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连下了几天,断断续续,宫人们把积雪扫了一遍又一遍,仍不消一会儿就积起来。苏清浅身子弱,受不得寒气,多是在殿内围炉火与慕嬷嬷闲聊。
忽的殿门开了小侧,冷风挤进来,苏清浅抬眼,只见封邙止从外边进来,身上穿着大红狐裘,面如桃花,一抹眼儿艳胜三春,少不得的娟傲凌厉。他一眼下来,似有倦态。
“老奴参见皇上。”慕嬷嬷连忙起身行礼。
他伸手示意她退下,便坐下与苏清浅一同围炉取暖。
苏清浅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踏出过朝阳宫,不见外人,也不梳妆,只随意挽着发,别了几朵慕嬷嬷采来的腊梅,肤如凝脂,眉如远黛,五指葱葱,拿火钳慵懒的翻着炉火。
一时无话。
封邙止揽过她,抚着她纤细如柳的腰身,倾身吻上她秀美的鼻尖,自从他刺她那一剑后,她再不会像以往那样毫无忌惮的和他说话,她只迁就他,听他说话,任他放纵。
封邙止吻着她的唇,撬开牙关,侵城略地,虽然他不曾透露半句,苏清浅还是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情感。
她一句话带着不敢说的颤声,“是不是哥哥……”
她的心玲珑八面,他知道自己瞒不住。
“秦言伤重不愈,反而加重,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感觉到她的脸色瞬间一白。
封邙止抱紧她,“清浅,你还有我。”
“不。”苏清浅安静的可怕,“我要去长明,我要去见他。”
“清浅,边疆天寒地冻,风沙又重,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哪怕是死,我也要去见他!”她突然疯了一样的不停的捶打他,“你怎么会懂我的感受,你根本不会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样脆弱不堪的模样,仿佛手指一碰便会破碎,封邙止用双手按住她瘦弱的肩让她冷静下来,“清浅——我陪你去。”
一月二十五,西蜀皇帝亲自出征,皇后同往。
边疆真的很冷,不同于蜀都的寒,而是刺骨的冷。那种冷风像刀一样切割着人们的身体。
秦言的军队驻扎在长明关,苏清浅传话说是白泌儿,秦言的侍卫才放她进军帐,她看一眼这里,便知军纪严明,军心稳固,长战下去,封邙止恐怕也无法把握战局。
“泌儿。”秦言卧在帐中的榻上,盖着厚厚的皮裘,脸色苍白的可怕。见她进来,支起身来。
苏清浅慌忙上前去扶住他,“哥哥,你怎么样,我马上去叫军医来——”
“咳!咳咳…不用了……”秦言才说几句,便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染红了苏清浅白色的衣襟。“呵,衣服脏了呢,我这儿,可没得换。”
他兀自扯起一抹笑意,“军医说了,我恐怕,见不到明年花开了。”
苏清浅的泪一下涌落,说起话来竟连不到一块儿,“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你还有我啊,你还有夏姑娘,夏姑娘她、她需要你来照顾……”
“夏小溪她——咳咳……”秦言顿了下,忍下胸口的咳意,避开有关她的话,“泌儿,你此番,是替封邙止劝降来的吗。”
他休的抓紧了床单,胸口难受的唇色发青。
苏清浅摇摇头,唯恐说错了话又惹他咳嗽起来,秦言看着她,“封邙止来了,咳咳咳,他带了五千精锐,驻扎在东山脚下,咳咳、、、”他眸光泛冷,“不过是来自寻死路。”说完又咳起来,咳的口中一股腥甜。
苏清浅知道他最恨封邙止灭族之仇,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哥哥,我们虽受覆灭之苦,但你如今颠覆天下的太平,你若是不发动这场战乱,百姓何来流离失所。这与当年——”
“住口!——”秦言又咳出一口血来,她到底还是来劝降的!
”“哥哥!”
“来人!咳咳…把她押下去,我今日就让她看一看,封邙止是否真那么在乎你!咳咳、、咳、、、”
封邙止一接到消息,便急忙率人赶到长明关外。
只见城楼上,秦言一身玄衣,裹了厚厚的绒衫,却掩不住一脸病态,他身边押着苏清浅,抵着剑,毫不留情。“封邙止,用她来换你退兵,值不值?”
“小人之举!秦言,你放了她!”
他是在赌他不敢伤她吗,他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秦言一用力,剑便割进了苏清浅的脖子,明显的一道血痕,苏清浅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封邙止,隔的很远,她看不见他眉宇间是否有犹豫。
“你敢不敢赌上她的命?!”秦言言语疯狂,“封邙止,我要你立马退兵!”
“我退兵!”封邙止狠狠一挥袖命令将士,“今日午时,全部给朕撤出长明关外五百里!”
“可是皇上,我们不能退兵!我们必须抗敌!”为首的镇远将军反对。
封邙止撕心裂肺的吼道,”你看不见吗!朕的皇后在他手上!!!”
“请皇上三思!”众将士一起劝他。
封邙止眦目欲裂,“朕说退兵就退兵!要是皇后有事,朕要你们一起陪葬!”
城楼上,苏清浅被松了绑,秦言拿棉布替她止血,却是心疼,“泌儿,你赢了,十日之内,我必退兵,解散将士,咳咳、、你回去后,定然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惹起这前朝的乱事,是我害了你,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利,你就大可——”
“哥哥——”苏清浅接过话,不愿提及伤害封邙止的事。
秦言始终最是疼她,他怕封邙止发现她真正的身份对她不利,给了她十万军马的兵符,这样一张盖了虎头印的黄纸,她调动北燕十万大军易如反掌。
还有一颗毒药,他说,叫无花丧。能让人肝肠寸断,无人能解。
他说封邙止若是伤她,就给他服下,保自己一个周全。
他对她的疼爱,已经多到她无法偿还。
苏清浅浸湿了双眼,一句话总是哽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为我,也为夏姑娘。”
秦言拭去她眼角的泪,“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咳咳…我要你护住我千万将士的周全。不要让封邙止,咳。伤害他们,他们终究是无辜的。”
“哥哥……”
“你走罢,他在等你。”
不出几日,秦言果然退了兵,解散了将士。
封邙止知道定是清浅劝动了他,只是秦言病重,他怕她难过,未曾在她面前提及秦言。
苏清浅低着头,“邙止,那时候要你为我退兵,值得吗。”
他握紧了她的手,“值得。”
“邙止,我希望,你不要去为难那些卸甲归田的将士,还有,我哥。”
封邙止神色复杂,终是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