹白的指头在阳光下泛点红润,张化顺着他手势望去,这才看清满脸痛苦的纪媛。
嘴角狠狠扯了扯,瞥了眼自家冷漠尊贵冰山玉树的主子,无可奈何的晃了晃脑袋,不敢迟疑的快步走向纪媛。
原来主子想让他做苦力,难怪看见他来会如此和颜悦色,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却不想,完全是他自作多情了。
“少奶奶,你这样子走到医馆太辛苦,不如让我抱你过去吧”
珠儿自然认得张化是陈芝树的贴身侍卫,不过这话,她暗暗磨了磨牙,“多谢张大哥好意,不过。”
“辛苦你”纪媛虚弱的声音淡淡响起,却无比清晰的打断了珠儿。
事急从权
手掌下意识的抚上腹部,慌乱的心神略略定了定。暗叹一声,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化见她同意,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怔了怔,见她白着脸眼神清正望来,暗下咬了咬牙,才大步走近过去。
“少奶奶,冒犯了。”说罢,他弯腰伸出双手,十分僵硬的将纪媛打横抱了起来。
珠儿看见他这模样,脸立时一阵青一阵红。她真担心他这僵硬如木偶的姿势一不小心会随时将少奶奶摔下来,却又担心他这举动太过惊世骇俗,若被熟人撞见少奶奶被大少爷以外的男子抱过。
想到这里,珠儿一阵头皮发麻。
看着张化已经抱着纪媛大步走远,连忙用力拍了拍自己脑袋,撒开步子追过去。
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时候自然是少奶奶身子要紧。
幸好医馆不算远,大约还不到一百米距离,不过饶是如此,第一次以如此“亲密”姿势抱一个女子的张化,还是紧张得浑身冷汗直冒。
将人送到医馆,他立即逃也似的闪到陈芝树跟前,“主子,属下去莫府通知莫姑娘。”
“冷刚已经去追查刚才茶楼上的事情。”说完这句,张化闭嘴却拿眼角瞄着陈芝树。
言下之意,跑腿的事有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去做了。那么,剩下的比如在医馆坐镇顺便保护莫少事,只好有劳主子你了。
陈芝树皱了皱眉,很显然并不乐意待在医馆,可转念一想,跑腿的活确实更不适合他去做。
只得隐含无奈的斜张化一眼,转身抬步怏怏走入医馆。
医馆的内室与大堂只有一墙之隔,此刻,陈芝树一尊玉佛般坐在大堂蹙眉不语。
严格算起来,他与纪媛可没有半点关系,若不是因为莫安娴那个女人,他绝不会出手管这闲事。
这闲事是管了,不过他绝不会进入内室陪在纪媛身边就是了。
他静静坐在大堂一角等待着,虽然他极力收敛自身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可这人一副卓绝天下的容貌,再加上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高贵气度,与那双明显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凉眼眸。
只淡淡一扫,就让人遍体生寒。留在大堂的伙计被他气势所慑,正战战兢兢的拿眼角瞟着他,不知该上前热情招呼还是该放任不管。
就见与内室隔开的帘子被人挑了起来,大夫随后神色不豫的走了出来。
那大夫一眼掠见他无动于衷的稳稳端坐在一角,立时皱着眉头不满的瞪了过去,“小子你这人怎么回事”手机请访问:
大夫瞪了一眼,隐含怒火的指责了一句,却见陈芝树还是纹风不动的端坐在那,还十分悠然的拿起了茶杯——把玩。
大夫想起里面那女子的情形,也不知哪来的泛滥正义感突然就发作了。
不满的瞪着他,随即微恼的数落道,“你家娘子都出大事了,你还有此闲情逸致在这喝茶?”
莫安娴匆匆忙忙赶到医馆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这一幕。远远看起来,冰山玉树一样的离王殿下敛眉垂首,正一脸隐忍的听着大夫数落。
莫安娴嘴角狠狠扯了扯,实际上,这人怕是连理会也懒得理会大夫,所以才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端坐如山的气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大夫,”在门口一站,莫安娴瞄见陈芝树冰冷脸庞隐隐泛起了不耐,立时疾步迈进去,高声将喋喋不休数落得正起劲的大夫注意力吸引过来,“先前送来那位夫人情况如何?”
大夫眯了眯眼,看着逆光而入有些朦胧幻化的美丽少女,迟疑道,“你是?”
“她是我大嫂,”眼光一转,在面色冰冷的陈某人凝了凝,“这位……只是路过的好心人。”
一句话,既成功阻止了大夫义愤填膺的谴责眼神,又免了大夫错认的尴尬。
大夫抹了抹额上冷汗,觑了眼淡漠不近人情的陈芝树,讪讪道,“原来是误会。”
瞧将大夫吓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少女嗔怪的扫了陈芝树一眼,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陈的事,这家伙非要三缄其口。
目光收回,莫安娴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夫,“我大嫂她怎么样了?”
大夫回神,未说话却先叹了口气,“唉,大人没事。”
莫安娴心里立时咯噔一声,连忙追问道,“大夫这话怎么说?”
大夫埋怨的掠她一眼,摇着头不满道,“也不知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怀了身孕都不仔细照顾点,这不……出意外了吧,一不小心就小产了。”
“怀孕?小产?”莫安娴瞪大眼珠,喃喃低语中脸色渐渐变了。
大夫摇着头,指责的扫她一眼,“不仅如此,你家嫂子还伤了身子,以后若不仔细调养小心落下病根,到时想要再怀孕可就难了。”
大夫摇了摇头,也不再搭理莫安娴,径直走到柜台那边,低头写起药方来。
这时,门口忽然扬起一阵风,莫安娴定睛一看,见自己哥哥收到消息也急匆匆赶来了。
“大哥,”她快步迎上去,看着他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张了张嘴,却将在舌尖转了个圈的话给吞了回去。眼眸垂下,掩着难过,才抬手往内室指去,“大嫂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她吧。”
莫少轩没有与她寒暄,点了点头便疾步往内室而去。
莫安娴犹豫的看了眼内室,脚步微顿,她往大堂一角的陈芝树走去。
虽然她站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眼神微黯,语气却诚恳的道,“谢谢你。”
陈芝树搁下茶杯站了起来,淡淡看她一眼,紧抿薄唇并没有说话,可那一眼却已经将他要表达的意思十分完整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他眼神道:真谢,来点实际的。
少女悻悻转了转眼珠,视线盯着进入内室的帘子,没有说话。
“药已经抓好了,你们回去之后记得让她好生调养。”
莫安娴敛了心神,转身走向柜台,亲自付了银子拿了药。
她出来得急,一个婢女都没有带在身边,这些事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帘子一阵晃动,就见珠儿在旁边挑起帘子,莫少轩抱着纪媛从内室走了出来。莫安娴看过去,目光自纪媛苍白脸庞转开,凝在自己哥哥那同样难看的脸上,眉头不自觉的紧了紧。
“哥哥坐马车先送嫂子回去吧。”
她知道自己哥哥来得急,是直接骑马过来的;她从府里出来的时候想着大嫂受了伤,定需要坐舒适的马车回去,才让人赶了马车过来。
莫少轩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委屈安娴了。”
莫安娴勉强笑了笑,“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她坐马车赶过来,本就是给大嫂准备的。
目送莫少轩抱着纪媛上了马车离开,莫安娴才严肃的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锦衣男子,一抬头,浑身气势便变了。
眼神依旧清亮,可眉宇间却浮着淡淡森然。
“殿下能不能跟我说说事发时的详细情形?”
陈芝树没有说话,只冷淡的往不远处瞟了瞟。那里,张化正将他那辆招摇的沉香木马车风驰电掣的赶过来。
就在莫安娴分神的时候,冷面神一样的面瘫侍卫冷刚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陈芝树身后。
冷刚——气息有些紊乱。
少女抬头,若有所思的打理了冷刚一眼。
淡淡道,“好,上马车再谈。”
极少看见她如此顺从配合,陈芝树冷清眼神轻轻落在冷刚身上盯了盯,才优雅迈步与她并肩走向那辆沉香木马车。
被陈某人轻描淡写的眼神扫过,冷刚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心下却大感愕然:主子好好的瞪我干什么?
冷刚自然没有资格也钻入奢华宽敞的马车内跟主子一齐坐着,他的位置只能在张化旁边。
“说吧。”
马车在逆风中疾行,冷刚却觉得疾风掠过带来的寒意,远不及自己主子这冷淡简短二字所散发出来的冰冷。
定了定神,有些无辜的看了眼张化,张化娴熟的驾着马车,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