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场挂掉那个官员,表面完全是其他派别的死忠,实际却是太子最忠实的支持者。
但是,那些受伤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在私底下与太子有过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大公主暗中派黑风卫当街袭杀朝臣的消息,在莫安娴有心散布之下悄悄的在官宦特权阶层不胫而走。
一时间,太子利用大公主手中黑风卫暗除不满势力的风声,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直接导致了太子阵营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已经有不少投诚的人暗中悄悄脱离了出去。
而太子眼看人心浮动却无法挽回的时候,心里真恨不得直接拖了陈贞烈那个残废剁成肉酱。
莫安娴只在做完她该做的事之后,就不再关注这事的进展了。这一天,她坐着马车亲自到右相府去,因为右相大人前段时间突然病了。
也就是因为这突然一病,所以才没参加那场宫宴。
再次踏入右相府,莫安娴明显感觉到这里气氛比以往紧张不少。虽然她转着眼睛随意往四周张望,并没有看见隐在暗处的护卫究竟有多少,但她感觉得出来,至少眼下的防卫比之前增了一倍不止。
“莫姑娘这边请。”亲自出来迎接还替莫安娴引路的,是右相府的管家,想当初她被夏星沉压榨来这做免费厨娘的时候,这位管家跟她也算混熟了。
因此见到这位能干的右相管家,她也不拘束,一边走一边随意的问道,“你家大人近来好些了吗?”
至于夏星沉生了什么病,莫安娴觉得这个实在不宜详细询问管家。
万一是什么不方便告人的隐疾呢,她这么鲁莽的一问,岂不是让管家为难。
管家看她一眼,目光不着痕迹的闪了闪,随即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家大人他休养了这些天,身子已经好些了。”
面上答得圆滑,心里却隐隐担忧在想,前来病病的人那么多,公子却独独见莫姑娘。
她在公子眼里,应该值得信任吧?
莫安娴闻言,只淡淡的礼貌性笑了笑,再没有多问什么不该问的。
她以为就算夏星沉无需一直卧榻养病,他能病这么长日子,病情也应该不轻的。
最起码接待她,也该在屋子里。可她没想到,管家带着她穿走回廊,最后七绕八拐的竟然到了相府花园一角的凉亭里。
莫安娴远远望见依旧恣意风流慵懒靠着栏杆而坐的靛蓝身影,就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当即略略提高声音笑道,“看来右相大人精神不错。”
管家将人带到近前,朝夏星沉微微躬身之后,就退了出去。
夏星沉转过身来,瞧见少女眉宇飞扬着淡淡轻松的调侃,立时站起来,含笑道,“我这病患精神再好,也比不上莫姑娘。”
莫安娴毫不谦虚的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若你病中精神都比我好,我想我大概哪天也会希望自己来一场病的。”
在他对面石凳坐下,莫安娴才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瞧着你精神不错,可这气色怎么跟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似的?”
“咳咳……”夏星沉微微抬眸看着神色十分认真的少女,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莫姑娘,”剑眉往上一扬,夏星沉却摇着头,苦笑道,“你确定是来探望我,而不是存心让我病情加重的吗?”
将他堂堂七尺男儿比作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有人这样形容一个男子面色不好的吗?
莫安娴嘿嘿笑了笑,“一时口误,你是右相你肚里能撑船,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她都将话点得如此直白了,夏星沉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苦笑道,“若我说跟你计较的话,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登门探望了?”
少女抿唇无声笑了笑,目露关切的看着他,随即话风一转,“你到底得的什么病?要紧么?”
夏星沉斜眼过去,慵懒又随意的姿态看了看她,随后修长十指忽将衣领往两侧一拔,“要不要紧,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瞧见他的动作,莫安娴蓦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她吃惊的绝对不是因为夏星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起来很流氓,而是因为随着他指头将薄薄衣领往两边一分,她清陈的看到了他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
她没有避嫌的立即收回视线,事实上,夏星沉这拔开衣领的度把握得非常精准,她抬眼望去,仅仅能看到厚厚的雪白绷带而已,至于旁边的肌肤,她可是一寸也没瞧见。
心头一沉,眸光随即变了变,严肃问道,“你这是受了重伤?”
夏星沉转了转极其漂亮魅惑的眼睛,唇边依旧挂着自成风流的微微笑意,慵懒而又随意的看着她,淡淡道,“还好,死不了。”
莫安娴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忽然就想起某次在一品香他欲对她敞露的秘密。
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半真半假道,“死不了就好,证明右相大人绝对是福大命大的祸害。”
夏星沉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苦笑道,“你嘴里就不能有句好话?请记住我是病患,是不宜受刺激的病患。”
若不是习惯了和她斗嘴,他几乎都要怀疑她究竟是上门来探病还是特意来气他的。
少女抬头,眨眨眼,十分无辜的看着他,“祸害遗千年,我这是祝愿你长命百岁呢,还不是好话?”
夏星沉勾了勾唇,随即双手抱拳向她作揖,“夏某多谢莫姑娘吉言。”
语气与动作都表现得十分诚恳,就是嘴角那抹自成风流的笑,让莫安娴觉得怎么看,他都像一只假装纯善的狡猾狐狸。
夏星沉见她沉吟不语,反而目光幽晦的打量他,心下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这姑娘,意志还真不是一般的坚定,看见他都被人伤成这样,也能将嘴闭得像蚌壳一样,半分也不见对他的身世露好奇。
他夏星沉平生佩服的人一个巴掌的指头都数不完,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娇俏无害的少女也是其中之一。
“好了,”少女状似随意的看了看他,却忽然放了个瓶子在石桌上,“现在不用怀疑我的用心了吧,我可不是空手来探望你的。”
夏星沉笑容淡了淡,只掠了那只装着暗红液体的瓶子一眼,就将目光凝往她淡然浅笑看不出情绪的面容。看了半晌,才缓缓道,“难道你对我的事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
莫安娴慢慢摇头,看着他,极认真答道,“秘密多宣一张口,潜在的危险增加就不止一分。”
她顿了顿,才又道,“更何况,我又不是猫。”死了八次还能有命活着。
眉梢扬了扬,又道,“再者,我一向觉得适当的无知是福。”
背负别人的秘密?就算有好处没必要的话,她也不干。
更何况,夏星沉不时向她透露身世有秘密的意思,这背后还不知有什么动机呢。
就算她心里已经将他当朋友,也还达不到可以随意共享秘密的亲密程度。
夏星沉垂眸,眼中灿烂色泽似乎也在瞬间暗了暗。看来他还得继续努力,努力走进她心里,成为她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不过面容依旧温和慵懒,就连唇角那抹淡淡的风流笑意也未变,“说吧,想用这只小瓶子从我这换走什么?”
莫安娴笑了笑,随即大大方方点头,“一个秘密。”
看她神态自然笑意流漾,眉眼轻松,半分也没有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
夏星沉看着她浅笑微微的自信模样,心跳突然漏跳一拍,随即胸口就莫名的缠上不明显的疼痛。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她,依旧不以为然的语气,道,“关于哪方面的秘密?”
莫安娴谨慎的掠了眼四周,随即看了看他,却点了水在石桌轻轻划下一字。
夏星沉眉心一跳,压下心中诧异,仍旧一副慵懒随意的口吻,“你怎么会忽然想到向我了解他的事情?”
少女侧头看了看他,却含笑不语。
他上次能毫不犹豫的将那样一支秘密小队交给她,除了信任她不会泄露秘密之外,其实也等于间接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
他手里,不缺人。
既然如此,眼前就有现成的活动信息库在,她何必还舍近求远浪费人力物力去调查。
再者,那次梅庄之行,他不是费尽心机想要不着痕迹拿到她的血吗?
既然上次都挑明了她的血对他有用,他心里自然也是相信她不会将其中秘密泄露出去的。
今天她来,不正好是各取所需?
沉吟半晌,莫安娴才缓缓的肃然道,“明知有人要害我手足,我为什么非要做被动挨打那一个。”
她有手足,别人一样有。
夏星沉想了想,忽然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少女看了看他,毫不迟疑的站起来跟着他出了凉亭。
夏星沉见状,脚步微滞,依旧慵懒的语调,但声音却透了几分严肃,“那个人可是当代大儒,你想扳倒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女眯了眯眼,低低冷笑一声,“我知道不容易,所以我不是来这向你打探秘密了嘛。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再不容易,也阻挡不了她剪除那个人的决心。
她若不是抢占先机做刀俎,那就只有等着被人鱼肉的份。
她已经死过一次,现在活着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眸光微微变了变,夏星沉看着面容娇俏但目光沉静从容中透着坚持的少女,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姑娘,不是初生牛犊。不过她迎难而上的勇气,却比初生牛犊更令人钦佩。
夏星沉偏头,目光幽幽的凝视着她,“你有什么打算?”要将那样一个人拉下来,可不是普通手段能做得到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少女眨眨眼,明亮眸子闪出熠熠波光,眼底却转过一抹淡淡狡黠,“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山人我,自然也有我的妙计。”
要建成一座大厦很难,但要让它崩塌也许只需片刻之间。
只要找对方法,当代大儒又何足畏惧。
夏星沉看着她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心底忽就轻轻颤了颤。
“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莫安娴才不会矫情的跟他客气,直接就点了点头,“放心,对于这个,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顶多到时真有求于他的话,再肉痛的放小瓶血给他。
离开右相府的时候,也是管家送莫安娴出去的,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就知她此行收获颇丰。
一天午后,有个长相憨厚的年轻小伙来到繁华的朱雀大街,他身上衣裳都不知打了多少道补丁,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只不过这个穷人家的孩子,一边转着乌溜溜眼珠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却又紧紧的抱住怀里同样用打了补丁破布包起来的东西,警剔的打量着或随意经过或好奇靠近的行人。
他往四周张望的同时,除了好奇外,很明显是在找什么地方。
因为他很认真仔细的辨认着各家店铺上面的名称,大概一时半会都找不到他想找的,所以一边看一边摇头。
又过了一会,他盯住一家店铺的匾额,终于咧嘴高兴的欢呼了起来,“找到了。”
那是一间典当行,也就是俗称的当铺。
他低头瞄了瞄怀里那包看不出形状的东西,随即安心的迈开大步往当铺走去。
店伙计一眼扫过来就将他浑身上下都打量一遍,就他那身破烂衣裳,加起来也不值一文钱。
一眼过后,店伙计就拉下脸眼睛长头顶的望天,根本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这长相憨厚的小伙。
这样明显不欢迎的冷眼,小伙自然看得出来,不过想了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弟妹。他摸了摸破布下包着的东西,唯有硬着头皮扬出笑脸,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看着店伙计,说道,“这位大哥,我想当东西,你看看这个能当多少银子?”
小伙说罢,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留意他,这才小心翼翼将那个用破布包着的包袱在柜台上打开。
伙计瞧见他那生怕别人会觊觎他什么珍宝的模样,就忍不住仰头望天极度不屑的哼了哼。
一个乡野来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包袱打开,就见小伙轻手轻脚的拿出一只沾着泥巴还缺边的破碗来,往伙计面前递了递,拘谨的笑了笑,“大哥,你看这东西能当多少银子?”
伙计抱着双臂,斜眼掠了掠,随即皱眉嫌弃道,“去去去,当我们典当行是收破烂的?一只破碗还能当银子?我看你是来捣乱的吧?”
小伙一听,登时急了,抖抖索索的从包袱里又扒拉出另外一样东西来,“不是,大哥,我这东西它不是破烂,你仔细看看。”
伙计又掠了眼他刚刚扒拉出来的东西,语气更加不屑,“不就是一块烂铁而已,我还当是什么宝贝。”
“这真不是破烂,”小伙见他连看也不愿看多一眼,立时着急的加重语气恳求起来,“不信你再认真看看?”
“我呸,什么玩意儿!”伙计皱起眉头,见门外有个衣着还算光鲜的顾客上门,立时走出柜台外面不耐的赶人,“去去去,拿上你的破烂赶紧给我走人,再在这捣乱,小心我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