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他出了客栈,再次融入到热闹的人群中,逆着人潮走了一会儿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方向反了。”墨潜道。
“没有反。”我回头冲他神秘地笑,“带你去一个最佳的位置看烟花。”我话音刚落,深黑的夜幕上绽开了第一朵烟花。
我带着他一路走,渐渐离烟花越来越远,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最后进了一个院子。院子的东南面有房子,西北面是一面山壁,中间有一大块空地。
房子前有位老爷爷正在火炉子前忙活,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木爷爷!”
“哎。”他应声抬起头,露出一双没有焦距的眼,“是谁呀?”
我笑了笑,“我们想在这里烧一炉烟花,可以吗爷爷?”
老爷爷乐呵呵地笑,“好,火炉子刚生好,你们想烧烟花就自己来吧。”
“谢谢!”我开心地拉着墨潜去拿了两个铁铲,铲了些黑色的碎石放在火炉里烧。
“烟花是稍纵即逝的,但做烟花的手艺可以留一辈子。”我对墨潜道。
他没说话。老爷爷倒是笑开了:“姑娘这话说得好啊。”他说着又叹气,“但是人却留不住啊。秋儿那丫头,学会了我的手艺就不来看我这个师父了!”
墨潜看我一眼。我无奈地笑,悄声说:“一个只记得我名字的人。”
烟花石被烧得火红,我将其取出来,面朝着山壁,给墨潜做示范:“你看着啊。”
我将烧得通红的石头轻轻抛起,再快速用力地向上打出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石头燃起的火花照亮了半个山壁。
墨潜有样学样,将烟花打出去,比我的高了不少,火光一闪一闪十分炫目。
我赞叹地大笑,回去取烟花石接着烧,兴致勃勃道:“我们来比比谁更高!”
“幼稚。”他说完也放了烟花石烧。
他嘴上嫌弃着,但在行动上却完全相反:我每高一点,他必定会比我更高一点。这个口是心非的别扭男人。
在又一次让他赢了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道:“你再用力点都可以上天了。”你这样连连打击我叫我怎么玩啊?
“我要是上天了岂不是更打击你。”他淡淡道。
“不,你这样更打击人。”我垂下手佝着腰泄气地往火炉边走,走到那儿发现老爷爷已经坐着睡着了。
我放松脚步,转身示意墨潜悄悄过来。
“你扶他去床上,我来收拾东西。”我小声说完开始行动。
他将老爷爷扶去屋内,我将火炉熄灭,把铁铲收好。做完这一切,我们俩关好门离开。
已经过了子时,银屏镇重归平静。我和他默默走在路上,两个人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我无数次想要开口说话,但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又退缩了。就这样纠结却无声地走完了全程。
第二天芊芊便开始行动了。一开始十分顺利,芊芊证明了她自己的能力之后,很快有人带她进了府里。
而我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芊芊都已经回来了。
“秦汕的夫人得的是厌食症。但从根本上说,她得的是心病。可我怎么问她,她都不愿说自己有什么心事。”芊芊皱着眉头,“她只问我世间有没有让人失忆的草药。”她冷笑一声,“世间哪有失忆草,忘记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只一味逃避又能解决什么。”
“芊芊,我倒是真知道有一种草,忘忧草。”我道。
芊芊白我一眼:“你当我不知道么?忘忧草并不是用来失忆的。”
“但也可以用来骗她呀,”我凑近芊芊,“我曾见过《诗经》里写着,古代有位妇人因丈夫远征,遂在家栽种萱草,借以解愁忘忧,从此世人称之为‘忘忧草’。我们将这个故事美化一下,不就可以用来骗她了?这叫善意的谎言。”
“你还挺懂花草。”芊芊略惊讶地看我,“行,明天我去药店拿一点给她,正好它的叶有安神作用。”
“拿一株活的如何?”我问。
芊芊撇我一眼:“要活的你自己去找,我累死了。”说着她便上楼回房了。
我找就我找……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来准备去爬山,开门时墨潜正好也从房间出来。
“去找忘忧草?”他问。
我点点头。
“那一起吧。”他说着往楼下走。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居然主动陪我?今天吹的什么风?
“有来有往,这是昨晚那场烟花的回礼。”他回头道。
“哦。”我下了楼在前面带路,带他去山上。
山野间山花烂漫;周围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我走在墨潜前面,觉得心情舒畅却又有点不自在。
“你是银屏人,对秦汕有多少了解?”墨潜突然问。
“……没多少了解,只知道他很有钱。”我沉默了一会儿后道。
“是么?”他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他的儿子秦尧与,你认不认识?”
我的脚步僵硬了一瞬。我极力装作平常地继续往前走,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不认识啊。”
“我查到,与秦尧与订婚的岑莲夏,是你的堂妹。”
我停了下来,慢慢捏紧拳头。“你既然查到了还试探我干什么?!这样有意思吗?!”我转身朝他吼。
他黑色的眼睛深如幽潭,平静地看着我。“你说过,你回来是来配合我们。”
“我配合你们,就要什么事都跟你交代吗?”
“我只希望你交代与秦汕有关的事。”他声音沉沉,“我希望你对我不会有隐瞒。”
我红着眼眶瞪他,直到风吹得眼睛不适才移开视线,冷冷道:“我对秦汕真的不了解。”
“对他儿子呢?”
我僵着脸,偏头不回答。
“他曾与你关系很好。他伤害过你。是不是?”
“够了!你该关心的是这个吗?!”我怒道。
“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他接着说。
“你不喜欢他关我什么事?”
“他伤害过你。”他淡淡道。
我一愣,愕然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我很怕我理解错了又空欢喜一场。
他的眼睛转向我身后,指着某处问:“忘忧草是不是那个?”
他在转移话题。我配合地回头看了看,又走近了仔细去瞧。“是这个。”我小心地将它连根挖出来,用带来的小盆装好。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走到一条满是商铺的街道时,我突然拉住墨潜让他挡住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