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微风,云卷。
宁悠在墙缘扎着马步。墙很矮,只及膝盖,他往楼下看时,身体有种往外倒的错觉,腿也不自觉的发抖。
脚越抖,给人的心理压力越大,越觉得自己随时会掉下去。脚下楼底的人群稀疏,阳光直直往下倾泻,照在水泥路上倒没什么,可是花坛贴有遇瓷砖,反射的光芒直冲他的眼睛,教让他头晕目眩。这时,身体和脚下的人群似乎在慢慢的旋转,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眩晕的脑袋和腹内的呕吐感让他逃离这里的冲动非常猛烈。他从小就有严重的恐高症,随着年龄的增大,情况并没有好转。在公寓时还好,虽然是六楼,但因为有好几道栏杆的保护,所以没有大碍。
可这里楼顶没有栏杆,连墙都只是摆设,恐高症就从身体的某个角落钻了出来。虽逃离的冲动很强烈,但他没有挪开眼睛和脚掌,这对心理的强化很有帮助。越是害怕,越要面对!人只有在不断克服中,才能真正成才起来。
腿越来越抖,眼里缩成一点的瞳孔开始颤动,楼底的水泥地面也仿佛在向他靠近,一点点变大,他简直能闻到那股让人窒息的灰尘味······
咔!
铁门被推动的声音。
知道来人了,宁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浑身尽是冰凉的汗水,喘着气回头望去。
来人是马醉木,她双手别在后面,上身一件白色薄毛衣,下身穿着百褶短裙,腿上套着一双厚厚的白灰相间的连裆裤袜。见到宁悠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快过来!快过来!平野,太危险了”
“没事,不危险的。”虽然这么说,宁悠还是过去了。
他见女孩就算惊吓也还是把手别在后面,好奇的问:“后面藏的是什么?这么神秘啊”。
马醉木笑了笑没回答,转而感叹道:“平野同学真受欢迎呢,无论是班里的同学,还是会长都很喜欢你。”
女孩虽然是笑着说,但不大会掩饰情绪,宁悠瞧见她眼底的一丝黯淡。他用手纸给她擦了擦鼻涕,又揉了揉她头上的毛绒绒的帽子,“我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热情。”。
“为什么?”女孩看了看他的侧脸,觉得很奇怪,受欢迎不是很好吗?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或许是感到压力吧······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轻轻松松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真的?不会是骗我吧?”
“呀!被你猜着了。”宁悠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见女孩的笑容没了,就用更大的声音贴近她的耳朵:“怎么会!”
马醉木捂着发疼的耳朵,躲到一边哈哈的傻笑,接着手一指宁悠的嘴巴:“你嘴里有菜!”。说着,她身子一转,把身后的便当推了过来。
便当用蓝色印花的布包着,有两个叠起来的苹果那么高,隐约透出一点美妙的食物香气。宁悠接过,打开便当盒,双手合十,说了句“我要开动了!”,然后捧起来就是毫无形象的大口吞咽。
“唔唔,太感谢你的便当了,下午第一节课时我快饿疯了。”。
“是吗。这是妈妈给我做的爱心便当,好吃的会掉舌头哦。嗯···会长找你是什么事啊?”
宁悠想了下是什么事,嗯,无非就是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再做半小时的苦力呗,就是这些事。但这些事不怎么光彩,说不出口。他只能干笑一笑,说了一个慌。
“会长给我找了一份兼职,还有在学生会安排了个职务给我。”
“哇!好厉害!什么职务啊?”
什么职务?宁悠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职务名称谁知道啊,反正就是一直干体力活就是了,今天中午的活就是将一大摞文件本从楼下仓库搬到楼上仓库,再把这些文件分两次从楼下搬到楼上仓库。
太欺负人了!要不是寄人篱下,早骂她的哦卡桑了!
马醉木见宁悠脸色阴郁,慌忙转移话题道:“平野同学,我今天交了两个朋友!”
“哦?我认不认识?”
看见宁悠脸上又恢复了阳光,马醉木松了一口气,道:“认识呢,就是今天撞倒你的那两个同学。”
“他们啊,好像他们还欠我一顿饭吧······那你交了两个朋友,开心吧?”
“嗯!超级开心!···只不过加藤同学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被送到医院去了,听说手臂摔断了。”
宁悠觉得心里一阵寒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著莪菖蒲要塞给他护身符了,这井上马醉木完全就是扫把星转世啊。
“咳咳,那个,这完全就是意外。等、等那两个人康复后再去找他们玩吧。”。
“不去了。”马醉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声音不复以往的活力,像隔了一层纱,“以前,我的朋友出现意外后···都不和我玩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平野同学,我们是朋友吗?”
“咳,当然了。”
“那···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马醉木眼帘低垂。
以后?宁悠现在就不想理她了,恨不得自己有多远滚多远。但是,他不能,原因只有一个:穷啊!
在风俗店做鸭期间,他按着驾驶证上的地址去过北海道,压根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自己的房屋,自然也赚不了房钱,用肉体换的一部分钱被充公,另一部分私藏的绝对不能动。他手头上仅有点零花钱,现在又失去了经济来源。
再计较一下花销,饭钱就不说了,但是有一样巨额花销是跑不掉的,因为得了侏儒症,所以要治疗,但这医药费非常贵,光靠打工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得到身为医院院长的马醉木父亲的支持。
“平野同学?平野同学?”女孩拿小手在他眼前晃动。
“啊?啊!···为什么说这种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再说谁不理谁的话,我就要生气了!”宁悠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暴栗。
“好痛哦!”
马醉木揉了揉头,像个小孩子般跳来跳去。“过来,小青蛙!”宁悠把快要蹦到楼顶边缘的女孩喊了过来,“有纸巾没有?我擦擦汗。说到这我才发现,我的纸巾都是被你给用了。”
马醉木把自己的猫形的帽子摘下,猛的跳起,把帽子往宁悠的头上一扣。打量了一会儿,又凑近身来,把帽子上的两只大耳朵移正,很满意的拍手称赞:“很适合平野同学!”。
“我是不是要礼貌的说声‘谢谢’?”宁悠有些头痛的扶了扶额头,见女孩还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他吓了一跳,连忙道:“我不是问你要纸巾吗?”
“啊,忘记了!在教室里放着,我这去拿。”说着,一溜烟跑下楼去,过一会儿,气喘吁吁的上来,把半袋卫生巾往宁悠手里一塞。
宁悠深呼一口气,平息下想打人的冲动。半响,他把手里的东西丢还过去,打算等下买个毛巾擦擦身上的汗。
他看着把卫生巾当棒球不断抛向空中的女孩,想着应该从称呼上拉近彼此的距离,就道:“马醉木,以后不要叫我平野同学了,就叫我‘悠’吧。”
“不要!”女孩拒绝的很干脆,她把帽子撩到背后,又伸手抓了抓头顶悬着的太阳,从掌隙漏下的阳光分外明亮。
“我要叫你···悠酱!”。
“不行!”宁悠立刻反对,又不是女孩子,叫什么酱不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