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林兮倩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都已经回家了，明天开始就是十一假期了，这是大学以来的第一次长假期，学校规定所有的同学必须回家。因此，就算她一直在画室待到了最后，最终也不得不回家了，还要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
其实她很想念爸爸，自从暑假他又去外省承包了一个大的装修工程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他们父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只是回家也不一定能见到他，还不是要面对那间空空如也的破房子？
一路心怀着沉重到家，她仰头不自觉地往自己家的那一层看过去——果然是黑凄凄的。
林兮倩家在离市中心很近的一个年头很长的旧式小区里，小区里的楼房俱是六层一座，没有电梯，而且建筑外形没有任何设计，统一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经过多年风雨的侵蚀都斑驳了，露出大片大片的裸墙。这周围只剩下这一座破旧的小区了，然而拆迁工作太复杂，会严重影响市内交通，据说政府规划了很久最终没有得出一个理想的改建方案，就暂时搁置了。
林家的房子只有八十平方左右，两室一厅，原本是林兮倩的爷爷的单位分下来的房子。过去他们一家五口挤在这么一间狭小的房子里，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父母也离了婚，现在就剩下爸爸和她两个人住在这里。然而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回家，林兮倩偶尔回一次家也不过是为了把积攒了许久的灰尘打扫一下。她真巴不得这里能早点被拆掉，她也就不用老惦记着回来了。
站在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门锁竟然没有上保险！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林兮倩欣喜地猜测，她赶紧打开了客厅的灯——果然！
不过下一刻，她内心刚燃起的一丝丝高兴马上就熄灭了——爸爸又喝醉了，他正躺在沙发上熟睡着，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林兮倩无奈地锁上门，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爸爸，爸爸，你回房间睡吧。“
林宏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林兮倩走去开窗户通风，她回头对爸爸说：“我要开窗户了，你在这里睡觉会吹感冒的。“
林宏毅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只不过他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就高兴地傻笑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嗓音沙哑地说：“我女儿回来了，女儿……爸爸特别想你，但是爸爸不能抱你了，因为爸爸刚干完活儿，身上特别脏……但是爸爸给你买了好多酒心糖，还有……花裙子……你自己去包里拿，啊？“说完换了个方向又窝进沙发里睡了。
林兮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是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了，还把她当成小孩儿哄。
“爸，你别在这儿睡呀，爸爸，快醒醒！“林兮倩又是拍又是摇，好不容易才把他又叫醒了。
“诶？倩倩回来了？“他爸一扭头看见她，又说起胡话来。
“爸，你不能再这么喝了。“林兮倩皱着眉头责备他：“你再这么喝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认不出来我了。“
林宏毅“呵呵“傻笑了两声，终于从沙发上坐起来：“傻闺女，你爸怎么可能不认识你！“说着拍了拍自己滚圆的啤酒肚，嘀嘀咕咕地说：“你爸身体好着呢！还能喝半斤。“说着，头渐渐往后仰，又要睡过去。
林兮倩赶紧过去拍肩膀：“行了，行了，赶紧回你房间睡吧。“
林宏毅睁开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茶几上拿起厚厚一沓钱拍到女儿手里，他手劲没轻没重，拍得林兮倩手心生疼。
“拿去花！你爸又挣钱了……“说完，他慢慢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回房间了，一路嘴里还在嘀咕：“不够再跟爸爸要啊……“
林兮倩拿着钱目送爸爸回了房间，她腿上一大块一大块的紫红爸爸也没注意到，不过没看见更好，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然后她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一条长运动裤。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写字台前点了点钱，一共五千元整。
这钱不能在家里放着，明天一早就赶紧去银行存起来——她想。
从小她就有存钱的习惯，都是跟妈妈学的。以前，林宏毅每次完成一个工程回来都会拿出一笔钱来给妈妈，因为林宏毅爱赌钱，经常欠下赌债，妈妈生怕遇上紧急情况拿不出钱来，就一分一厘地都攒起来。后来他们离婚了，林宏毅就把钱交给她，她也是一分都没花过，全都存在银行里。后来，还是都拿出来帮爸爸还债了，因此她其实也没存下来多少钱。
唉——不想这些糟心的事了。她抽了一张A4纸把钱包起来，拿钥匙打开抽屉放了进去。
一眼看见旁边的日记本，她的手在上边摩挲了几下，最终拿了出来。
其实她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个本子买了好几年，一直都没有用过。今天她突然想写点儿什么……因为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啊。
她窝在椅子里，把下巴垫在膝盖间，想起白天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被吻的那件事，脸颊顿时热热的。
那个吻代表什么呢？她想。
当时很快她就把他推开了，他没有不高兴，但是也没有特别高兴，她尽觉得害臊了什么话也不敢说，那他说什么了吗？她不记得了，后来校医老师就进来了，后来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男生也进来了，把他叫回去上课了。
那他和她现在算什么关系呀……
唉——林兮倩又叹了一口气，翻开日记本，里面真的好白呀，什么都没写过。
她笑了一下，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笔，酝酿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写什么，白天那点儿事儿……怎么写都觉得挺害臊的……总不能写把腿摔伤了吧？
不过腿上的擦伤已经干了，很快就会结痂了吧。她低头看着伤口，摸了摸，她想：没关系，一点儿都不疼。
不过，学院路两边的凤凰花真的好美啊！原来她也爱观察路边的景色，也觉得那一片一片火红的树冠非常美丽，可是却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美，美得让人心神荡漾。
心神荡漾？怎么想起这么羞耻的一个词？林兮倩吃吃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膝盖间。她想：我真像个神经病一样。
对了。她突然想：我可以画画呀！
她又从笔筒里抽了几支彩色圆珠笔出来，开始画路边的街景，两排盛开的凤凰花树。她又画了尹长东的脸。她一边画一边想：他长得真是挺好看的，真的挺好看。一边想一边又吃吃地笑起来。
夜深了，苏暮雪还在房间里核对联谊活动的各项安排。这次她们要玩一个大的，她又加了两个系的同学，算算能去的人一共有六十多个呢！这经费问题，交通问题，安全问题都需要周密的计划和计算，她们几个发起人已经筹划了很长时间了，但她还是要全部过目一遍。
外面有人敲起了房门。“暮雪？“——是妈妈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哎——“苏暮雪先答应了一声，又赶紧起身去开房门，把妈妈迎进来。
苏暮雪的爸爸妈妈都有五十多岁了，她妈妈也在A大任教，是中文系的教授。妈妈生她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她还有一个大哥，现在在国外工作，很久才能回一次家。苏暮雪很孝顺，她留在A市念大学是觉得照顾父母更方便些，而且也能让他们少一些担心。
苏妈妈心疼女儿，就拿了些小点心和一杯热牛奶过来。
苏暮雪看了，用撒娇的语气说：“妈妈，你大晚上给我吃这些，我又该长胖了。“
妈妈笑着把东西放在她的桌子上，柔声说：“你吃一点儿没关系的，最少你也要把牛奶喝掉，不然你老是熬身体要把身体熬坏了。“
“知道了，妈妈你坐一下，我马上就忙完了。“苏暮雪又坐回去继续看流程和资金预算。
“诶，你先忙。“妈妈就在床边坐下来。
她看着女儿的背影，即觉得欣慰又觉得感慨：儿子长久不回来一次，连打电话的次数都很少，太忙了。身边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吧，本想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养大，奈何她太要强，做事情像个男孩子一样拼命。
“暮雪？“她轻声开口说：“明天你爸爸约了郭教授吃饭，咱们两家聚一聚，你也过去啊。“
“嗯，知道了。“苏暮雪一边低头看资料一边回答。
“好久没见长东那孩子了。“妈妈意有所指地说：“听说他也在A大念书呀，你们在学校里有没有见过呀？“
“偶尔吧。“苏暮雪漫不经心地回答，突然笑了一下，说：“前几天还在设计学院见了他一面呢。“
“哦？他去设计学院做什么呀？“苏妈妈看似随口一问，她却不问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去设计学院。
“我也不知道呀。“苏暮雪看似不经意地，又补充了一句：“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吧，当时和一个女孩儿坐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说完她又笑了。
她身后却没有了声音，苏暮雪想象着妈妈在身后傻眼了而后又失望的眼神，不禁暗暗地笑起来。
其实她本来是不会拿别人的男女关系乱说话的，只不过今天白天她给高远打电话问他十一假期怎么安排的时候，高远嘴快告诉她的。她这时候说出来是为了压一压妈妈非要撮合她和尹长东的那点儿心思。
本来她是挺喜欢尹长东的，不过既然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儿了，她便绝不会死皮赖脸地再贴上去。
“咳。“妈妈清咳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缓解谁的尴尬，她淡淡地说：“暮雪，你忙吧，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啊。“
“哎，知道了，您快去睡吧。“苏暮雪目送妈妈走出自己的房间，她看着妈妈的背影，只觉得老太太又可笑又可爱。
第二天早上，林兮倩先是去附近的公园晨跑了一个小时，跑完步顺便买了早点回去，等吃完早点刚好快到银行开门的时间了，她就赶紧跑去存了一下钱。等她再存钱回来，爸爸才刚刚睡醒了。林兮倩又赶紧给爸爸热早点吃。
“有女儿照顾着真好！“林宏毅一边吃早饭一边忍不住感叹：“爸爸一个人在外面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林兮倩一边拆沙发罩一边取笑他：“怎么？舍不得花钱呀？“
“啧！什么叫舍不得花钱呀？“林宏毅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口袋，说：“我的钱……我是不是把钱给你了？“
林兮倩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爸爸，点了点头：“对呀，你昨天给了我五千，我刚存起来了呀。“
“哦……那就好。“林宏毅放心地笑了笑：“昨天一拿到钱我就赶紧抽了五千出来，后来一喝多……嗨，没丢了就行。“
说着他挠了挠头，又说：“你爸上岁数了，脑子不好使了。“
林兮倩无奈地说：“你只要少喝点儿酒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不过她知道说这些也没用，也不想和她爸爸多做争辩，就赶紧转移话题，问：“爸，你包里有要洗的衣服吗？“
“嗯！“林爸噙着一口豆浆，赶紧咽了下去，回答：“你看看，可能有吧。“
林兮倩就走到他房间里去，先顺道先拆了他昨天睡过的床单被罩，再去翻他的包。
这时林宏毅吃完了早饭，走过来要帮忙。
林兮倩一打开包就看见里面塞了一大包酒心糖，她把糖拿出回来，又看见下面压着一条粉蓝的纱裙，她又把裙子拿出来，展开，是一件五六岁大的孩子穿的童装。
“哎呀！“林宏毅老脸一红，快步上前把裙子抢了下来：“我又犯糊涂了，买的这是什么呀！“然后憨憨地笑起来。
林兮倩想起来昨天晚上爸爸说的“梦话“——原来不是梦话。她背对着爸爸擦了擦眼泪，才转过身，拿着那一大包酒心糖在手里掂了掂，安慰爸爸：“没关系，糖还能吃。“说完，抱着脏衣服和床单被罩去卫生间洗了。
林宏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在女儿身后跟着，看女儿往洗衣机里放衣服，他说：“一会儿爸爸带你出去买衣服吧！咱们父女还没有一块儿逛过街呢。“
林兮倩一边放洗衣粉一边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衣服够多了，不用买了。“
“诶？爸爸有钱！你不用给我省钱！“林宏毅说着一挺胸膛。
林兮倩笑了，按了一下洗衣机开关，转身又去洗抹布，她说：“知道你有钱，你要是有空还是先把那件童装退了去吧。“
“……“林宏毅被女儿取笑了又没有话可以反驳，他才有些泄气了，突然又一脸兴奋地说：“要不咱们明天去游乐园吧？爸爸好长时间没带你去过游乐园了，这几天我没活儿，在家好好陪陪你。“
林兮倩觉得特别无奈，她说：“爸，我这么大了还去什么游乐园啊。你自己坐外边歇会儿吧。“
其实像她这么大去游乐园的人有的是，只不过她不想长这么大了还跟自己的爸爸去游乐园玩，而且还没有别人，就他们爷儿俩。
林宏毅也很无奈，只好去客厅坐着看电视了。
林兮倩赶快拿了一条床单先铺在沙发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爸爸，我明天要跟同学出去露营，可能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露营？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林宏毅立刻警惕地问
“好多同学呢，男的女的都有。“
“哦。“林宏毅略微放心了一些，马上又严肃地提醒她：“不许和男同学一起玩，啊？“
“知道了。“林兮倩小声回答。
“你听到了没有？“林宏毅马上不满意地厉声喝问。
林兮倩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回答：“听到了。“连忙跑到卫生间洗抹布去了。
唉——她坐在马桶上重重地叹气，心想：看来……和尹长东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嗨，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不就是被亲了一下吗……
想到这儿，她把手放在嘴唇边，又想：这还是第一次被男孩子亲呢。
她猛地摇了摇头：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
记得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她放学被小区里一个大她两岁的男生按了在墙上，那个男生可能要亲她吧，不过没碰着，正好被她爸爸看见了，一拳把那个男孩子的鼻子打歪了！当时她爸还想上去打人，幸好被路过的邻居给拦下来，这才没有出事。不过后来那个男孩子的家人报警了，她爸被带到警察局拘留了好几天。
唉——林兮倩又摇了摇头，站起来继续洗抹布，继续干活。
本来她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回家，心想自己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和同学出去玩几天也挺好的。还是张明明鼓动她的，不然她和爸爸在家相处几天下来肯定要露马脚。
幸好明天就出门了，接下来这半天一定要小心翼翼地说话才行。
尹长东躺在床上打了好几圈滚了，怎么也觉得不舒服。
他想去见林兮倩，可是这会儿学校都放假了，他又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他觉得昨天其实亲了没几秒钟就被她推开了，然后他们俩就坐在那儿，扭扭捏捏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后校医就进来了。
校医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绯红，干咳嗽了好几声，又特别三八地说：“和好了？我就知道，本来也没多大点儿事儿嘛！“还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坐在办公椅里，脚翘得老高。他又指了指尹长东，说：“没什么事儿你就先走吧，让她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这儿装不了那么多人啊，你们别都在这儿挤着了。“
尹长东觉得这个校医的话好可疑，立刻摆出保护林兮倩的姿态，警惕地看着校医。
这时高远和小胖子又进来了，他们两个的脸上也带着可疑的红晕。那小胖子说：“你们有事儿先回去吧，一会儿我扶着她走就行了。“
高远接着说：“下午还有课呢，咱们快回去吧。“
原本下午的课对尹长东来说并不重要，然而糟糕的是今天下午要上一节公开课，老师已经指名了让他发言，他不去上课实在不行。况且他妈妈这些天还在国内，要是旷课被她老人家知道了，要抽他一顿那可是顺手的事。
他看了看林兮倩，她点了点头，低着头小声说：“没事儿，我能走路的，你快回去吧。“
他有心要一个她的联系方式，可是又想起来第一次见面那天，他要她的手机号的时候她炸毛的样子，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手机号，难道她真的没有手机？一部手机虽然不便宜，可是她又不缺钱，为什么不买一部呢？
千思万绪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他就嘱咐了几句叫她好好养伤的话，然后跟着高远离开了。
想想真是后悔呀！当时就应该问一问她家里的座机号，这样她放假回家了他才方便联系她！不像现在，只能在床上打着滚儿干着急。
他越想越烦躁，起身走去餐厅喝水。
流理台上放着一把小电壶，尹长东按开盖子拿手背试了试温度，热的，能喝，就倒了一杯。
刚喝进去就吐了出来！
烫舌头了！昨天咬到的地方一点儿热的都不能碰，一碰就舌头连着脑子疼！他一着急给忘了。
我%?&@$*^%\］～#>
郭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他不好发作，只好憋在肚子里骂了一长串脏话。
这时，手机响了。
“喂？“他接起来，声音都有点儿大舌头了。
电话那边特别嘈杂，有电音声，还有尖叫声。高远扯着嗓子喊：“你干嘛呢？出来玩吧？“
尹长东赶紧把电话举高，过一会儿又放下来，说：“你他妈小点儿声，我听得见。“
“啊？“高远喊得更大声了：“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听着那边好像没声音，高远又喊：“别废话了，你快过来吧！喂？喂！你听见了吗？喂？哥们儿等着你啊！喂——喂？喂！“
尹长东憋着一肚子火呢，大声喊回去：“老子知道了！知道了！“
郭晴吓了一跳，立刻扭头看他。
他挠了挠后脑勺，说：“妈，我……我出去一下啊。“说着就往外走。
反正待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去高远那儿套套话，没准儿他能查到林兮倩的联系方式呢。其实他觉得自己总对高远颐指气使的确实挺不人道的，所以有时候他就得哄哄高远，有时候呢还得当面哄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诶，你别出去了。“郭晴突然叫住他：“晚上你苏伯伯请吃饭，你跟我一块儿过去，我不能喝酒，你去了陪着你苏伯伯喝一点。“
“啊？“尹长东不怕应付老学究，就怕应付老学究的太太，他为难地又挠了挠头：“可是高远叫我出去玩呢。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过去玩一会儿，一会儿和高远一块儿过去。“
“高远？“郭晴摇摇头：“高远那孩子最不靠谱了，他把你拐走了还能送回来？“
尹长东撇撇嘴，他倒是觉得高远挺靠谱的，凡是他自己一个人办不成的事，只要带上高远就一准儿能办成。
他说：“您好久没见高远了吧？不想他呀？我带他过来见见您呀，顺便也见见苏伯伯一家。“
“哼哼。“郭晴冷笑一声：“不用你费心费力，他要是有心叫他专程来拜会就行了。再说了，你什么时候特意带同学来家里拜见过父母？我见他不是在酒席就是在宴会上，还有你们学校的开学典礼、结业典礼上！“
指了指尹长东又指了指沙发：“别想蒙我了，反正你哪儿都不许去，你给我坐下。“
“我不坐。“尹长东赌气说
“那你站着吧。“郭晴继续看书，气定神闲地说。
“我回我房间待着。“尹长东说着一蹶一蹶地回房间了。
即使不情愿，尹长东也换了一身正装开车陪妈妈去赴宴。
他们习惯约在一家老牌的法国西餐厅，几个人都是西装礼服正装出席。
两家人一见面无非是礼貌性地称赞对方的儿女一番，再坐下来叙旧。
郭晴高兴地把苏暮雪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和儿子这边的沙发上，聊一会儿天就要夸一句苏暮雪“越长越水灵了“或者“还是那么懂事“。
苏伯母也跟着高兴，但是一看见尹长东就想起前一晚女儿说他已经有女朋友的事，不免又黯然神伤一番。
只有苏校长，单纯地从头至尾只坚持聊一个话题，就是希望郭晴或者尹律师能赏光来A大给学生们做个演讲。他知道尹望安常年待在国外，许多年没回过国，但是郭晴每年为了看望儿子会不定期回来几次。其实他想请郭晴在A大兼一个教授的职位，时不时回来给学生上几节课，一定会使学生们受益匪浅。
但是只这一个演讲的要求就被郭晴拒绝了好多次，他年年请，郭晴年年拒绝，以各种理由拒绝，实在心累。
见大人们在聊那些严肃又糟心的话题，两个小辈也小声聊起来。
“诶。“苏暮雪用胳膊肘碰了碰尹长东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他：“明天我们组织联谊，去海边露营，你去不去？“
“不去。“尹长东想都没想就回答。
“怎么，你有事儿呀？“
“有啊。“尹长东怕长辈发现他们聊悄悄话，低头忙着吃，一边吃一边说：“有好多事呢，忙都忙不过来。“
“听说你成功了？“苏暮雪小声问。
“什么成功了？“尹长东吃了一块牛排，想了想：“哦！“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必须的呀！本少爷说两天拿下就两天拿下，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暮雪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放假肯定要忙着约会吧。约好去哪儿玩了吗？“
尹长东被问得愣了一下，马上说：“当然了！“说完又心虚地补充一句：“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噗——“苏暮雪捂着嘴笑了一下：“你蒙谁呢？我再问你一遍，联谊你去不去？“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这只牧羊犬怎么回事啊——尹长东纳闷。
突然又感觉到她在故弄玄虚，就疑惑地问她：“怎么了？联谊……有机关？“
“没有机关！“苏暮雪笑着摇了摇头：“但是肯定有你想见的人。“
说完往尹长东身边靠近了一点，小声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追到人家呀？“
尹长东立刻就明白她说的是谁了，他用余光看了一下长辈们的眼色，正看见苏伯母正用欣慰而温暖的眼神看着他，他赶紧对苏伯母笑了笑。又暗暗手臂用力把苏暮雪推开了一点儿。
他端正了一下坐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苏暮雪：“凭什么这么问呀？“
苏暮雪也坐正，瞟了他一眼，也用牙缝说话：“就凭你心上人要来参加联谊！“
“不可能！“尹长东小声着急否定。
苏暮雪干脆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可能，我都对了好几遍名单了——两千级，美术系一班，林兮倩，女。她们班上不会还有第二个叫林兮倩的女的吧？“
说完，又补了一刀：“只有单身才能参加哦～“
尹长东彻底懵了。
“明天早晨八点在校门口集合，食物、水、帐篷都不用带，想带零食也可以，带上应急的钱、手机、够换的衣服就行了，对了，多带内衣。你爱来不来啊。“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苏妈妈握着苏暮雪的的手高兴的说：“女儿，我看你和长东的感情真不错！“
暮雪点了点头：“是啊，认识这么多年了。“
苏妈妈一听女儿这么说，更高兴了，特别八卦地问女儿：“你们一直交头接耳地聊什么呢？“
“嗯？“苏暮雪故意假装想了想，说：“哦，我在教他怎么讨好他女朋友呢。“
苏妈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使劲在苏暮雪的胳膊上打了一下：“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苏校长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你打女儿做什么？“
苏妈妈生气地把脸转向一边，发火道：“你别管！“
苏暮雪也把脸转向一边，偷偷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