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一次,玉穗,你当真想与我的命连在一起吗?”君邵无力趴在她的肩上,低语于清河公主的耳畔。
“想。”她抱着他的身体,二人双双再次跌入绯色的野花田之中。
乱花迷眼,却让君邵看清了彼此的心。
蝴蝶得了灵性,直直地朝着君邵的后背俯冲而下。光芒随着蝴蝶进入了君邵的身体。光从背部开始扩散,愈来愈大,直到把他们全部淹没。清河公主的心里突然被注了满满的,她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只是感觉心里很满,很充实,很美好,很平静。
白光引出了隐藏在花丛里的萤火虫,漫天飞舞的星星点点包裹着白光渐减弱的两个人。君邵的脸色恢复了平常,身上的伤痕也奇迹的愈合。他抱着在他怀里沉睡的清河公主,吻了吻她的头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阳光穿透云层抵达地面时,新的一天开始了,经过一个夜晚的洗礼一切已然新生,并且长得越来越旺盛。斑斓的光洒在璀璨的花田上,风吹草低,花朵摇曳,还在沉睡中的清河公主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坐了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头,接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快速地像四周张望。寻到离自己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栖身于花田之中。清河公主连滚带爬的过去,将趴在花地上的君邵翻了过来。
嘴唇上的紫黑色不见了,连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清河公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他的鼻尖来回试探他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间,清河公主喜极而泣地将君邵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玉穗。”他渐渐苏醒过来,素长的手指触碰她的面颊。
“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她哭得汹涌,天地万物之间只有他在清河公主的眼里。
“我知道,所以我还不能让自己离开你。”君邵抬起头吻住她微红的双唇,许久都不愿意再放开她。
平复情绪之后,君邵将昨日发生的奇珍异事讲给清河公主听。续命蝶,上古时期君家用万灵花培育出的紫色茉莉,本是已经在九州上消失很久,后又因蝴蝶谷的祖上君佘为躲避夫家追寻,在玄月山建立了蝴蝶谷,寻回了消失已久的紫色茉莉,并用这紫色茉莉在谷中培育出来的千年圣物 - 续命蝶。施者血泪,受者愿。这是将蝴蝶放在身上以及分离于身上的重要条件。此蝶入身便百毒不侵,身体以往的刀痕和伤痕也能在蝴蝶栖身之时全部恢复如初。
此蝶有一致命的缺陷,在分离寄主时,寄主的身体会在一炷香的时辰里灰飞烟灭,无法入得轮回之道。
清河公主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奇异的事情,她趴在君邵的后背上,盯着那只栩栩如生的紫蝴蝶。君邵告诉她,如今清河公主为施者,他为受者。施者清河公主将续命蝶放进了受者君邵的身体里,他们之间便会有很微妙的联系,具体微妙在哪里,君邵逗弄着清河公主,跟她卖着关子,不告诉她。两人终是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才想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清河公主和君邵死里逃生,更让彼此明白相守的来之不易,周王宫里的阴谋和九州的天下社稷,清河公主都不想再去面对,她现在只想呆在君邵身边,与他携手余生。君邵见清河公主这般信誓旦旦,也不再劝说,决意带清河公主回蝴蝶谷,两人择日成婚。
一路上二人遇到了两拨追兵,一拨是想置他们于死地,而另一拨只想带他们回安阳。知道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他俩的命,二人不做逗留,走的极快。君邵安慰她,莫要害怕,只要到了燕国地界,他们就安全了,那里有君家的世交澹台家的保护,再没有人能伤的了他们。倒是清河公主,她现在并不惧怕危险。她知道自己,只要是和君邵在一起,艰难险阻什么都不算。
可是意外总比未来来临的更快一些,甚至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的天气很晴朗,晴空万里,天蓝的像一块蓝丝绒一般。他们走到一大片野桃林的时候,时节刚好,花开灿烂。两人以为马上就要到燕国地界了,所以便放松了警惕,放了煞风去草地里吃草,两个人悠闲地坐在了桃花树下休息。
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煞风便被人牵了回来。而牵着煞风迎面走来的那人,就是郑国公姬伯夸。
他优雅地微笑着,看着慌乱的他们。一双丹凤眼打量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以及他们暧昧着相拥的一切。
“君邵,你知道当孤听说周王将你囚禁的时候,孤有多担心吗?”他高傲的侧过头轻轻地捋顺煞风的鬃毛。
“看来我的担心却都是没用的,你和周王的公主相处的挺好,不但保住了命,还得了美人归。”他面色苍白,说话时虽然平和,听不出一丝恼怒,但是他抚摸着煞风的手,已经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两额之间的青筋凸起。
“孤对你不好吗?”他放开煞风缓缓地向他们走过去。
君邵将清河公主护在身后,眼前是往日亲密无间的恋人,而如今却可能因为自己的背叛而要了自己的命。
“伯夸,你对我很好,只是我那时还不明白我的感情。”他尽量不惹怒他。他了解他的个性,越是背叛他的人,他越是想抢回来,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想得到,就算是已经破碎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是要得到。
“那你现在明白你的感情了。”他讥讽的看向君邵。
郑国公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来,眼神略过君邵,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清河公主,少顷,他便张狂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会爱上一个女人。”郑国公挖苦着君邵,仿佛知道了多么可笑的事情。
趁着郑国公笑着分神之时,君邵猛地拉紧清河公主的手,想要出其不意地带她上马。姬伯夸十分了解君邵,料想他会用这一招,于是在他们还没接触到马鞍的时候,桃林里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郑国兵卫。这些兵卫身穿银灰色铠甲,手持弯刀,将君邵和清河公主围到一个圈里,蓄势待发只等郑国公的一声令下。
“伯夸,你放了玉穗,我跟你回去。”君邵谨慎地看着周围寒光乍现的锋芒,护住身后的清河公主。
“不要,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如果再回去,那以前走的路还有什么意义,我可以为你放弃王位,其他的也可以一样为你放下。”清河公主拉着他的肩膀,生怕自己再被他丢下。
“可是我放不下,玉穗,这次你要听我的,回家去,这世间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是就是不可以失去你。”他将她拉入怀中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耳语。
清河公主泪眼婆娑,紧靠着君邵委屈的抹起了眼泪,清河公主仍旧不想放开他,仍旧眷恋着他身上的一切。
“啧啧,好一个郎情妾意。”郑国公看着相拥的他们,笑着拍拍手,而后缓缓地向后退去,隐藏在众兵卫之后。
君邵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恨意,连忙将清河公主护在怀里。
“将他们分开,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伯夸眯着眼睛,向包围他们周身的兵卫们发号施令。
寒光迸发,迎面一刀劈向了清河公主的肩胛,君邵连忙放开她。他回身想要抓住她另一只手,却再次被朝他劈来的刀锋逼退。这些卫兵已经看出了他们两个人明显的弱点,相互害怕伤害到对方,所以拼命躲闪刺向对方的刀刃。两个人就这样被分别逼到了死角,君邵的肩膀上还被刺了一刀血红。
没有人会事先想到命运的结局,也没有人永远能赢得命运之神的赌注。一圈又一圈的命格在甬长的生命里打了死结,解不开也理不清,命运跟着生命的延续,只有一次机会存活。
君邵和清河公主被郑国公带回了郑国与燕国的边陲之地,清河公主被关押在一座军帐之中,而君邵却被郑国公带回了主帐。软硬兼施且威逼利诱,似乎姬伯夸使劲了浑身解数也唤不回一个心已经不在他那里的人。
姬伯夸恼羞成怒,或是妒火中烧,他玩笑似地想与君邵赌一把。赢了便得到了他的人,即便心不回来,也是他姬伯夸赢了。如果是输了,那么这两个相爱的人,此生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方法在一起。
郑国公始终相信,在生和死的面前,人的自私会展现的淋漓尽致,爱与不爱,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君邵曾经与他在床笫之间耳鬓厮磨时告诉过他续命蝶的一切,欢好之时,紫蝶还从他们周身缠绕过,施者血泪,受者愿。甚至君邵曾经还与他玩笑似的誓言过,如果郑国公发生了不测,君邵一定会用续命蝶救他。
可是如今呢,君邵却为了害怕失去清河公主,将续命蝶放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郑国公将鹤顶红灌入清河公主的嘴里,并且将他们两个一同弃之于燕国境内的荒林里。
如果他们是真的相爱,无论是怎样一种结果都是万劫不复。
蕉叶之下,潮湿的岩石上,清河公主嘴角的药汁还未干,下腹就穿来骇人的疼痛,就像那里面被钻了个血窟窿一样,她捂着肚子,弓起身子,绝望地环住自己的双肩。
君邵将她抱在怀里,猛然发现,她双腿间隐隐约约有血。
“你是来月信了?”他心里突然惊起一滩巨浪。
“我已经有三月没来月信了,”她缩在他的怀里“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一起的原因。”
“可是谁能料想如今事与愿违,你不要再管我了,回到伯夸身边去吧。”
“我不怪你,我们今生缘分太浅,你也莫要伤心难过,至少你留了东西给我。”
君邵惊慌用双指地夹住她的脉门,除了成人的心跳声,还传来一声又一声新生命的心跳。
“为什么不说?”他喜极而泣低头看她。
“想等安定下来再给你个惊喜,不过现在已经再也无法安定了。”她眼角的泪落入鬓角深埋。
“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让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他低头浅吻了她嘴角。
无名指捻着她的眼泪,拇指粘着她小腿缓缓而流的血迹,将两物的混合之物涂在自己后背的那只续命蝶上。
“玉穗,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他深深的吻住她的嘴,唇齿交融,拥抱深入骨血。
周围充斥了茉莉淡淡的香气,他身后的蝴蝶突然开始发着金黄色的光芒,随后慢慢地脱离他的身体,翩翩而飞,围绕在他们身边,直到金色的光芒将他俩包裹。
蝴蝶轻落在他鼻翼,好似再与他做最后的道别。蝴蝶带着万丈光芒飞在高空上,盘旋许久后直直地俯冲进入到清河公主的锁骨间。
痕迹突显在清河公主的两块锁骨之间,遥遥望去就像是围在锁骨间的项链。
“君邵,别离开我。”她面色虽然苍白,可身体却在发着金黄的光。她眼里积满的泪水,却始终不敢滑落于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