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朝文武前所未有的猜测和不确定中迎来了一年之中的第一次春宴。这,是帝国的传统。
春雨已经下了几日,间或有日头冒出来,虽然算不上郁闷,但就像是偶尔的清脆童音没办法改变沉沉午睡时光一样,京城百姓的脸上总是有些恹恹。突地,一声桀骜的鞭声,一溜昂扬的马嘶,从平安大街的尽头带出一队仪仗。前头是两个黑衣金饰的侍卫,座下清骏的黑马头上插着金梗的白羽,中间一架马车,同样黑色油亮亮的车架,暗金色装饰的车辕上坐着一个浅橘色的女子。她神情薄怒,正挥舞着手中的墨色鞭子。“小橘,阿大如何惹了你?可不要在小顺身上撒气。”车队后的一匹健马几个快步赶了上来,一名黑塔似的男子探下身来,虽是责怪,但却带着小心地瞄了眼驾车的女子,又疼惜地拍了拍拉车的那匹白马。“怎地?”那浅橘色的女子杏眼倏地瞪圆了,“小顺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扭扭捏捏地不肯走,难不成昨天又是被你抓去练什么鬼步伐了?又关阿大什么事?”说着朝那男子狠狠地挥了挥鞭。男子咧开大嘴,一口白牙露了个全,调转马头,委屈地嘟囔“昨天阿大去渺渺居不就是代郡主送个礼嘛!连什么第一美人的脸也没见着,怎么就这么冤哪!我可替你委屈呀,阿大,阿大……”“你?”女子气鼓鼓的就要再去呛声,却听见马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飘然而出,“嗯,该让阿大多走动一下,昨个我听说渺渺居里的翠儿好一顿打听阿大来着,只说那东角楼下站着的俊俏郎君是谁?怎么之前都没有见到?”“梅姐……”小橘禁不住就泪汪汪地喊出来。顿时哄笑声大起,和那刚刚偷偷探出头的日头一起,让街市瞬间温暖了起来。
这丫头素日里总是没大没小的样子,众人也早就见怪不怪,谁让郡主总是爱娇惯她,俨然府中一霸。这次大家断断不会放过她,必得调笑她一回才干休。
笑声还在漂着,半边天却黑了一瞬,嗡嗡的弦音,夹杂着弩箭破空的裂帛之声……
只在一念之间,马车悠悠然稳稳停下,机械之声骤然响起,格挡将马车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前二后四的骑士向街旁坊市弹去,顺下马侧的皮盾,挥舞着直上二楼,将一个个小包扔了进去,浓烟立起,飞身上房,将那些突围而出的黑影一一斩杀,如有10个回合上下不能解决的,毫不拖延,一声呼哨,总有伙伴从旁协助,几下配合,必然格杀,只看一眼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军旅中人,知可为与不可为,更能将后背毫无保留的留给同伴。
那名橘衣少女也早已闻声而动,拉下锁扣,一套锁链甲立时便将马身马腿遮了个七七八八,腾身一跃,已立于马头之前,皮盾一开,护住马头马颈,哪里还是先前对白马恶狠狠的那一个。她眼光冰冷,瞧见从楼下窜出来的黑影,便是一番绞杀,鞭子上的功夫也是狠辣非常。
就是那先前鞭下没骨气的白马,箭雨之下也依然稳如磐石,显然是见过大阵仗的。
这一阵箭雨杀音,就如同高山流水中的前情铺陈,沉闷压抑却心惊肉跳……
终于,呛人的浓烟开始在街上飘散开来,黑衣侍卫复归马鞍,那名被唤做小橘的女子也收起了鞭子,利落的卷起了锁链甲。
只是那格挡仍在,还有那遍地歪了头的箭矢……
一片沉寂……
咕嘟、咕嘟、咕嘟……馄饨摊儿的大锅终于烧开了,沸腾的翻滚的小馄饨伴着葱花香气,还有股姜片的辛辣间或出现,摊主的手终于抖了抖,铁勺乓的一声砸到鍋沿上,声如擂鼓,刹那间街市开始人声鼎沸起来:哭泣、跌倒、拥抱、逃逸……仿佛大戏正开场……
整整一柱香的功夫,马车、人和马都那样安静的站着,任其嘈杂,任其忙乱,仿若洪流中的礁石,稳稳当当。
仿若安心的朋友在等约好的人……