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丈河!”许仙欣慰道。
入夜来临,五丈河上船来船往,又有渔火点点。
许仙一手握着匕柄,另一只手与牙齿将皮囊打开,咬了一条烤鱼吃下去,重新将皮囊系上,用眼睛看着四下。
这是一次很冒险的逃跑计划。
他可以在黑夜里吃一些准备好的烤鱼,当成食物,但他没有张顺那种闭气本领,可以潜伏在水下三天三夜时间。而且船行驶时,船头会溅起一些浪花,必须将口鼻的很多部分露在水面。
船上的人是看不到他的,但所行之处,有许多来往船只以及渔船,只要有一人发现,惊叫一声,以船上的人身手,最少有十人将他活活击毙。
但这样做,许仙有三条把握。
他年少,吴用多少有些低估他的智慧与胆略,万万想不到他会使出这种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手,若是以前,以他的身手,加上天气渐渐冷下来,河水寒气涔人,即便手紧紧抓住匕柄,时间长了,手臂发麻,必然被船舶行驶所激荡的水流冲走,马上就会被船上的人发现。
蛟穴远在沙洲的深水下面,青蛟一离开,梁山必派人前去沙洲寻找他的下落,但找到蛟穴需要时间。即便在蛟穴找不到,也会登上沙洲去找,原来青蛟洲名字叫青纱洲,也就是长着许多杂木杂草的意思。自从出现青蛟后才改成青蛟岛这个名字,几十年未有人迹登上,洲上草木无比的茂盛,许多地方草木挤在一起,寸步难行,又密布着许多棘刺,即便人多,想将沙洲让整个翻上一遍,没有好几天是不行的。
那时候他早跟船抵达兴仁府境内。
到了这里,离京城不远。非是梁山势力范围,即便他出现,只要小心一点,会平安无事。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其他逃跑办法,在沙洲上等死,不如赌上一把。
因此想到了这个办法。
青蛟出海,他潜在水下面,让青蛟带到离画舫不远的地方,脱离青蛟。这是关健的第一步,不然以他的能力,潜水潜不了多远,只要在湖面上稍一露头,就会命丧大野陂。但青蛟不同,它速度很快,在他忍受的闭气时间里,能将他带很远。
青蛟现身,借助它吸引人视线,他自己潜向船舫,用匕首钉在船头处,抓住匕柄,将身体稳在船底下面。
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虽潜于船头底下,必须探出一部分脑袋呼吸空气。
船只向京城驶发,路上会遇到许多船只,越往五丈河船越多,有渔船,有客船,有商船,还有替朝廷运输粮草的官船。在黑夜没有事,白天离得远也没有事,谁也没有那份眼力。但时不时会有船只相互擦肩而过,必须提前潜入水中。
这个也不危险,危险的是将头再次探出来的时候,人在水底下看不到水面上的船只,必须根据四周船只行驶的速度做出提前预判。
整个白天里,许仙都要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有松驰,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而且天凉了,几天下来整个身体都快冻得麻木不仁。
出了大野陂,到了五丈河,许仙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里,还是不能上岸,梁山在北方绿林中影响很大,更不要说大野陂周边地区。
但相对而言,他变得越来越安全,从五丈河去京城的船只很多,随便换那一条船,如法炮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京城,再见机行事。
他将梁山好汉威力想得太高了,大野陂弯弯的象一个东北西南走向的蚕茧,梁山在大野陂东北那端,通入京城的五丈河入口却是在西南那端,两相距离已经很远。而且一个属于郓州管辖,一个属于济州管辖,只要小心一点,就是许仙上了岸,多半也会安全无事。
可他听到的外界消息,多来源于梁山好汉嘴中,牵涉到梁山的部分,多少有些夸大之言。
他寻找着船只,呆在这艘船下太危险,到了五丈河,可以换船。但这条河上达官贵人船只同样很多,不得不小心的辨认。
忽然听到船头有人在说话。
那个女子问道:“宋三郎,你们有没有捉到那个小郎?”
“秦仙子,惭愧,那条青蛟出现后不久,沙洲就忽然崩塌,全部下陷到湖中,宋某估计那小子多半死了。”
“你说那个沙洲好好地,沉没了?”
“宋某也感到古怪。”
少女不说话,她又想到那头蛟忽然地长大,难道沙洲上有什么秘密,可惜自己当时在养伤,没来及上去看。
许仙在下面听了感到茫然,他在上面生活了快半年之久,对上面略有些熟悉,特别是洞穴里的石头,那全是青色的硬石,怎么好好地塌陷?
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他的出身不凡,不敢公开他真正的身份,但倒也不怕,过了这些年,他的相貌产生巨大的变化,倒是他母亲不能进京,会有人认识。但宋江这一行同样不能曝光。
一路随船而来,让他战战兢兢,这艘船上载着数位梁山首领,还有六十几名平民打扮的兵卒,大半都有一身好水性。但天冷了,他们不会下河捉鱼摸虾。
让许仙最害怕是吴用的智慧,并且吴用也亲自登上此船,就在船上,万一他想出不对头的地方,怀疑到自己潜于船下,派人下来看一看,自己休想再有逃生机会。
梁山却以为他死了,那么呆在这艘船下与呆在其他船下并无二样。
于是他想到了一条妙计。
没有离开这艘船,继续呆在下面。
船只继续西上……
……
宋朝京城,御书房。
宋朝皇帝赵佶正伏在桌案上画一只翠雉。
他身边还站着五个大臣太监,当朝首相蔡京怀抱牙笏,老神在在的神游天外。
中书侍郎王黼站在哪里一动不动,满面肃然。
翰林学士起居舍人李邦彦不顾画乃儒家的小道,则看得聚精会神,时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为赵佶的画艺倾伏。
大晟府提举周邦彦小心翼翼地站在最侧,尽管他也得到赵佶欣赏,但余下四人,他一个人都不敢得罪。
大太监梁师成一脸憨厚,不过看到妙时时不时眉飞色舞,不过他对字画之道确实也不能算是外行汉。
赵佶用画笔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画笔,扭头问道:“诸卿家,朕听闻山东出现一条青龙,又恐地方官员谎报祥瑞,你们可曾听闻过?”
几人相视了一眼,只要皇上高兴,那怕是一条虫也能说成一条龙,是不是龙未必,连周邦彦都明白那恐怕是一条巨蛟,但这件事不好说之处,不管它是蛟或是虫,还是龙,主要是它出现在梁山泊,并且离梁山强寇所在处仅只有数里之地。这个祥瑞算是宋朝的还是梁山的?
王黼与李邦彦皆不敢答,蔡京冷冷看了王黼一眼,徐徐说道:“陛下,老臣也曾听闻。而且此龙未曾化龙之前,就与梁山盗寇交恶。自古以来,于泰山封青帝,青帝主木主生,主万物生机,故乃泰山为五岳之首也。青龙问世泰山脚下,此乃我朝之大祥瑞也。”
这一辨,青蛟与梁山关系也就抹平了。
王黼听后,脸上肃然,心中却在暗喜。梁山,老东西还是没有得到有人想游说皇上收降梁山的消息啊。因此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启禀陛下,那非是龙,而只是一头蛟,长也不过十几丈,在天空中滑行也不过数里,只是山野村夫见识少,以讹传讹,官员便报了上来。”
“将明,你岂不闻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岂以大小论龙乎?”蔡京反驳道。
“两位爱卿,勿用再争。”赵佶挥了挥手。
赵佶才继皇位时,朝中有大贤张商英为相,向太后虽远不及前几代太后,但她也不想国家败坏,宋朝政治清明。那时王黼得何执中之子何志推荐,提为左司谏。随后蔡京提拨上来,与张商英产生争执。王黼附和蔡京与何执中,将张商英排挤下去。但一山不容二虎,何蔡二人又发生矛盾冲突,正好蔡京感谢王黼相助他挤下张商英,又将他提为御史中丞。于是又附庸蔡京排挤何执中。这反而让蔡京更瞧不起,甚至将他的奏折拿给何执中看,何执中大骂:“畜生安敢尔!”
后来王黼与郑居中交好,郑居中又素与蔡京不和,于是王黼索性与蔡京交恶,一反蔡京种种做法,罢方田,毁辟雍、医、算学,合并修会要、六典各机构,裁汰冗官,对远郡使、横班官的俸禄减半,茶盐钞法不再比较,对富户的科抑一律蠲除,赢得了好民声。暗下里又与宫中大太监梁师成交好,对梁师成视若父亲,称为恩府先生。有梁师成相助,蔡京对王黼居然无可奈何。
有的事赵佶知道,有的事赵佶不知道,不过他也想有一个帝王平衡之术,反而不断地将王黼提拨上来。
这是为了平衡之术才这样做的,但赵佶一心想寻道,却不喜他们二人争吵。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后,赵佶又对周邦彦问道:“周卿,近来可有新曲儿?”
“启禀陛下,微臣近来未作小令,倒是以前作了一曲,想来陛下未曾听过。”
“唱来听听。”
“喏。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
绣阁凤帏深几许?曾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近清觞。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
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好一曲《风流子》,”赵佶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人,对蔡京四人说道:“你们退吧。”
四个大臣离开,赵佶说道:“梁卿,陪朕去教坊,周邦彦这厮小令虽作得好,但那破嗓子唱得朕都起了鸡皮疙瘩,朕要听听师师唱。”
“陛下,是极。”梁师成心领神会,呵呵乐道。
但在此时,五丈河河面上一艘船正向宋江那艘游船追去,又从西方有四个青年正巧游历,快到了兴仁府地界。在北方又有四个少年人也出来游历了,渐渐走到五丈河畔。大风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