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现在反悔喊人?”
“不怕,”莫安娴也不看她,将匕首收起来之后,就地一顿,跪姿就变成了坐地,“因为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渴望。”
“哦?”娇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渴望?”
“对,”莫安娴坐在地上,低头,毫不防备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双腿,“一种掌控自己人生的渴望。”
“谁说女子非要依靠男人才能活?”只顾低头疏通血脉的紫衣少女冷冷哼了哼,仿佛极有感触道,“一个女人如果将她的人生都寄托依附在男人身上,那她的人生就没有任何将来可言。”
“我们女子,只有掌控自己人生,不依靠男人甚至不依靠任何人,我们的人生将来一定会活得更精彩。”
娇娇怔了怔,眼神一阵恍惚,居然不自觉的低声呢喃重复,“掌控自己的人生?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更精彩?”
再垂眸,她看莫安娴时,眼睛似乎都透了难抑的兴奋狂热。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莫安娴淡淡一笑,抬头,突然对她伸出了手,“现在先表现咱们合作的诚意,你先扶我起来。”
娇娇愕然,随即轻咬红唇,低低又无比愉悦的笑了起来。
摇了摇头,笑意微微的目光里既无奈又佩服,“你呀,真让人意外。”
莫安娴在她帮助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好半天才挪着虚软双腿走到床边坐下。
她瞄了瞄还躺在地上的青若,眼底一抹狡黠闪过,笑道,“我还有更让你意外的呢。”
娇娇这会除了叹气,还真不知再说什么来形容她才好。
幸好青若也不重,她将人拖到床榻这边也不算太费劲。
莫安娴看着青若也躺在一旁,这才凝了凝神,笑容淡去,目光也冷了下来,“现在,你来听听我们合作的具体事宜。”
一刻钟之后,娇娇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抬头瞬间,忽然面露惊惶往右边那位大汉身子靠去,瑟缩的惊呼起来,“哎呀,两位哥哥快看,刚才那边是不是有人影晃过啊?”
“哪?哪里有什么人影?”两位壮汉被她惊呼吸引了注意力,不约而同抬头往她所指的方向伸头去望。
而就在娇娇拔高声音发出惊呼一刹,莫安娴已经从封死但不完全密封的窗户发出一枚在夜空中无比绚丽的烟花。
远在莫府一直焦急等待夜色来临的冷玥,在望见夜空那抹耀眼的彩色时,连忙避开莫府其他人,悄悄往璀璨烟花绽放处急急追去。
莫方行义父虽然让莫府的下人低调隐蔽去寻大小姐下落,但这低调与隐蔽都是相对的,最起码一直暗中关注莫府动静的离王府,就在第一时间发觉莫府不对劲。
当张化暗中查探到结果,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敢耽搁,连忙到离王府书房向陈芝树禀报详情去。
“她……”楠木书案后,风华倾世的锦衣男子缓缓抬头,幽深浩潮的眸光自骨节分明的指尖略略上移,投在了张化笑眯眯和气圆脸上,“不见了?”
“是的,主子,”张化心里也暗暗为莫姑娘的多灾多难叹气,“属下已查明,莫姑娘自午前出了城门后就再没露过面。”
陈芝树默了默,道,“速查,莫少轩。”
就在这时,莫安娴从窗户发出的小小绚丽烟花,似是燃亮了整个漆黑夜空一样。
按道理,陈芝树所在书房是绝对不可能看得到的,不过因为离王府所处地势较高,而他仿佛心有所感一般。
低垂的眸倏地抬起往窗外一掠,“冷刚。”
冷淡的喊声一出,面瘫侍卫立即从外面推门进来,“主子?”
陈芝树情绪不变的淡淡看着他,“怎么回事?”
冷刚本就线条刚硬的唇用力抿了抿,心中小小犹豫一下,才道,“是冷玥秘制的求救信号,方位大致在城南富居长街一带。”
陈芝树垂眸,冷清目光静静凝着透白指尖,“半个时辰。”
冷刚暗下叹气,却在他命令下达一刹,挺直腰杆铿锵有力道,“是,属下必将结果带回。”
夏星沉也一直派有人暗中留意莫府动静,不过对于莫安娴失踪的消息,他还是迟陈芝树一步才知道。
于是,在这黑幕笼罩下的京城,是夜,又多出几拔人在默默紧张寻找莫安娴下落。
冷玥秘制的求救信号,只能让冷玥确定大致范围与方向,但要真正寻到莫安娴隐蔽所在,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莫安娴在她摆弄那些可能救命的家伙时,给了个十分中肯有用的建议。
就是让冷玥制作那些信号烟花的时候添加一味香料下去,无特殊情况下,只要一放出信号,那种淡淡香味就会散发开来,并将周围方圆一里都笼罩在内还能保持弥久不散。
然而……。
这样无异于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也等于无形扩大了目标。然而单凭这些,冷玥要想最快速度内寻到莫安娴所在仍十分困难。
幸好,莫安娴同时还教导了冷玥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来辨识空气中那种香味。
所幸莫安娴未雨绸缪,冷玥趁着夜色在京城迅速奔走掠行,大约半个时辰后,就最终凭着那淡淡香味确定了莫安娴被关所在。
以冷玥的武功,要无声无息放倒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大汉,根本就是勾勾指头的事。
待她终于闪身进入房间内,看到莫安娴熟悉的娇俏面容时,素来冷静的她也禁不住一阵欣喜激动。
“小姐,你真的在这。”冷玥看着盈盈含笑坐在桌旁,明显等着她来的少女,欣喜过后,立时内疚道,“奴婢来迟了。”
“不迟,”少女朝她招招手,警剔的盯着门口看了看,压着声音问,“没人跟踪你吧?”
冷玥肯定的点头,“奴婢来时很小心,确定位置后在外头兜了两圈才上来。”
莫安娴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小姐,”冷玥瞄了眼此刻一无所觉在呼呼大睡的青若,皱了皱眉,微露急迫道,“赶紧跟奴婢离开这吧。”
莫安娴却悠悠然笑了笑,“不,我暂时还不想离开。”
“小姐,这是为何?”冷玥心里暗暗着急,可她深知若小姐坚持的话,她再着急也是白搭,还不如先听听小姐的打算。
莫安娴瞄了瞄闭目沉睡的青若,笑了笑,“就算我此刻真想离开,你觉得我能抛下青若不顾吗?”
冷玥面色顿时一沉,以她的武功,要带着小姐悄悄离开这里,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再多带一个青若……她心情也不禁沉了沉,却没有绝对把握。
对于没有绝对把握的事,小姐宁愿放弃也不会冒险的。
自知无法说服小姐,冷玥眼里却难掩忧色,“可是小姐,这个地方你继续待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莫安娴抬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好整以暇问道,“你觉得我会做那种毫无成算的事吗?”
“放心吧,冷玥,”莫安娴望了望门口,眼色冷了冷,“起码暂时自保,我是没问题的。”
冷玥瞟了眼青若,又道,“那要不要奴婢弄醒青若?”当然,她只是打算将人弄醒而不是先将青若带走。
小姐都留在这了,青若一个婢女突然不见肯定会引人疑窦,况且,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侍侯。
莫安娴却噙着冷笑摇了摇头,“暂时还是让她继续这样睡下去吧,她醒来的话肯定惴惴不安,我到时还得分神顾着她。”
冷玥想了想,深觉她说得有理。
“对了,我失踪的事,姨娘一定担心坏了吧?”莫安娴皱了皱眉,想起自己姨娘孱弱的身体,心下就暗恨,“你回去之后,在她的药里面悄悄加些安睡的药下去,这几天让她尽量睡多些时间。”
清醒的时间少了,劳神思虑的时候自然就少了。
冷玥仍旧担忧道,“那老爷呢?要不要奴婢暗中将消息透露给他?”
“不,”莫安娴坚决摇头,“万万不可将你已经知道我行踪的消息泄露出去,我可不想未逮到大鱼就打草惊蛇。”
莫安娴沉吟片刻,冷笑一声,对冷玥招了招手,在冷玥满腹疑惑中,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飞快交待一番。
冷玥听罢,心中惊骇,只面上勉强还能维持镇定,“小姐,这是真的吗?”
莫安娴冷笑,“真的假不了。”
“还有一事,你也须谨记,若是无法突破的话,你只需按照我教的放出风声去,到时我保证你一定马到成功。”
冷玥看着她明亮清澈眸子里,突然泛起的淡淡寒光,眉梢隐隐还透出几分邪气,头皮当即就是一麻。
莫安娴可没时间考虑冷玥的心情,直接又对她密语嘱咐一番。
一刻钟后,冷玥望了望门外,低声道,“小姐,那奴婢先走了,小姐你千万保重。”
莫安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轻轻笑道,“去吧,只要你能做好我交待的事情就成,至于我这里你完全不用担心。”
冷玥心想,她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看小姐自信满满的笃定模样,也许大概她觉得自己可以稍稍安心一点点吧。
她暗下叹口气,真希望这些磨人的事情快些结束。
冷玥悄悄离开之后,莫安娴就打算宽衣就寝了。
早睡早起,养足精神她才好与那些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斗。
但是,她这美好的愿望还来不及开始,就被一阵风般突然无声掠进来的身影惊得破碎了。
黑暗中,一股淡淡清冽气息先强行窜入鼻端,莫安娴宽衣的手立时抓紧了衣襟。
用力凝向门口黑暗处,隐约就见一道俊颀修长身影泛着冷清目光灼灼盯着她,并在她惊讶却未及反应之前,一个闪身掠近前来。
冷冽的青竹气息突然就从门边到了眼前,而她未及惊讶,整个人都倏地被有力臂膀用力拥进了结实微凉的怀抱。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陈芝树拥着她温香娇软身子,冷淡语气中几分担忧几分无奈就自莫安娴头顶飘了下来,“真是疯了。”
突然被人用力拥抱,还是平日最冷静自持,淡漠孤高得跟天外神仙一样的人;忽然做出与平日大相径庭的堪可称之为热情的举动。
莫安娴靠着他微凉胸怀,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冷冽青竹气息,整个人都惊得傻住了,而过了半晌,脑袋仍无法回复正常运转思考状态。
好半天,陈芝树还是拥着她不放,而且他看着清瘦,可手臂明显精壮有力。被他这么用力抱住一勒,莫安娴莫名的,又想起了伴月崖下那些让她不好的回忆来。
“殿下,”她小心翼翼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突然惊觉自己被他关怀着在意着,心里缓缓的似有道暖流涌出并流经全身,暖流过处,就觉得有种叫甜蜜的味道也悄悄在她胸臆舒展蔓延。
“你能不能先松手,再说话?”少女在黑暗中不自禁嗔恼的撇了撇嘴,“你勒得这样紧,我……”
陈芝树重重吸了口气,然后倏地松开她。
莫安娴诧异又担忧的看着突然退开几步的男子,嘴上问,“你没事吧?”心里却在想,他突然用力吸气,会不会是触发了什么隐疾?
她可没忘记,他身边那个专用大夫药老三不五时的就会抓住她采血。
陈芝树摇了摇头,却在绵长缓缓吸口气后,默默转身背对着她,“跟我回去。”
莫安娴沉吟间抬头,却忽然撞上黑暗中他孤寂修长的背影,心立时闷闷的沉了沉。
“我还有事情要做,暂时不走。”她声音平静冷淡,半分不见激动不安,“那些人将我置险于此,我若不来场漂亮反击,绝不甘心。”
“女人,”黑暗中脸色突然苍白得可怕的男人,冷漠的声音隐隐透了薄薄怒意,他的声音仿佛也透了冰一样,“这是青楼。”
“那又如何?”少女轻声嗤笑,“我若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肯定早早就离开了。”
既然她选择留下,那就说明她有十成把握。
而且,不一次性将隐藏最深那条毒蛇引出去,往后她不知还要遭遇多少次眼前这样的危机。
她自己身陷囹圄无所谓,但将她在乎的人尤其是她的亲人,置身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中,她却绝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