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中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院墙,摇了摇头。
我是一名锦衣卫,官职百户。
正六品的品级不高,但是权力极大。
京城之中,正三品以下官员,见了我,都会给我几分薄面。
我不喜欢这样,我宁愿那些几品大员当面给我冷脸,也不愿他们当面唯唯诺诺讨好我,背地里骂我。
这几个月,我一直盯着王尚书的宅院。
身旁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王尚书的起居、活动、会客等一切事项。
每日我都会将这些上报。
李镇抚使十分喜欢我的画,他说我的画简单入神,寥寥几笔,就画出每个人的心里活动。
所以,我当上了这个百户。
其实这几个月,我一直都不在意王尚书,虽然我每日都在记录。
我在意的是王尚书家旁边不远处的胡老汉一家。
胡老汉的家很小,人也很少,我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便能记住胡老汉一家都在干什么。
胡老汉有一儿子,胡桂。
胡桂三十五岁,不务农,不经商,不养家,每日流连于妓院和赌场。
今日胡老汉十分生气,将胡桂关在家里,大吼道:“桂儿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爹不盼你有啥大出息,就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做人啊。”
胡桂一脸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胡老汉听了,眉毛一扬:“知道?知道你还不把早上拿了我的钱交出来。”
胡桂听了,用手指了指旁边,怕让邻居听见了,低声说:“谁拿你钱了。”
旁边一个少妇,什么话也不说,抱着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哭泣。
胡老汉一指少妇怀里的孩子,说:“宝儿都病成那样子了,为了看大夫,我跟你姑妈借了半两银子,昨天刚买了几服药,剩下的钱怎么不见了?”
胡桂:“不见就不见,我又没拿!”
胡老汉一听,拿起拐棍,准备去抡胡桂。
胡桂一反手,将胡老汉打翻在地,说:“老不死的,给你脸你还动起手了。”
少妇见了,一边哭着,一边去搀扶公公。
胡桂不再理会家人,将家门踏开,离去。
就听见胡家里面,公公痛哭着对儿媳妇说道:“你来了我家,对不起你呀。”
少妇也哭着说:“爹,你快起来。别这么说,我等会回娘家看看,先给宝儿把病看了。”
胡家哭声一片,我心烦意乱。
根本无心再记录王尚书收了多少礼。
过了片刻,我行走与各家各院房顶之上,狗不叫,人不觉。
赌场里面熙熙嚷嚷,我看到庄家将手中的戒指,转了一个圈之后,把碗中的骰子亮了起来。
果然胡桂垂头丧气的骂了起来,说都怪那个老东西给自己填了晦气,害自己这把输了。
过了一日,我又听见胡家里面有人哭泣。
原来胡桂昨夜回家后,天不亮又走了。
将媳妇枕头底下的碎银子全部都拿走了,那是她从娘家那里借来的钱。
胡老汉哭了一阵,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他出了家门,来到旁边那户邻居家,敲了敲门。
邻居家见是胡老汉,倒也客气。当听说胡老汉是来借钱,那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她们家近日也出事了,没有钱能给胡老汉借。
胡老汉脸上一阵红白,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邻里谁不知道,便叹口气离开了邻居家。
没过多久,胡老汉去了趟木匠店,将自己的棺材退了,折了四成的钱,然后拿着二两银子回到了家。
见公公回来,拿着银子。那少妇哭着说:“爹,对不起。唉,邻居没有为难您吧。”
胡老汉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邻居人好着呢,大夫说了,宝儿这病,再吃两服药就好了。快去给宝儿看病吧。”说完,二两银子给了少妇。
少妇带着幼子出门后,我看到胡桂朝着少妇走去,手不自觉的摸到佩刀。
果不其然,胡桂夺走了那二两银子,走的时候留下句话:“浪费那银子看病干啥,碎娃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心里十分不舒服,思索着该怎么办。
当我听到老胡家那里传来的哭声,我决定了。
胡桂再也没有回到他们家里,因为他永远也回不去。
我走到胡家门口,敲开大门说道:“胡桂刚才去了码头,被我们船老大看上了,决定去海上做生意,几年都不会回来。老板让我将他这几年工钱先付给你们。”说完,拿了二十两银子,递到了胡老汉的手上。
胡老汉和那少妇听了,先是一脸愕然。但是想到胡桂能被船老大看中,做了正经事情,那是胡桂的福分,胡老汉和那少妇倒也开心了起来。
一年一年又一年。
这三年,胡老汉过得挺好,心里还是有点挂念胡桂。那少妇每日都带着孩子,去码头上转一转。
我托一苦力,将些银子带给胡家,捎话说是生意做的红火,回不来了。
胡老汉听了,十分高兴。
过了几年,胡老汉归去入土。
少妇将宅子卖了,带着孩子改嫁到邻村。
我。站在远处,依然作着画,画着世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