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想着如果她有了这一锭银子,就可以给弟弟买好多好吃的包子。
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靠近过去,却飞快将那锭银子拿到手里,才将那又脏又破的布娃娃递到汪公公手上。
“叔叔,给你看。”
汪公公将布娃娃拿到手里,也顾不得计较这布娃娃有多脏,立时迫不及待低头细看了起来。
一手拿着小小布脑袋,一手拿着四肢残缺还烧得黑漆漆的躯干,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紧张等待的小女孩,真难为她还能从垃圾场里将这身首异处且还有一半烧得焦黑的布娃娃找齐。
可越看,他便越心惊。
别看这布娃娃残破不堪,但从未烧毁的部份却可以看出这布娃娃用料上乘。
而最令汪公公吃惊的是,这些用料并不是市面上随处可买的东西,而是专供皇室用的锦缎。
他有些焦急的转过布娃娃被烧得焦糊的背面,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果然能模糊辩出上面还残留着数个小小针眼。
针眼里头,还带有些韧性极好的纸屑。
汪公公暗下吸了口气,据他了解,太子府每日的垃圾就是运到这附近的垃圾场来的。
如果这个残破的布娃娃落到有心人手里,再捅到圣上面前的话……。
心中一动,圣上前几天曾传召钦天监到观星楼这事他是知道的。
他心下立即惊了惊,看着手里乌黑脏旧的布娃娃,面上努力挤出万分不舍的表情来。
“小姑娘,”他将布娃娃朝她眼前举了举,放轻了声音哄道,“叔叔很喜欢这个布娃娃,你能将它卖给叔叔吗?”
说完,他又从身上掏出几角碎银来,“你看,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些银子都归你,你拿着这些银子可以买到很多好吃的,请你将这个娃娃卖给叔叔好不好?”
小女孩心疼的盯着他手里的布娃娃看了一会,半晌,才不舍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然姿态,却偏偏软软的透着无奈的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如果叔叔真那么喜欢它,那我就将它卖给叔叔吧。”
说完,也不知是怕汪公公会反悔,还是怕自己会舍不得那个她好不容易从垃圾场里找出来拼齐的布娃娃,两手抓着汪公公递给她的银子,拔腿飞快的朝破庙那边跑了。
汪公公转身,看着那间破庙,缓缓眯了眯眼睛。发白的日光下,恰巧将他眼角一缕寒芒折射了出来。
想了想,他又将心中冒出的恶念压下了。
那只是个连饭也吃不上的小小乞丐,她哪里知道刚才在垃圾场捡的不是普通的娃娃。
就算是在宫中混的人,没有一定资历眼力,看见这东西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摇了摇头,汪公公掏出白净帕子小心翼翼将那只又破又脏的布娃娃包了起来,然后往怀里一塞,就赶紧回宫去了。
回到凤栖宫,立时急急忙忙来到皇后跟前,将这事禀了上去。
皇后面无表情的示意冯嬷嬷将东西收下,又将所有宫人都赶出大殿之后,才忍不住冷声怒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冯嬷嬷战战兢兢低下头,恨不得这个时候将自己变成聋子与瞎子。
骂太子的话,实在不是她一个下人该听的。
皇后瞄见那破娃娃,就气得将平日喜爱的琉璃玉盏都摔在了地上,“本宫费尽心思做那么多,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不帮忙倒也罢了,还临了扯本宫后腿,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还兀自懵然不知。”
冯嬷嬷暗下咽了咽口水,试着轻声劝慰道,“娘娘息怒,殿下这也是不小心才会被人算计。”
皇后哼了哼,冷艳面容上依旧难掩怒色,“不小心不小心,他什么时候才能给本宫学会万事小心?”
冯嬷嬷也不敢再劝了,想了想,只更加谨慎的试探道,“那娘娘以为眼下该如何?”
皇后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本宫还能如何。”
“莫安娴这手段,着实令本宫对她刮目相看。”
冯嬷嬷心下默然,从今天的事再联想之前发生过的事,就不难看见接下来莫安娴想做什么。
虽然陈帝传召钦天监去观星楼,不知阮司杰究竟说了什么,但不难猜测肯定跟那天突然倒地而亡,死在陈帝跟前的内侍有关。
一联想到某种可能,冯嬷嬷就觉得自己心惊肉跳得慌。
也难怪娘娘会如此震怒,又憋屈得如此无奈了。
“她这一招围魏救赵,用得着实精彩。”皇后虽然满心怒火,也满心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莫安娴这一着实在漂***得她不得不主动妥协求和。
巫盅之术,向来为宫中大忌。
如果这事捅到皇帝跟前,就是她也没有把握能保住太子。
想了想,暂且将心头恼怒压下。
却忽然阴沉道,“将那些消息透露给王家的人知道。”夏星沉既然非要跟她作对,她也不必管他是不是当年余孽,直接将种种可疑透露给王家,让他们收拾他去好了。
思虑片刻,皇后又冷冷道,“即刻宣李大将军进宫。”
莫安娴既然故意让她的掌事太监撞见那样东西,就是逼着她尽快为“莫少轩”平反。
莫安娴知道所有事情都顺利的朝着她预设方向进行,心下就稍稍定了下来。
皇后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对大家最有利。
皇后要保住太子,她要保住哥哥与莫府。
这一局,平局,谁也没有输赢。
不过,真论起来,皇后可要比她头疼。如何替她哥哥平反,这也是一门学问。
这个时候,莫安娴倒不急着打听莫少轩的下落了。
因为夏星沉传来的消息,已经有了她哥哥的踪迹,就是因为一些意外耽搁了。
“还是将事情都平定了,才让哥哥现身回来吧。”
皇后的动作无异是非常迅速高效的,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已经洗白莫少轩“畏罪潜逃”的劣迹,很巧妙的为他平反了。
还了清白之后,夏星沉的人很快就将莫少轩给送回莫府来了。
这个时候,莫安娴才了解到自己哥哥,确实经历了一段逃亡日子,若非当时警剔也许就无法活着回来了。
但光是警剔也没用,莫少轩被皇后安排的人追杀下,差点命丧异乡。
幸得被人搭救,才逃过一劫。而之后却因为伤重昏迷,清醒过来一段日子才逐渐记起前事来。
就在那个时候,夏星沉的人才秘密找到他。
至于莫安娴追问那位救命恩人的事情,莫少轩却三缄其口,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莫安娴只能心下暗生奇怪,面上只能唏嘘一声将这事揭了过去。
而就在莫少轩回到莫府休养这段日子,宫里头却悄悄的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日色渐渐西沉,罗美人坐在窗前有些心急的张望着头顶这片天空,不时的低声喃喃自语,“怎么还没天黑。”
侍候她的贴身宫女**暖,这会就在旁边候着,听闻她习惯性的低声呢喃,只好轻声劝抚道,“娘娘还是进去歇会吧,这会天还早,离黑还远着呢。”
罗美人无精打采的“唉”了一声,叹息着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看着。”
春暖见状,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只好谨慎劝道,“娘娘……这样,岂不容易引人误会。”
罗美人皱了皱眉,随即警剔地压低了声音,“我不过就是凭窗小坐一会,能引来什么误会。”
春暖低下头去,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能像往常一样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守住四周。
过了半个时辰,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了。
久坐窗边的罗美人看着头顶漆黑如墨的天空,终于高兴的站了起来。
她看了眼垂首静立的春暖,道,“将我红木柜子里头那件淡粉色披风拿来,我要去林子那边走走。”
春暖抬头,有些心惊胆颤的望了望围墙外黑乎乎的林子,试图劝道,“娘娘,夜里寒露深重,还是改天再去林子那边散步吧?”
罗美人却眉头一皱,瞪眼过去便冷声斥道,“啰嗦,叫你拿披风你就拿披风。”
春暖无奈,只得按她吩咐进内室拿了那件淡粉披风过来。
系好带子之后,罗美人斜了春暖一眼,低声警告一句,“你就留在这里守着屋子,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春暖低着头,只能掩下表情,轻声应是。
心下却在暗暗叫苦,娘娘每次出去林子走走,都说很快就回来。但每次,不到下半夜,娘娘都不会回来。
娘娘每次留她在屋里守着,其实也就是让她扮成娘娘的模样掩人耳目。
至于罗美人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这一点,春暖不敢想,也拒绝去想。
在宫中生存之道,就是努力将自己当成聋子与瞎子。不该看不该听的,绝对不要多事好奇的去窥探或打听。
罗美人吩咐完毕,脸上完全一扫之前独坐窗前的幽怨焦躁,眼下眉梢处处都隐约荡漾着不知名的春色。
她住的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宫室,小门外面就是一处茂密林子。而这里,平常除了巡逻的侍卫,根本鲜少有人会踏足如此偏僻之地。
罗美人显然已经对这片林子十分熟悉,她从小门出到外面,立即就轻车熟路的往林子某处走去。
出了小门,若不是担心待会会认错,她都恨不得直接熄了手里的灯笼。
晕黄黯淡的灯光映着她年轻的脸庞,隐约透着难掩的激动兴奋,又略略有几分紧张。
她脚步放得很轻,但速度却不慢,只走了一会,就转到了林子深处一头。
她举高灯笼往林子深处照了照,随后轻声唤道,“兴佑?兴佑?你来了吗?”
“美娇,我在这里面呢。”一道年轻的男声低低传了出来,从他微微发颤的声音可听出他其实也十分紧张。
罗美人一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当下提着裙摆,迫不及待的往林子中发声处走去。
两人一见面,就忍不住激动的抱在了一块,接下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然而,就在两人正忘情之际,外面漆黑幽静的小道,忽然被大量涌来的灯火照得大亮起来,随即还响起了踏杂急促的脚步声。
罗美人大惊失色,惊慌与年轻男子分开,然眨眼间,就有人提着明晃晃的灯笼站在了面前,看着衣衫不整还粘乎靠在一块的年轻男女。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中,还透着明晃晃的森然讥讽。
罗美人浑身打着哆嗦,拉那已褪至腰下的罗裳半天也拉不回肩头上。
随后是冯嬷嬷平静淡漠的声音,“娘娘,人就在林子里面。”
说完这句,她就回头瞥了瞥罗美人与那叫兴佑的年轻男子,冷声斥道,“你们还不赶紧收拾整齐出去,难道还要皇后娘姨娘自进来请吗?”
罗美人一激灵,惨白着脸看了那男子一眼,低声飞快道,“表哥,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乞求皇后娘娘罔开一面……,不然今夜之事泄露出去,我们两个都活不成。”
兴佑身为宫中侍卫,自然也深知其中利害。
闻言,仍旧透着苍白的面容却露了几分坚毅,连一直打颤的腿,这会也不打颤了,“美娇,若娘娘不肯成全,你可会怨恨……我们可能真要同生共死?”
罗美人惨白着脸,却无限柔情的冲他一笑,“能得一心人,我今生至死无悔。”
若没有表哥,她在这座富贵牢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飞快低语几句做了决定,就整理好衣衫出了林子。
到了小道上,就见皇后一脸冰冷讥讽的站在边上。
小道狭窄,罗美人也不给她下跪了,只直接在她面前低头,咬牙道,“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嫔妾一人的错,此事与佑侍卫无关,还请娘娘别牵连无辜。”
兴佑一听,当即不满的低声唤了她一声,“美娇。”
皇后转了转眼睛,一脸讥讽的冷笑道,“牵连无辜?”
“谁无辜?”她掠了掠罗美人,冰凉的目光又滑向兴佑,“你吗?还是他?”
“你们在宫中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还敢在本宫面前宣称自己无辜,简直天大笑话。”
罗美人顾不得小道狭窄,更顾不得小道铺满了硌人的石子,直接呯的给她跪了下去,“娘娘,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们本来在宫外就已经订了亲,求娘娘成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