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里么?”
拉拉神色严肃的叼着烟斗,蹲在草丛里,看上去十分滑稽。
杜燕几乎是靠在她的肩膀上,身上忽然传来一阵阵莫名的痛觉,一阵如火烧般灼热,一会又如寒冰般阴冷,一波接这一波,疼的越来越厉害……
“恩……”他实在没力气多说什么了。
“这样啊……”拉拉叼着烟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不好拉,不好拉!那个妖物从牢里逃跑了!”不远处,一个举着火把的大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顿时惊醒了原本昏昏沉沉的几个人。
几个大汉一哆嗦,警惕的站起身子。黝黑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慌。
“跑了?怎么跑了?跑哪去了,快去抓回来啊!”一个大汉神色惊慌的大喊着。
“对啊!如果她就是杀人的怪物,那我们岂不都要死了?”
“快把她抓回来!大家分头去找,快点!”
“该死的!”
拉拉猛的一跺脚,说什么怪物。她们可是神圣的精灵族,不仅能穿越时空,就连魔法也是信手拈来,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
“什么声音,什么人在那?”离得最近的一个高瘦男子,靠过来。拉拉看着他满脸麻子,下巴处还有一点黑色的痣,上面还非常可笑的长了一根黑毛,飘啊飘的……
躲在草丛里的拉拉和他只有一米的距离,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想笑,愣是憋在嗓子眼。脸颊红扑扑的,最后还是没忍住!
一阵哄堂大笑在草丛里爆发出来,顿时,炸开了锅。
“在……这,大家快过来!那妖物在这!”满脸麻子的男子听到声响,把火把向草丛里一伸,照出拉拉独特的脸,声音颤抖的向身后的同伴喊道。
“大家快过来,妖物在这!”附近的人一个传一个,很快十几个人便在拉拉周围围了个圈子。
杜燕听到众多脚步声,心中暗叫不妙。但身上一波接着一波的痛觉让他浑身无力,甚至睁不开眼。
可恶!杜燕用手抓住拉拉的衣领,尽力不让自己掉下去,他可是神射手杜燕,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真丢人!在最后,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顿时,双眼一黑,杜燕只觉得双手的力量正在快速的流逝,耗尽……
紧接着,他整个人仿佛离树的秋叶,向地面坠去。
“快看啊!那是什么?好像在发光!”一个男子指着拉拉身后的一小块地方大叫。
离得近的几个人纷纷后退了几步,谨慎的看着那抹光,一脸惊讶。
拉拉回过头,脸色难得的严肃起来!不好,变小药要失效,杜燕要变回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无数个声音在拉拉心底响起,心里难得的烦躁不安!一下子没了主意。只见杜燕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
好疼!杜燕感觉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这样剧烈的痛,仿佛要被它拉入地狱一般的痛是从来没有过的。汗从额头渗出,背脊却冷得渗人。
究竟要疼到什么时候……杜燕心底烦躁无比,拉拉的脸一闪而过。双手握成拳头,关节处隐隐发白。
可恶!指甲一点点插-进掌心,血顺着掌纹流下来,身上的衣服是拉拉在他变小的时候给他的,此刻正随着他逐渐变大的身体,调整着大小。
许久,身上的痛觉一点点隐退,杜燕禁不住深呼吸了几次,痉挛的双手和双脚一点点有了知觉。
“是个人!”有个人在他头上喊道。
“什么人,分明是个妖物,把他俩一起抓回去关起来!”另一个人声音颤抖,却故作强硬的喊道。
“抓回去,带到阿婆那!交给阿婆处置!”一个似乎有些分量的人,沉声说道。
顿时,所有人都没了异议。
几双手架起他,他转过头,看到拉拉也被人驾着走在后面,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逃走是不可能了,只好再想其他的办法!
所有人走后,黑暗的森林里,一个人头从草丛中伸了出来,凌乱的黑色长发遮住了黑亮的双眼,深紫色衣衫脏乱无比。看着人群一点点远去,她小步快跑到那个案发的院子,头也不回的跑进屋子。
“阿婆说,直接把他们带去森林中的平地烧掉,以免再生祸端。”拉拉和杜燕还没被送进屋,一个中年妇女刚好从屋子里跑出来,对着驾着他们的几个大汉说道。说完还一脸惊慌了瞥了他俩一眼。
“是!”几个大汉似乎对那个阿婆十分敬重,二话没说驾着两个人就改变了方向。
“等等!”杜燕大喊一声,俊秀的脸上少了以往温和的笑,反而带了几分阴冷的严肃。“带我去见阿婆!我有话要和她说!”
“不要听这妖物乱说,快去烧了她,小心她再来残害我们的族人!”中年妇女一脸愤恨,看着杜燕的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意。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们就是残害你们族人的妖物?”杜燕狭长的黑眸锁住妇女的脸,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惊得妇女一哆嗦,愣在原地不敢回话。
“就凭她的金发碧眼!”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妇女身后传来,妇女呆滞的侧过身子,给老人让路。老人已经念过七旬,佝偻着身子,皱纹密布的双眼带着沧桑和智慧。
“金发碧眼,还会妖法。不是妖怪是什么?”老婆子浓烈的恨意让杜燕有些意外,看来村子里死的人应该比他想的还要多。
“你们是先知族的族人把!世界上金发碧眼不止她一个人,而且,金发碧眼也不仅仅代表妖物,我想还应该有其他的解释。”杜燕眸光微敛,声音沉稳而自信,“我是杜燕,腰牌在我的腰带上系着,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江湖上的人都叫我神射手杜燕。我猜你们就是在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先知族把!”
阿婆拄着拐棍走上前,深沉的双瞳看了他一眼,手一挥。杜燕身旁的两个大汉便会意,开始在他身上搜寻那块腰牌。
“只是一块腰牌,我凭什么相信你?”暗哑的嗓音带着经年沧桑,阿婆与杜燕对峙,两方互不相让。
“在我看,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走入绝境了!被不知名的东西接连杀掉几个村民,已经人心惶惶到只要是可疑的人物全部杀掉的地步了么?”
杜燕风轻云淡的说着,其实心底已经有几分颤抖,不过他身旁的几个大汉此时的双手已经颤抖的几乎握不住他的胳膊。这让他又有了几分信心。
阿婆眼中闪过一抹阴戾之色,声音低沉:“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们可以成为你们的同伴!”杜燕神色自若,俊秀的五官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我的同伴是精灵国巫女。她的魔法你们刚才也见识过了,我想对于现在的你们,这样的帮手是再好不过的了,不是么?”
阿婆目光一沉,看着杜燕陷入了沉思。她看着手中的腰牌,苍老的手仿佛枯树枝一般干涸曲折。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杀了我们两个。反正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多我们两个人的血。只不过……”杜燕声音一顿,俊秀的五官变的有些迷离“等‘那个’再回来,就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村民丢掉性命。”
握着腰牌的手微微颤抖着,恍惚间,阿婆那盛满沧桑的双眼闪过几丝疲惫神色。她看了一眼杜燕,转过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大堂走去。
走了大约两米的距离,佝偻的身子忽然停在了原地。
她转过身,看着杜燕许久,缓缓道:“带她们两个进来。”
杜燕嘴角一扬,波澜不惊。其实仔细想想他的建议也完全是替他们考虑,如果他们一意孤行,真的要处决他们两个,到时候那个恶魔不知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不过回想起来,拉拉从刚才开始就开始很安静,难道是被吓怕了?怎么可能?杜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个折磨人的巫女怎么会被吓倒,应该是她把别人吓倒才对。杜燕一脸稀奇的转过头,却刚好瞥见呆在原地的拉拉。
拉拉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那变了一个人的杜燕,直到他一脸奇怪的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才蓦然回过神,狠狠的瞪了回去。
心脏还在跳扑通扑通的,呼吸也有些不舒畅。她神色怪异的跟在杜燕身后,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想让自己那异常吵闹的心脏安静下来。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巫女学校从没教过怎样让心脏安静下来的魔法,难道是生病了?可是她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拉拉烦躁的甩甩头,想要驱除脑海里奇怪的想法,谁知就这么一个动作。她刚抬起的脚就被前面的台阶狠狠绊住,整个身子向前面倒过去。
“啊!”拉拉尖叫着闭上眼,预料中的痛觉没有传来,身上竟然异常的温暖。
“你没事吧?”拉拉一抬头,刚好对上杜燕温柔的眼神关心的看着他。她刚想说什么。杜燕便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身上怎么这么热?已经严重到看不清路的地步了?”
“不是啦!”拉拉恼羞成怒,红着脸打掉他放在额头的手,气呼呼的头也不回的走到他的前面。
“哎呀哎呀,什么时候见过巫女生病的,我真是变笨了……”被落在后面的杜燕一脸白痴的表情拍拍自己的脑门,说出的话让拉拉想都没想,转过身就冲着他的脸上狠揍一拳。
杜燕嚎着向前走着,拉拉却好像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他嘴角扬起的一抹温柔的笑。
身前的杜燕修长挺拔,刚才那一撞,她才发现他的怀抱竟然这么宽阔温暖,足以替她挡住所有寒风暴雨。也许,就这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缠着他……似乎也不错。
不如干脆娶了他算了!一切问题不都解决了?
反正她也喝过他的杯子了,如果他敢反悔。嘻嘻,拉拉又恢复了一脸邪恶的笑,盯着身前的杜燕,心底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折磨人的方法。
*
熟悉的大堂,阿婆位居上座,杜燕和拉拉坐在左面两个座位,身旁被几个身高强壮的大汉围着,对面是几个中年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俩的身上。
杜燕神色淡然,嘴角嗜着一抹淡淡的笑,满脸温和和自信。相比之下拉拉倒是有些紧张了,湛蓝的双眸低垂,目光看着地上,金色头发盖住脸颊,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我们现在需要帮手,但并不代表我就会完全相信你们。我们先知族几十年的光荣不是白来的,如果你们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就别怪我不留情。”阿婆的声音阴狠无情,杜燕心里也不由得一寒,先知族的团结他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会如此排斥外人。
杜燕点点头。
“二十年前,我们族里出现了一名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先知圣女。”阿婆的眼神迷离而悠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回想着那段曾经。
“她的名字叫做天诏。她是我们曾有过所有的先知圣女中最具天分的一名。而她的每一个预言,都精准无比从未出现过丝毫差池。天诏是我们的骄傲,她不但极具天赋,而且姿色过人,气质高雅。那段时间,是我们先知族最辉煌的一段。但……”
阿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原本充满光芒的瞳孔一下子暗了下去。“一切都毁在那个男人的手上……那个异族男人,他金发碧眼,不知什么时候和天诏认识。天诏不可自拔的陷了进去,为了那个男人几乎放弃了一切。”
阿婆的声音带着愤怒,仇恨,还有几分无奈。
爱情的脚步,比狂风更猛烈,比暴雨更汹涌。谁能挡住它的步伐?
明知是地狱,只要拥有另一半,便可以毅然同归。爱情是一剂毒药,尝了便再也忘不掉。
“先知圣女必须一生纯洁,失去纯洁的天女将会被烈火烧死,处以极刑。而天诏却为了他放弃了贞洁,而我作为族中长老必须执行先人留下的规定。我们烧死了那个男人把他埋在乱坟岗,天诏却在同一天不知所踪。”
“一年后,有人发现那男人的坟被扒开,里面的尸首独独少了头颅……”阿婆的身子微微一颤,屋子里的几个妇女禁不住恐惧,已经开始低声抽噎。
“过了一个月,天诏回来了……她抱着两个孩子,哭着求我收留他们。我答应了。”阿婆淡淡的说着,脸上的皱纹有些颤抖。
“不过我要她自己走上火刑台!为洗脱罪名献出生命。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第二天,执行火刑的时候,黑烟漫天,她的笑声传遍整个族落,还有她人生的最后一个预言。那天出生的一名婴儿,同天夭折。”
“那个预言是?”拉拉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杜燕目光深邃的看着阿婆,似乎也想要一个答案。
“十五年后,当找到头颅之时,先知族将血流成河!”
这个预言在村民们心中的分量是不容置疑的。所有人眼神凝重,陷入沉思。拉拉和杜燕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凝重了许多,不敢多言。
“当时的我们无法确定那个预言是不是真的,但天诏的预言从未出过差错,我们防范于未然只好隐姓埋名,归隐山林。”苍老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看来他们这么多年来为了四处躲避废了不少功夫。
“但……这一天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