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争着去扶叶灵儿的时候,有人再畏惧害怕也不可避免的眼角瞄到半掩的房门,可这一瞄,那人当即惊呆了。
房门无人自开,还是大开。此刻眼角所瞄见,除了奢丽的装饰,里面连半个人影也无。
哦不,应该说是连半个鬼影也无,刚才她们惊恐所见,就像一场梦一样,或者是集体产生的幻觉看花眼。
“啊……”有人惊恐难禁的,也突然哆嗦着尖叫起来。
叶灵儿被吓得心里急得发狠,两眼一翻,这下真正的晕了过去。
待她重新再醒过来之后,坚决的死活不肯再搬回那个院子去住,而且,不顾严或时苦劝还是哄骗,她都执意要请道士来严府大做法事。
严夫人听闻她院子白天闹鬼的事,心里也觉得毛毛的害怕得厉害。所以,打心底她是第一次破天荒的同意叶灵儿请道士回来做法事。但她与叶灵儿一向面与口都不和惯了,见叶灵儿不顾她儿子反对,非要大做法事,还是管不住自己嘴贱不时讽刺叶灵儿两句才甘心。
叶灵儿心虚得厉害,而且那天直戳双目的瘆人白手骨隔了好几天,仿佛还清晰历历在目不停的在眼前晃呀晃,竟也反常的破天荒第一次没和这位专挑刺的婆婆打口水仗。
做完法事之后,叶灵儿就再没有倒霉的撞见什么白骨,认为自己花大价钱请回来的道土果然管用,渐渐的便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悄悄的有莫昕蕊生前隐密记录下的日记流传出去。这些日记真实的记录了她在生时,叶灵儿如何勾引她的丈夫严或时,两人又是瞒着她如何不停变换地方常常幽会。
除了这些私密详尽记录的日记流传出去之外,严府的少夫人曾请道士回府大肆做法事这事,也在下人多口碎嘴中无意悄悄流传出去。
叶灵儿与她的婢女曾经都在大白天亲眼撞鬼的事,随着这法事之说流传出去,自然也一并掩不住了。
偏偏叶灵儿天天呆在严府里面养胎,严或时为令她安心,严禁任何下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就连他自己的老娘也恳恳切切的告诫了一番。
一时间,外面流言满京城飞,反倒严府因为严或时的把控而像一方乐土一样,短暂的保持着平静祥和。
叶灵儿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每日心安理得的过她快活日子。
可叶灵儿这人从小就骄纵任性惯了,做了孕妇之后,脾气更加倔强蛮横。按说她已经怀孕几个月这样重的身子,就该留在家里好好养胎才对。
但她这人素来爱热闹,收到昔日亲近的玩伴发来贴子邀她参加小型宴会,她偏偏就不听劝坚持非要去不可。
严或时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勉强同意让她去参加。
然而在宴会上,谁也没料到,大家热热闹闹在花园里闲话家常的时候,与旁人聊得正起劲的叶灵儿,会因为随意的张望了一眼前面,就突然受惊吓的大叫了起来,“站住,莫昕蕊你给我站住。”
其余人皆被她这厉言疾色的大叫惊得呆了呆,待反应过来她刚刚喊了谁的名字之后,皆一副骇然复杂如见鬼的表情齐齐转目望她。
叶灵儿却似浑然不觉四周怪异目光一样,疯了似的不顾丫环劝阻,还挣脱丫环搀扶,直接奔着前面曲径通幽处追过去。
她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厉声喊道,“莫昕蕊,你给我站住,不管是你人是鬼,我都不怕你。你不过一个庶出的贱人而已,别以为装神扮鬼就能吓到我,告诉你,我叶灵儿不怕你。”
大家见她说得确有其事,又齐齐惊疑不定的往她奔去的方向望去,可那处除了庭院美景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什么莫昕蕊?
当然,这些人绝对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叶灵儿那随意一望的时候,是真的看见一道与莫昕蕊神似的背影在附近徘徊。
不过眼前,她们所见除了朗朗青天朵朵白云之外,就是叶灵儿带着笨重的身子,一面跌跌撞撞往前奔,一面凄厉的怒声乱叫乱喊着,“莫昕蕊,你给我站住……。”
众人默默相视一眼,片刻之后,皆露出面面相觑的无奈表情来,人人情不自禁的齐齐在心里猜测,叶灵儿大概是心虚得厉害,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产生幻觉。
这次宴会之后,外面关于叶灵儿暗中为夺她人丈夫残杀莫昕蕊的流言,越发传得有声有色了。
而且,这流言越传,越描绘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有人亲眼看见叶灵儿是如何算计莫昕蕊一步步走向死亡一样,越传到后来,连具体的谋杀细节都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有人将先前流传甚广的故事与某个经验忤作路遇女尸的事悄悄结合起来。认为被人谋害至死的莫昕蕊死不瞑目,才会在死后几个月突然显灵破土而出,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她死得蹊跷,为了有人能站出来为她申冤。
当然,外面流传再广的,都只是人们各自结合种种的猜测。
所有这些猜测,都比不上直接的证据更有说服力,更令人确实相信莫昕蕊当初是被人谋害至死。
这些证据,就是莫昕蕊临死前写下的遗言,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也许是心有预感。她竟然在死前,记录了严或时即将在湖心亭向叶灵儿求亲的消息,并且在最后以沉重的哀伤的赴死的心情作结。
写下一段寓言性的话,“假如我将来在湖心亭遭遇不测,那么一定是叶灵儿设下的毒计谋害了我性命!”
这样一段带有明确指向性的话流传出去,京城中的百姓简直被这事震惊得炸翻了天。
至于莫昕蕊曾经记录的日记与遗言为什么会在她死后几个月突然流传出去?
除了相关的那么几个人外,大多数老百姓是不会关心也不会关注的。
曾经路遇莫昕蕊尸首的忤作听过这些传得沸沸洋洋的流言后,只怜悯的摇头直叹息,“作孽啊,我就说她的尸骨怎么被掰成那个样子,原来是先被勒断脖子再被人沉入水里,真是可怜。”
忤作的话被路人听了去,再结合各种流言证据,以及叶灵儿自那场宴会后就开始恍恍惚惚整天喊着“我不怕莫昕蕊你这个庶出的贱人”之类的话,京城街头巷尾几乎人人一时间都在谈论这事。
谈论的内容无一例外的,都是认为左相千金先以权势才貎强行横夺他人丈夫,后又心生怨恨暗中害死发妻再来个鸠占鹊雀。
严府外头,每日都会有无数百姓故意路过,然后对准严府大门直接扔一堆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在门口。
严府的人,除了必须外出办公的严或时外,其余人就连下人,都整日龟缩在府里不敢出门。
一出门,就必须得面对别人围堵指点追问种种异样待遇,及种种难以忍受的嘲笑目光及话语。
作为矛头所向的杀人真凶叶灵儿,幸好这段时间整日精神恍惚,再加上月份大了,根本不出门。所以她反而幸运的不曾受到外面的流言侵扰,也似乎不知道外面满京城都是一边倒指责她的舆论。
与她的幸运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每日几乎都不得不出门,也不得不面对各种质问鄙夷的严或时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就连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每日也过着水深火热不堪其扰的日子。
不管京城流言如何纷扰,也不管严府或左相府如何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想要平息阻止这些流言,莫府就像不受俗事影响的世外桃源一样平静安祥。
枫林居,青若正准备外出的时候,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她差点直接撞上青衫俊逸的莫少轩。
“大少爷?”青若急急煞住脚步,又连忙往后退了退,才恭谨的向莫少轩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
莫少轩没理会她的诧异,随意的摆了摆手,问道,“安娴在里面吗?”
“小姐就在亭子里。”
这时,莫安娴已然听闻院门口传来的动静,她含笑站起往院门这头望了过去。
见莫少轩在青若引领下已然缓步行来,便扬声招呼道,“哥哥,这边坐。”
莫少轩不经意的打量了四周一眼,随即露出羡莫目光,“安娴这院子打理得越发精致清静了。”
少女浅浅一笑,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往他脸上瞄,“原来哥哥今天过来,是特意来酸安娴的。”
莫少轩看着调皮打趣他的少女,眨了眨眼,警剔的望了望四周,然后特意降低了声音,肃然道,“安娴,我今天过来是有件紧要事跟你商量。”
少女扬了扬眉梢,转着晶光灵动的眸子,若有所思道,“哥哥是不是打算出面去大理寺告严府少夫人?”
莫少轩微露讶异,“安娴知道了?”
少女看着他惊讶面孔,不禁哑然失笑,“外面的流言传得如火如荼,这个时候要证人有证人,要证词有证词,连铁证一般的证据也有人给翻出来提供齐全了。难怪哥哥会这么想,只怕全京城的人都在这么想,就差莫府有人出面去做这事了。”
莫少轩笑容淡了淡,带几分顾惜的看着她,“安娴,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妹妹,说实话我心里也不喜欢她。”
他皱了皱眉,神色透几分无奈的凝重,“可就如你说的,眼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莫府再没有人站出来替莫昕蕊申冤的话,以后我们走到哪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默了默,看她的眼神坚定中更透几分心疼爱怜,“哥哥是男子无所谓,可安娴你是姑娘,哥哥只希望能用微薄之力护得我的妹妹安好喜乐。”
“哥哥,”莫安娴心中一暖,淡淡感动流转胸臆,“我不是阻止你出面,其实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准备去找你并说服你出面做这事。”
“只不过,”她挑了挑眼角,扇动的长长睫毛掩住其中淡淡冷芒,声音反而更柔软了几分,“现在还不是出面做这事的好时机。”
莫少轩抬眸,目光几分困惑几分不解,“不是好时机?安娴刚才你不是也说,各种证据证人证词什么的,都有人帮我们充分准备好了,这时候我们莫府站出来不是最好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要求官府恶惩谋害莫昕蕊的凶手。这也正合他意,横竖他也不是真心要为莫昕蕊申冤。不过露个面,让外人看看莫府的态度而已。
少女转了转眼睛,目光明亮中透几分幽远迷离,“哥哥,你忘了,叶灵儿除了是严府的少夫人,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正因为那重身份,才是莫府需要稍稍顾忌的原因。
莫少轩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另外一重身份?”随即恍然道,“你是指她是左相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吗?”
莫安娴点了点头,眸光微微泛出冷意,不过她娇俏面容仍旧带着淡淡浅笑,看起来就跟平常温软无害的少女一样天真可爱。
“正是。”她看着神色尚透着懵懂的莫少轩,眼色微凝,“如果你此时出面,我们莫府直接同时对上的就是左相府与严府。”
“一个没有根基的严府在我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左相府不一样。”少女顿了顿,娇俏面容也盈漾了几许严肃,“据说叶夫人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如果涉及这个女儿性命,必然也舍得以性命相搏。”
莫少轩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他之所以肯站出来替莫昕蕊申冤,不过是基于莫府的立场考虑。
可不是真心愤怒莫昕蕊是否冤死,如果因此而正面与左相府为敌,实在不值得。
可随即他又困惑起来,“安娴,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我们莫府出面的好时机?”
既然矛头所向直指谋害莫昕蕊的凶手就是左相千金,无论何时也改变不了叶灵儿身为左相女儿的事实,他横看竖看也看不出这个时候站出来跟以后再站出来有什么区别。
因为不管早晚,莫府都要与左相府对上,这为敌既然是迟早的事,还有什么时机好不好之说。
“哥哥,你且等着看吧,”莫安娴也不言明,只浅浅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了看他便肯定的断言道,“我们未必需要正面与左相府为敌的。”
至于暗中是否为敌?
就在叶灵儿任性想要歹毒害得她与哥哥车毁人亡的时候,莫府与左相府就注定势不两立。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莫安娴预料,叶灵儿精神恍惚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又振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