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惊得傻住,大小姐这锋回路转得也太快了吧?
大小姐不敢得罪老夫人,不是应该轻轻揭过不处罚她吗?怎么要将她与证物一齐遣回寿喜堂啊?
想到老夫人的手段,怀素心里阵阵发凉,“大小姐,奴婢求你……”咬了咬牙,双膝一屈,怀素不甘不愿的跪了下去,“求你让奴婢留在枫林居。”
“留在枫林居?”莫安娴诧异的看着她,“你确定?留在这里我可要一视同仁,跟罚宋婆子一样罚你。”
怀素伏地磕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尘埃里去,可是丢脸跟活命相比,当然还是活命重要。
她含泪,惊惧哀求,“是,奴婢愿意留在枫林居。”
换句话说,她自愿留在这被莫安娴打板子然后送去南郦山的庄子。
“既然如此,”莫安娴冷然看她一眼,淡淡道,“那就开始打板子吧。”
怀素自愿挨打,莫安娴便不让人堵她的嘴。一板一板打下来,怀素不敢嚎哭呼痛,只能拼命咬住嘴唇忍着。板子打完,她嘴唇也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枫林居一众下人就在旁边心惊胆颤看着,板子每打一下,都似乎落在他们身上一样,啪一声抖一抖,啪一声抖一抖。
莫安娴默然扫过他们隐隐发白的脸,看见他们眼中或多或少都带了惧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处置完怀素,莫安娴便让人散了,只留青若在一旁。
“今天的事办得漂亮。”莫安娴笑笑,意有所指的道,“那只花猫当真可恶。”
青若轻声附和,“小姐说的是,确实太可恶。”当然,可恶的不是猫,而是这群不拿小姐当主子的人,她寻来的猫只会可爱。
莫安娴与她交换了一个别具深意的眼神,问道,“宋妈妈今天可有异常?”
“没有,”青若摇了摇头,警剔的看了看四周,凑近她身边,低声道,“小姐既然知道她早生二心,为何还要留着?”按她说,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不如一棍打死了事。
“一棍打死太便宜她,”莫安娴哼了哼,想起孱弱枯瘦的姨娘,幽幽道,“留着她自有用处。”
从今天起,万太太一定按捺不住了吧!
莫安娴以为最少也要过三五天才会知道自己姨娘病情结果,谁料第二天就有人上门送消息给她,让她去旧地见陈大夫。
莫安娴去到那所宅子时,在同样的花厅里,陈大夫坐在圈椅眯着眼,一手捊着胡子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
“陈大夫好,”莫安娴轻唤一声之后,冲他点点头,便在旁边坐下,忐忑看着他,开口就问,“听说我姨娘的病有结果了?”
药老睁开眼睛斜睨着她打量半晌,方不冷不热道,“你来了。”
莫安娴一噎,见他似乎隐约有吊着自己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压下急燥,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嗯,还请陈大夫详细告之。”
药老仿佛看不见她神色掩藏的焦燥忐忑,老神在在的板着脸仍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莫安娴看得心火直冒,又不得不忍耐他拿乔的态度。
想了想,试探道,“陈大夫是否有难言之隐?或是担心诊金?”
难言之隐?诊金?
这话刺得药老差点绷不住脸,他掠了少女一眼,夹着怒意飞快开口道,“你姨娘得的不是病。”
这结果,莫安娴一点也不意外,她心里早就有模糊猜测。
药老觑她一眼,见少女清俏脸庞并无诧异之色,心里莫名觉得不是滋味,便刻意板了脸做出一副严肃表情,沉声道,“她是中毒,中了一种名叫红颜娇的毒。”
莫安娴看见他眉头纠结,心里一跳,紧张问,“这毒很难解?”
药老定定盯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莫安娴被他弄糊涂了,“大夫这是何意?红颜娇这毒,大夫到底能解还是不能解?”至少给她个准话吧?
“先不说解毒,”药老摆了摆手,突然仰起脸两眼放光盯住她,那眼神仿佛莫安娴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味有价无市的宝药。
他的目光虽跟猥琐沾不上边,可被人这样亮晶晶盯着,谁心里都会觉得别扭。
莫安娴感觉极不舒服,又不好斥叱他无礼。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提醒他,“陈大夫看得这样认真,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她说得极慢,还特意咬重了认真二字。
药老似是压根没明白她隐晦提示,也没有什么尴尬表现。反而径直点了点头,认真道,“倒不是姑娘脸上有不妥,我是想起一些事情来。”
他挥了挥手,在莫安娴讶异目光中却又先岔开话题,“你姨娘中的红颜娇,已非一日两日,据我诊断至少已有五年。”说着,还伸出巴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五年?”莫安娴一怔,心里立时又痛又怒。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打量少女一眼,缓缓道,“这种毒是经由三方汇合才成,你回去后且先处理那些让她中毒的源头。”
莫安娴压下心痛愤怒,连忙道,“陈大夫请说。”
“昨天你拿来给我看的兰花是其中之一,下毒之人也是煞费苦心,为了让你姨娘中毒,竟将药物混入土壤由兰花吸收,之后从香气散发出去。”
药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另外一味,我猜测应该是浸透在蔓帐里,再垂挂到她寝室当中,由她日夜吸入。再有一味,应该是添加在她平日服食的汤药里。”
莫安娴听得心如刀绞,这些东西日夜陪伴姨娘,足足侵蚀了姨娘五年生机,她真恨不得立即冲回去将那些东西毁个干净。
深吸口气,又饮了几口茶,才勉强抑制住内心悲愤。
“如今我只问大夫一句话,我姨娘身上的毒,大夫到底能不能解?”
药老搓了搓手,掀起眼皮斜斜打量着她,“这个,说能也能,说不能也不能。”
莫安娴差点当面吐血给他看,这大夫难道没有一点自觉?其实装高深莫测什么的真特别惹人讨厌?
“你别着急,”药老看着她,双目精光闪烁,“我说能解红颜娇,主要看你配不配合。”
“不知大夫想让我如何配合?”莫安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说出“只要能救姨娘,你想要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的话来,她知道大夫这么说,事情一定不简单。
况且,这个大夫看她的眼神太不寻常,她直觉内里另有蹊跷,可不能将话说满一口将自己卖了。
“莫姑娘还记得我曾采集你的血液吧?”药老精光闪闪的看着她,语气温和一副好商量的姿态。
莫安娴心中警剔,面上依旧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后困惑问道,“难道解红颜娇的毒还跟我的血有关?”
药老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斜瞥着她,严肃道,“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
又是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
莫安娴心里不悦,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不知大夫可否说明白些?”
药老看了看她,沉思片刻,才缓缓道,“就是你的血液含有某种物质,可能有用于解红颜娇的毒,但目前我还未寻齐全其他药物,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事。”
莫安娴怔了怔,满目狐疑盯着他,她怎么觉得这老头在挖个大陷阱引诱她往下跳?
“怎么?怀疑我?”药老面色一变,怏怏盯着她,隐约有些吹胡子瞪眼的味道,“不相信老夫,那你赶紧走。”
说完,眯上眼,摆摆手闭了嘴。
完全一副我很受伤我很生气我不想再搭理你的模样。
莫安娴暗暗叹口气,好吧,就算明知是陷阱,为了姨娘她也会义无反顾跳下去。
“你想让我怎么做?”语气平淡,面色如常,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让人觉察不出她有丝毫勉强。
药老心下暗喜,面上却端着严肃不满的模样,拧眉打量她半晌,方慢吞吞道,“我需要放你的血,不是一滴两滴,也不是一次两次,你真愿意?”
“如果我的血能够救回我姨娘,大夫尽管取。”莫安娴语气淡淡,似乎药老要取的不是她的血一样,其实她心里明白,这老头看似与她商量,实则早吃定她最后必然应承。
为了姨娘,她可以无视陷阱往下跳,但跳之前绝对争取最大权益。
想了想,少女直直盯着他,明亮眼神几乎直透人心。她微笑,语气坦然而笃定,“不过我相信大夫医者仁心,绝不会做出有违医德之类的事,对吧?”
她这么说,不过是用话堵住这个大夫可能为了某种目的,而不顾她身体条件不停取血。
她不介意为自己姨娘以命换命,但不愿意被人愚弄丢掉性命。
“你真愿意无条件让我采集血液?”药老自己也说不清基于什么心态,竟然脱口固执再确认一次,“你就不怕我诓你?”
莫安娴淡然看着他,直接反问,“那你是在诓我吗?”
药老不知怎的,竟飞快点头应和,“对,我就是在诓你,你还愿意献出血液吗?”
一个人如果说假话,肯定会心虚,被人质问最直接的反应自然是否定;如果顺势应和,而目光又不闪躲,十有**说的是实话。
这么说这个大夫确实在诓她,至少有部份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