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镜之国度】
‘出门遇见鬼’这句话是汀阈看到那个叫辛缇的家伙时的第一反应。请了三天假,可刚刚上学就碰上了这样的事,任谁也会有些不知所措吧。
据证件上的身份识别码显示,面前这个叫辛缇的家伙居然是一名警官。
“同学,你认识一个叫景瑟的人吗?”辛缇一脸贱笑地出现在汀阈面前。
“他不是已经被逮捕了吗?”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对了,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汀阈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是查案查疯了。他丧心病狂到根本不在乎被调查人跟景瑟是不是同级,或者说平时有没有打过交道。
“警官先生,如果要调查案件至少也要问和景瑟同年级的吧!”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是谁会使用读心术吗?唔,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身份识别系统将说话的女孩子的资料显示出来,她叫浅珑音,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虽然相貌上与大众是一样的,但不知为什么,汀阈总认为浅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是那份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的气质吗?或者是那种神秘的感觉?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很久以前,在汀阈心中便早已知晓,浅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这么说,你们和他没打过交道?”辛缇挠挠头,一脸傻笑。
“当然,而且这个人平时在学校本来就不怎么引人注目。”
“原来如此。”正在说话的工夫,礼堂的方向突然出现了声响。辛缇用余光扫过去,发现一些学生从礼堂门口进进出出,这似乎又给他提供了新的话题“不过今天你们学校还真是热闹啊,是十月节的缘故吗?”
……
按照惯例,十月节正式来临前的一周学校会举办一场颁奖典礼,用于表彰上一学年成绩优秀、或者在某方面为学校做出突出贡献的学生。在这一天,学校的承建商兼最大股东会过来,同校长一起为那些优秀的学生代表颁发奖杯,并提供奖学金。
这一直是连华中学的传统,几十年下来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即使在此之前没有特别强调,一大早,学校的礼堂还是被布置一新。
全校的师生都被集中到礼堂,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了主席台上。校长、教导主任、学校的其他高层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谈论着什么。
其他人自然不必说,对于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座的师生也没有人会觉得陌生——连华中学的承建商及最大股东,同时也是“齐克思建筑开发集团”的董事长。
在一番官方的说辞结束后,颁奖典礼正式展开了。
汀阈一直在忍耐着,这场堪称史上最无聊的颁奖典礼让他忍不住哈欠连连,直到校长念到一个名字,他低垂的眼皮才一下子抬了上去。
那个他最期待的身影起身,走上台。尽管和这个身影一起的还有其他人,但汀阈的目光自始至终却只追随着她。他看到浅礼貌地从校长手中接过奖杯,再从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接过刻有奖学金数额的纪念币。由于成绩优秀,浅连续三年获得了奖学金,汀阈想着如果站在浅身边那个一脸得意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可这仅仅是幻想,现实告诉他,与浅合照同框的人,他的身份识别是修杰。
与修杰同班多年,但汀阈和他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与浅不同,修杰的成绩虽然还不错,却远没有达到能拿奖学金的程度。他之所以会站在浅的身边是因为他以绝对的优势从篮球队内部的竞选中胜出,成为了新一任的队长,并且在今年春季举办的青少年篮球锦标赛上带领球队打进了决赛。虽然在加时赛中以12分的劣势屈居亚军,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为学校做出突出贡献的事实。
暂不论其它,光是在篮球这个体育项目上,汀阈是不服修杰的。事实上在一年级时,汀阈也曾经加入过学校的篮球队,只不过鉴于他本身性格孤僻内向的原因,没人愿意和他说话,自然在球场上也没人愿意传球给他了。一来二去,篮球队的其他成员都打成一片,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遭受排挤,于是第二学期伊始,他便从篮球队退出了。
汀阈还记得自己递交完退队申请书的当天,在路过体育馆时听到的对话。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将他与修杰做着比较。他们说,其实他与修杰的技术不相上下,但修杰的性格开朗,在训练中懂得慰劳学长,还不时会请大家饱餐一顿。反观汀阈,除了在球场上,其他时间就像个木头一样。说穿了,身为校篮球队的成员,技术其实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就是懂得察言观色,而如果有一个人既懂得察言观色,又拥有良好的技术,那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那些话曾经让汀阈气愤、伤心。就算是现在回忆起来,他依然无法平静。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将修杰视作了自己的假想敌。他想要在一件事上赢过他的假想敌,可这样的机会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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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缇打开香槟色轿车崭新的车门。曾几何时,他的甲壳虫也这样的一尘不染过,只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一切就已经成为了历史。
“怎么样,调查还顺利吗?”男子将咖啡递给辛缇。
“问过了一些同学,有相识的也有不太熟悉的。大部分都表示嫌疑人平时性格内向,不怎么爱和别人交流。据说嫌疑人独居,在案发前曾经休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由于老师的干预才回到学校,可是只过了两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用问了,这段时间他一定是去调查了被害人的作息时间,为案件实施做好准备。”
“可有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嫌疑人和死者唯一的交集是死者曾经在嫌疑人打工的餐馆找过嫌疑人的麻烦,因为这点原因就杀人这种理由不会太牵强了吗?”
“有什么牵强的,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男子敷衍性地笑笑,这笑容让辛缇感到不舒服。事实上,经过桑榆岛事件后,目前的辛缇正处于留职查看阶段。根据中央指令部的说法,在未得到指令的情况下,辛缇扰乱了桑榆岛的正常工作秩序并导致重要嫌疑犯的失踪,在找到嫌疑人之前他都将处于留职查看阶段,并由监督人,也就是面前这个家伙对他进行全天候的监督。
“我想再去见见那个守卫!”
“你是说桑榆岛的那个看守?别开玩笑了,到那个叫天上掉馅饼的餐馆和连华中学调查已经是我职责范围之内能给予你的最大权限了,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接受调查。”
辛缇没有做声,他是个凡事讲求证据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景瑟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这样看似荒谬至极的猜想又会有谁认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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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阈没想到他苦等的机会这么快就降临了。
由于风沙太大,体育课选择在体育馆内进行。即将到来的十月节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校园中的每个人都没有了以往的兴高采烈。女生们坐在原地谈论着什么,不时可以听到“景瑟”、“凶手”这几个敏感的字眼,体育老师决定举行一场篮球比赛打破这种阴郁的氛围。
将这些面容完全一致的年轻男孩们分开的方法除了身份识别系统外,还有球衣。修杰选择了代表胜利的红色球衣,看到他将队长袖标挂在手臂上,原本兴冲冲的男孩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修杰现在是红队的队长了,有谁愿意成为黄队的队长吗?”
尽管体育老师高喊着,男生队伍中却一片鸦雀无声。如果修杰不加入,这场比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但现在他既然是红队的队长了,只有傻瓜才愿意成为他的敌人。
“我!”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在一片惊诧声中,那个“傻瓜”走上前来,穿上黄色的球衣,并将队长袖标挂在手臂上。
在选出两队的队长后,为了以示公平,其他队员由抽签选出。体育老师制作出了数量相同的长短签,选择长签的人被分到红队,选择短签的人被分到黄队。
这是汀阈好不容易才等到的证明自己的机会,他绝不允许他的队员们因为胆怯就将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浪费掉。
“这场比赛我们的对手是全国青少年篮球锦标赛的亚军,输了我们并不丢人。但是反过来,如果输给我们,那丢人的可是他们啊!”
在这些男孩的印象中,汀阈好像从没说过这么多话。不知是因为他终于开了“金口”的缘故,还是这番话本身的作用,总之男孩们的斗志被成功激发出来。他们像一个个身穿黄色铠甲的战士,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决斗场。伴随着响亮的哨声,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球被抛起的一瞬间,身穿黄色球衣的男孩已经高高跳起,球被同样身穿黄色球衣的队友稳稳操控在手中。
红色的身影努力拦截,这些困难早已被预料。一个假动作的传球使不善言语的少年有机会成为本场比赛中第一个进球的人。他追逐着胜利,然而当目光落到那个他最在意的人身上时,少年得到的却不是加油呐喊。
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当支持的球队处于落后时的那种的焦急,还是看到对手持球时的那种不安?
不知道,反正她不希望自己进球,对吗?
突然,只是那么一瞬间,本来稳稳操控的球不见了。体育馆重新响起了欢呼,这次,持球的人换成了红色的身影,假动作晃人、上篮、进球,一气呵成。
欢呼声淹没了队员们的声音,却让汀阈的内心独白变得更加清晰。
“我真傻,比赛的结果还有什么意义吗?它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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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场球打的真痛快,居然赢了20多分!”
“那是因为你没有选错队伍,哈哈哈。”
那些曾经身穿红色队服的人在打趣着,这些声音对于他们身后曾经身穿黄色队服的男孩来讲无比刺耳。
汀阈从未觉得上课铃声那般及时过,自那声响过后,他只会迎来历史老师的喋喋不休,再不会有那些他不想听到的声音。
如果没有身份识别系统,大家一定会把新来的历史老师和在坐的学生们混淆。年纪轻轻的他着装却有些老气,这也是区分大众和他的标志吗?汀阈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令他浑身发毛的目光已经向他所在的方位袭来。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绝对不要与老师有任何目光上的交流,否则一定是被点名的那个。
“那么,浅珑音同学,请你来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汀阈猛然抬头。就在他前面,那个身影站了起来,及腰的黑色长发被整齐地梳起,虽然没有了散落时的飘逸,却另有一番味道。浅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与早上对待辛缇时的铿锵有力不同,现在的她似乎有些迟疑。在汀阈以往的记忆中,浅回答任何问题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这一次是怎么了呢?汀阈想要提醒浅,无奈连他自己也没有听清那个问题。
“人类社会由传统的目测识别身份到现在由身份识别系统统一识别各人身份的转折性事件是什么?”
一个声音在提示着浅。这个声音很小,小到除了浅和汀阈外,也许没有其他人听到。
“寒门桥事件的发生”听了身旁男孩的提示后,女孩顺利回答出了问题。
“很好,请坐”历史老师转过身,触碰着黑板的屏幕,下一章的内容继续出现在众人面前。
伴随着那句“谢谢”的还有女孩的微笑。
汀阈看着前面的两个人,不知为什么,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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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了,铃声又停了。就这样在停与响之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后,汀阈意识到,自己又度过了平淡无奇的一天。
入秋之后天黑的早了,六点过后天色基本就完全暗了。从学校到家的这段路程中,汀阈甚至可以说出来哪些是为迎接十月节而添加的装饰,只有这段红灯区除外。对那些下班之后来这里买醉的成年人而言,这里天天都是节日。
不太宽阔的道路两旁林立的是各种酒吧以及小旅馆,不时可以看到浓妆艳抹的女郎站在某家店铺的外面招揽着生意。
汀阈知道那些地方是做什么的,然而他毕竟不是成人,他无法了解为什么每天会有那么多人来到这里。他静静地停住,看着俏丽的年轻女郎将一位年龄完全可以成为她父亲的男人扶上计程车。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谢这个镜之国度的冲动,至少它可以让那个男人不像简陋科技时代里的猥琐中年大叔一样肚肥腰圆。总之他的内在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但这个世界却赋予了他最完美的身材和面容。
难道经历一晚离去之后困扰他们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吗?汀阈看着计程车的离去,又看着店面一尘不染的玻璃墙壁上所倒映着的这个城市的光怪陆离不禁产生了疑问,然而……
这一次,他非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看到了他从未想过会发生的一幕。
玻璃上倒映的两个身影从他身后经过。虽然他们的外表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致的,但身份识别系统却准确地在汀阈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显示出了他们的身份识别信息。
这就是汀阈痛恨身份识别系统的原因,它总是可以让人发现最不愿被发现的东西,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如果没有身份识别系统,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没关系,那只是长得与他们很像的两个人,但是现在,他连这种侥幸的自我安慰都无法做到了。
汀阈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一家名为“威尼斯情人”的店铺内。他恨不得马上冲到里面,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步也动弹不得。
冷风吹过,行人依旧匆匆,没有人会在意面前这个男孩的心情。他渴望得到答案,却又迟疑着,仿佛一旦证实了,心中最美好的那方净土就会被雾霾笼罩一般。
这样矛盾的心理让汀阈倍感煎熬,他想做些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于是只能坐在秋日夜晚的街道上。伴随着冷风,那些打湿了他脸庞的透明液体也一并被带走。
脚步声在经过时停住。
“你是……”年轻男子显得有些惊讶“四班的汀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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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可罗雀的小店内,汀阈与年轻男子面对面坐着。这里不是学校,不用以固定搭配的服装来区别彼此,所以从表面看来他们应该是年龄相仿的朋友,可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应该被定义为师生才更为准确。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里不用叫我老师,叫我蒲越就可以了。”
汀阈迟疑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改口道“那蒲、蒲越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来问的吧”年轻的历史老师笑了出来“我是成年人,晚上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监护人吗?”
“没关系的,我外婆在一周前去世了。”
“你不就是因为这件事请假的吗,你的父母呢?”年轻的历史老师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没见过爸爸,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改嫁了,后来也不怎么联系了。”
“对不起……”
“没什么,所有人问到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这样,所以已经习惯了。”汀阈低下头,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饮料,杯子发出因为饮料稀少而特有的声音。
“服务员,来杯奶茶!”年轻的历史老师举起手来大叫。
“什么呀,奶茶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吧。”汀阈微微抱怨着。
“秋天喝奶茶才会觉得暖和啊!”年轻的历史老师说到这句话时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这让汀阈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吗?”
“其实这句话是我哥哥以前经常跟我说的。”
“哥哥?”
“我有一个大我十六岁的哥哥,对于从小就没怎么体会到父母之爱的我来说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可是他却在14年前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意外坠楼”年轻的历史老师轻描淡写地叙述着。
“对、对不起!”汀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罪恶感,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为了安慰自己才会说出那段让他痛苦不堪的经历的。
“一比一,我们扯平了,对吗?”
萧瑟的秋日夜晚,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内,一个善意的微笑,一杯普通的奶茶,却成为了汀阈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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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阈尝试着淡忘那晚他所看见的事。他努力把浅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不再用全部的注意力看着她,可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像个见证者,见证了这些日子以来浅和修杰的点点滴滴。他看着浅和修杰从一开始的疏远变得亲密,再从亲密变得陌生。他在那个地点等待着,看到修杰与同样面孔的女孩经过他的身边,只是身份识别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名字。
是在期待什么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那不是汀阈可以干涉的问题。
午休的铃声宛如一剂振奋精神的良药,让死气沉沉的课堂重拾久违的喧嚣。大部分的学生都拿着标有身份识别码的学生证件到餐厅打饭,汀阈属于少数人,或者说他有人群恐惧症。他不喜欢在人多嘈杂的餐厅去观察每个人的吃相,与其那样,他更愿意在前一晚好好做上一顿饭,放在保温盒里,然后,在其他人头破血流地抢着一块面包时可以悠闲地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
这座天台就如同一片只属于汀阈的世外桃源。他从未想过这个秘密的场所有一天会迎来不速之客……
“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为了让你生气才会跟她交往的吧!”
一个声音传入汀阈耳中,他后悔打开了那道门,却已经来不及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在看到他的时候,那个人显得有些惊讶。
有些事如果做了可能会招致别人的反感,如果不做可能会让自己后悔。
浅努力地想把手臂抽出来,可那只手却死死攥着她。浅才知道,原来那双纤细的手可以这么有力量。
“啪”的一声,有人推了面前的男孩,他的手终于松开。一个身影挡在浅与男孩之间,身份识别系统显示出他的信息:汀阈,自己的同班同学。
“她不想跟你走!”汀阈选择了站在修杰的对立面。他有过最坏的打算,可修杰的举动却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言语的攻击,更没有肢体的冲突。修杰只是盯着汀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视野。这是最好的结束方式了不是吗?即使刚刚修杰的眼神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舒服。
“你……还好吗?”
“不关你的事!”
汀阈换来的只有女孩冰冷的回答,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如果修杰可以和别人交往来故意气浅,那么也许浅的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了他,他们之间的和好如初只在于一个契机,而自己的不请自来却打破了那个契机。
“我真是个傻瓜。”
……
汀阈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直到一栋气派的公寓楼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回家的方向。
“我怎么会在这里?”汀阈轻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浅在这里看到他一定会知道他偷偷跟踪过自己回家。
天色已经黑了,一阵阵冷风吹过,汀阈离去的脚步渐渐放缓。为什么要离开呢?是为了怕浅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吗?可现在她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如此了。
果真是个笨蛋吗?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笨蛋,更何况是别人呢?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紧接着是一股强烈的疼痛。什么坚硬的物体砸到汀阈的头上,粘稠的液体流下。
汀阈能听见肆意嘲弄的笑声,此时此刻他终于读懂了那个可怕的眼神和离去的背影所代表的含义。他倒在地上,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种名为恨的情绪在他心底深处迅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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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阈有两天没有到学校了,据说是因为得了重感冒。
像他这种平日里在班级中存在感不强的人,这样的缺失是可有可无的。换句话说,他来或不来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人会去在乎自己身边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自习室安静得超乎想象。监测设备让使用“阅读”功能偷懒的方式为零。大家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显示屏上,卯足全力应对着试题。
这次的历史考试是在自习室进行的,作为十月节假期开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学生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谁也不愿在假期里接到补考通知。随着时间的流逝,修杰敲打键盘的频率也逐渐加快。离结束还有不到五分钟时,他点击了提交试卷的界面按钮,在得到92分的回复后修杰松了一口气。
信息提示音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响起,修杰连忙打开邮箱。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浅的事。今晚九点,在教学楼的天台——
虽然对方没有署名,但修杰却早已知晓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他只是不屑地笑笑,有谁会对这个可笑的单方面约定当真呢?
在最后一批学生离开后,学校将处于十天这样寂静的状态。没有人知道通往教学楼天台的大门是何时打开的,也没有人知道,有个男孩在寒风中等待着一个只会嘲笑他愚蠢的人。
将近十一点三十分,通往天台的门终于打开。面颊微醺的少年说话时形成的雾气在在黑夜中迅速消失了。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笨蛋啊!”
“可你还是来了”脸上带有淤青的男孩看着他“我知道,只要是说和浅有关的事,你就一定会来的!”
“看来你被骂的还不够啊。”面颊微醺的男孩轻佻地回应着。
“我只想知道,你对浅是认真的吗?我从没看过她如此在意一个人。”
“你很关注她啊,只可惜你这辈子做的也只能是关注她一下而已!”男孩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不论我对她是不是认真的,这都不关你的事。我的所作所为都是经过她同意的,就算以后对她厌倦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没办法给我带来新鲜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果然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垃圾!”
汀阈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狰狞的表情。他像野兽一样狠狠掐住修杰的脖子,一步一步逼着他向天台的边缘走去。
紧张的气氛凝聚在天台上,然而突然的话语却打破了这一切。就在天台的边缘,修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臂肘夹住汀阈的手腕,然后一用力,反擒住了汀阈。
寒风中响起了修杰清脆的声音:
“利用汀阈对浅的好感作为犯罪动机,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是不是,蒲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